第九十九章 堕荷（中二）
麦冬沏好了雪顶含翠，放到三人面前便站到一边。夜皎月看了看她，轻声道：“麦冬，带小蘖出去吃点糕饼喝点茶。”
麦冬会意，带着目瞪口呆、惊讶大郎君居然还记得自己名讳的小蘖，出了内间。
秋净兰正襟危坐，轻声问道：“听说长兄这里还有两位郎君，会不会搅扰到他们？”
夜皎月摇了摇头，“不会，他们在后院儿切磋武艺呢，月上薛梢才回来呢。”她指了指桌上的茶水，说道：“净兰，你尝尝这个茶。”
秋净兰拿起桌上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她眼眸亮了亮，说道：“好香，清雅不腻、唇齿留香。”
“你喜欢？我得了两罐，你一会儿拿回去一罐。”夜皎月淡笑着说道。眼前这个小妹妹虽然有些灵力，一开始让她有些恐惧，可从眼睛上就好像能看透她清澈的魂魄一般，应该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她还是很喜欢的。
秋净兰有些紧张的放下茶碗，说道：“这…这茶一定贵的很，我可不能收。”
“长兄给的，有什么不能收的？”夜皎月笑道。“我这些弟妹里面，净凉我已经没什么印象，病好之后也未见过。剩下的，就属你最是乖巧。”
秋净兰小脸被夸的微微红了红，轻声说道：“四兄，他其实很好。”
秋净凉很好？不是说瞎鬼混被秋枫关进庙里了吗？夜皎月看了看秋静玥，问道：“净兰，你怎么知道净凉很好？”
秋净兰想了想，回道：“四兄挺正直的，就是不爱念书，喜好武道，总被父亲责罚。他…不像二兄三兄，是个挺好的阿兄。”
夜皎月眨了眨眼，“是嘛，这个我还真不了解。”
秋净兰抬起眼眸直视夜皎月，一副作保证的样子说道：“四兄真的很好，而且…他长的和长兄很像。长成这样的人，一定不是坏人的！”
夜皎月看了看秋静玥，长成这样的人…她笑道：“是嘛，那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跟他相处相处。”
秋净兰点了点头，一向清冷的小脸上泛起了笑意。“长兄跟四兄一定相处的来。”
但愿吧……夜皎月在心中暗叹。
喝了会儿茶，夜皎月便有些按耐不住。今日看到秋净兰她便开始哭这件事情一直在她心中盘旋着，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净兰，你今日怎么了？”
秋净兰本来平静的脸上又开始有些愁容，垂着头不说话。
夜皎月看了看秋静玥，轻声道：“净兰，你皎月阿姊不是外人，我是你长兄，有什么事情说不得呢？莫非是…你喜欢上谁了？”
秋净兰一听这话，猛然抬头。“不是！我才没有喜欢谁，是长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改口道：“不是…我…我不知道……”
夜皎月抿了抿唇，“净兰，你不是会撒谎的孩子。”
秋净兰手指绞着衣角，咬着下唇。半晌，才极小声地说道：“长兄，那我告诉你了，你会不会又打长姊？”
夜皎月挑了挑眉，“我身为你们的长兄，管你们也是应当的。不过也要看是什么事，值不值得打，能不能打。净兰，你是好孩子，一定是遇到难事了才会哭，你跟长兄说说，长兄保证不告密，如何？”
秋净兰红着眼眶看着面前的长兄，突然觉得好温暖。以前长兄一直病着不得亲近，她又不是主动亲近谁的性子，只有四兄对她好。可后来四兄突然就不回家了，又剩下她一个人。孟氏是个胆子极小的妇人，什么都指望不上。她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只能去冷氏的祠堂念念经，静静心。前些日子听说长兄把长姊给打了，她还有些惧怕，怕身体康健的长兄是个暴虐的性子，可如今看到长兄，冥冥之中就像一直孤单着的小孩子就突然有了依靠。
她朦胧着双眼，轻声道：“长兄……”
夜皎月愈发觉得面前的小妹妹可爱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长辈，不由得慈祥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有委屈就来找长兄，知道了吗？”
秋净兰的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她用力点着头。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长兄是真心的，不像孟氏说的，嫡出犹如天上的月亮，高贵清冷不可一世，一定会轻视她这等庶出子女。而是慈祥的像自己同父同母的亲阿兄，不，比亲阿兄还要亲！
夜皎月任由秋净兰哭了一会，待她慢慢平静下来，才问道：“净兰，好些了吗？现在可以告诉长兄发生了什么事吗？”
秋净兰擦了擦眼泪，怯怯的看了一眼秋静玥。
夜皎月笑了笑，说道：“你皎月阿姊可不是外人，真的，你说吧！”
秋净兰想起最近都在传这位皎月娘子是以后秋府的大少夫人，便自动将长兄说她不是外人理解成了这个意思。
她略想了想，便开口讲今天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秋静玥和夜皎月听。
待她说完，秋静玥和夜皎月面容严肃的对视了一眼，陷入了沉思。
秋净兰抬起头，轻声问道：“长兄，现在应该怎么办？”
