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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逃亡


  阿仁和许虎当先拜倒,口称世子,另两人则疑惑不解,站立未动,我一时大囧,从未受过年长之人的跪拜,又知道已经瞒不过他们两个,只好承认,让他们两个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对于聚义之人的尸首,那个迟兄坚持掩埋,小个子没有说话,阿仁和许虎看着我,我便知他们也是大概意思,只好点点头,我本不愿多做停留,因他们实在与我不识,只是阿仁他们却是相熟,我亦不便强行离开;于是五人就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将他们埋了。若蒋军来此,见新动之土,必不肯罢休,到时枭首示众,或悬城曝尸,都是极有可能之事,那我们在此做的便全是无用功,而徒增困顿之险,但这些话又不好当面叙说。

  我们又在店里找出干净衣服换上,收拾了些干粮,自然又把散在桌上的猪肉也带上了,散落地上的衣服倒是管不上了。出了盘龙村,迟兄建议走大路,说是走得快,阿仁和许虎又望向我,小个子仍旧不发一语,按照我的意思,不顺着大路或是小道,那样虽然快,但是被围追堵截的可能性也更大,而沿着峤山往前走,借着山林的掩护,可进可退。于是大家就顺着峤山往前走。

  “世子,我叫邢仁,是故将军邢良之子。”他的自我介绍倒是简单,却也出我意料,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爱国者,没想到竟是故人之子。

  “这位汉子叫郗迟,息国人,因怒杀蒋军校尉,被蒋国通缉,亦曾聚众山林,被剿后独自隐于此处,此处原是息国之土,尚存复国之心,此次他至黎国打听我的消息,遇到蒋军围攻,我们一行人就救下了他,而后他邀我前来,黎息联手,商聚义之事,因他年长于我,所以我唤他迟兄,”之后他指着那个叫迟兄的人说道,后者向我略一拱手,我看清他相貌,粗眉大眼,髭须短髯,很给人善与之辈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心中不由生出厌恶之感,所以只是略略点头,这时邢仁又指着那个小个子,“这是孟扬,黎国人,是当初我起义时相识的,母亲在他产后不久离世,父亲被蒋军所杀,因他有抗蒋之心,且耳目聪明异常,故常作消息打探,或往来递送消息。”怪不得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他听得而拦下,他也朝我拱了拱手,浓眉小眼,白净无须,却没有让我产生厌恶之感,我也朝他含笑致意。

  最后他指着那个虬须大汉:“此乃邢家家将,姓许名虎,是我的叔伯辈,因与我亲近,不计辈分,直呼阿虎。”是啊,你是不计辈分,他可一直叫你少爷来着,估计还是为了掩饰身份,不然该改口少将军了吧,而你恐怕该称虎叔了。许虎当即就要再