秋静玥想了想，问道：“从秋净荷进入那房间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秋净兰想了想，说道：“算起来，这天都快黑了，该有三个时辰了。”
秋静玥蹙着眉吸了一口气，“那便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秋净兰闻言紧张起来。
夜皎月开口道：“净兰，这件事情便随她去吧，不说别的，都是她自愿的。这件事情时间过得太长，一切都来不及转圜了，该发生的，应该早就发生了。这事儿到我们这为止，我们就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秋净兰不解，“长兄…不管管吗？”
夜皎月苦笑一声，“净兰，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我只跟你说，一个女儿家，与一个男子独处三个时辰，不管发没发生什么，光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对她来讲都是天大的事。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她的娘家人，绝对不能到处宣扬这件事情。还有，”她握住秋净兰的肩膀，提醒道：“你二姊还有十几日便出嫁了，在这期间，绝对要减少跟她相处。”
秋净兰听到这话，不自觉的抖了抖，觉得莫名的有些害怕。
秋静玥看她吓到了，便开口道：“净兰若是不嫌弃，这些日子多来别院，就说是来找我的，少跟你二姊接触就是了。”
“净兰明白了，可是…为什么？”秋净兰不解。
夜皎月蹙着眉，并不多做解释，只沉声道：“信不信长兄？”
“我信！”秋净兰没有犹豫，立刻回答。
夜皎月闻声点了点头，“那就听话。”
秋净兰眨了眨眼，虽然不解，可还是乖乖地说道：“是，净兰听话。”
夜皎月看着秋净兰淡淡的笑了笑，温和的说道：“天都黑了，早点回去歇着，我让麦冬送你回去。”说罢便对门外喊道：“麦冬。”
门口的麦冬闻声立刻应道：“大郎君。”
“你将三娘送回兰园，不得有误。”夜皎月说道。
“是。”麦冬应了声，推开门，便进来对众人施了礼，说道：“三女郎，奴婢送您回去。”
秋净兰看了看麦冬，又看了看麦冬身后的小蘖，又转回头看了看长兄，虽然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却还是乖乖地跟着麦冬回去了。
秋净兰走后，秋静玥问道：“你如何想的？”
夜皎月蹙了蹙眉，“若是我没想错，那个王晨高便是秋净莲的圈套，以前我不就听出过一些端倪么。可听净兰叙述，我觉得那个王晨高好像对她也心怀不轨。以防万一，我觉得还是保护好净兰吧。”
秋静玥展眉一笑，“我发现我们的思维愈发一致了。”
夜皎月笑着摆摆手，“可不敢当，我都是些小聪明罢了，你才都是大智慧。”
秋静玥摇了摇头，收起笑容。“看来净荷要遭殃了。”
夜皎月叹了口气，“就她那个谁都得罪的性子，遭殃是迟早的。心疼了？”
秋静玥看了看夜皎月，轻笑一声。“我没那么多菩萨一般的心肠，虽是弟妹们，却自小便不在一处，也没有多亲近。再加上她那个性格……咎由自取罢了。只是觉得败坏了秋家的名声。”
夜皎月点了点头，“想个尽量两全的办法告诉爹去吧。”
秋静玥垂头思索片刻，“两全不了，只得舍弃她维护秋家名声了。”
“你倒是狠得下心。”夜皎月说道。
秋静玥淡淡一笑，“其实，你们都被我的外表骗了。”
“你的外表？恩，可爱又漂亮！”夜皎月看着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脸自夸道。
秋静玥无奈，“你还真有闲心…”
“大郎君。”门外，麦冬轻唤了一声。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麦冬是个沉稳性子，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是从不会主动来报的。
“进来。”夜皎月说道。
麦冬开门走了进来，看了看屋里除了大郎君和皎月娘子之外别无他人，便轻声说道：“奴婢送三女郎回兰园的路上，莲园的小蓟想来将三女郎请走。奴婢一直搀着三女郎，便直接说，三女郎腹痛严重，要赶紧回去躺着请大夫。小蓟还想请三女郎去莲园躺着，奴婢便说，大郎君吩咐奴婢要送三女郎回兰园，奴婢不敢失职。”
秋静玥眉头紧拧，沉默不言。
夜皎月抿了抿唇，点头道：“你做得好。”
麦冬福了福身，“大郎君，奴婢怕自此得罪了二女郎，毕竟……”
夜皎月苦笑一声，“那还能如何？难道要把净兰交给她？没事，你做得对，做得很好，去休息吧。”
麦冬应了是，刚转过身，夜皎月便又道：“对了，麦冬，你帮我把我屋里桌上放着的红漆木盒子拿过来。”
麦冬立刻掀了帘子过去，将红漆木盒子拿了过来。
夜皎月看着麦冬笑了笑，说道：“这个盒子和里头的东西送给你。”
麦冬惊讶的抬起脸，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夜皎月轻笑着站起身，说道：“不是因为你这次做得好了奖赏你的，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你们几个在我院子里辛苦了，他们也都有，不过你的更好些…是皎月为你挑的，体恤你的辛苦。”
麦冬瞪着眼睛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大郎君和皎月娘子，“奴婢…这…”
“人心换人心，你平日里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清楚。要说忠诚，我别院里每个都忠诚，可论沉稳聪明，非你莫属。麦冬，你做的很好。”夜皎月十分认可麦冬的人品，对于这种聪明能干的，自然要让她更加全心全意才是。
麦冬我这红漆木盒子的手微微发抖，眼圈也渐渐湿润起来。
夜皎月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你也别太高兴，兴许里头的东西你没看上，要失望呢！”
麦冬连忙摇头，诚恳地说道：“不会！就算里头只有一片树叶或是一颗尘土…不，就算里头什么都没有，奴婢也高兴！”这是对她的一种肯定，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肯定！她不过一个奴婢，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还是第一次被主人如此认可，心中自然激动。
夜皎月看了一眼同样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秋静玥，觉得自己好似也被肯定了，顿时心情大好。“去休息吧，看看里头的东西喜不喜欢。”
麦冬高兴地应了声，便关门出去了。
“你还挺有一套的。”秋静玥笑道。
夜皎月摆摆手，“我最了解女孩子的心思，就算只是小丫鬟，也喜欢被人认可，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有价值。东西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珠花首饰什么的。可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么，我可都是按照我自己的眼光挑的！哎对了，你要不要？明天我给你挑几个小珠花戴上。”
秋静玥的笑容僵在脸上。
夜皎月忍住笑，“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你就这样素雅着也挺好看！”
……秋静玥无奈的拿起手里的书，不再理她。真是正经不了一会儿就暴露本性！
“你说你二妹要你三妹过去是什么事？”夜皎月问道。
秋静玥沉吟片刻方道：“反正不像是什么好事。”
秋府大门不远处的小巷里，停了一辆摇晃的马车。马车里不断细细索索的传出了一些诡异的声音。若是里的近了，还会问道一股诡异的熏香气息。
“行了，天都大黑了，还不让我回家？”秋净荷的声音极低。
王晨高穿着粗气，“我舍不得你嘛！”再折腾一会儿，事儿就成了，不只是你，你那天仙般的小妹妹也要入我的怀抱了！王晨高这般想着，动力更足了。
秋净荷娇羞的推了他两把，“死相！都折腾一下午了，我都要散架了！我可跟你说好，赶紧来我家提亲，知道了吗？”
“那是一定的啊！若不是今天天晚了，我这就去提亲去！”王晨高抓起秋净荷的手，不断地亲着。
秋净荷另一只手摸了摸头发，不满道：“你说你，瞎折腾个什么劲儿，我头发被你弄得这么乱，一会怎么见人啊？！”说罢便想掀开车帘往外看。
王晨高低声笑着将她的手拽了回来，亲亲才道：“情不自禁嘛，你那么诱人，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啊！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一个文相府里的大女郎，居然做起这事儿来这么妖娆啊！”
秋净荷拍了一下他的嘴，“你少来！这是哪啊？不会被发现吧？”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放心吧，这是一处最不起眼的小巷子，僻静得很，不会有人发现的。”王晨高立马转移话题，“哎？不过你的弟妹们倒是都挺懂事的。”
秋净荷轻哼一声，“算他们有眼色。”秋净莲，你不是要嫁给当今皇帝吗？那我就嫁个土皇帝。你那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我这个可是独独只有我一个！而且，我还会比你早出嫁！想事事压我一头，没那么容易！
王晨高眼珠子转了几转，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说道：“说道你那小妹妹，倒是别具一格啊！”
秋净荷收起得意的神色，狠狠瞪住王晨高。“我可警告你，除了我，别有一点儿歪心思。要不然，我阉了你！”
王晨高心里骂了句臭婊子，面上却陪着笑。“哪能啊？我满心里都是你，不可能对别人动心。也就是看在他是你妹妹，我小姨子的份上，要不我都懒得理她！”
“这还差不多！”秋净荷撇了撇嘴。
王晨高看了看秋净荷大敞的衣襟，悄悄将不远处的香炉往秋净荷身边挪了挪，淫笑着说道：“宝贝儿，再陪我一回吧。”
秋净荷半推半就的笑骂了一阵，只觉得那种迷迷糊糊浑身发热的感觉又来了，便也就不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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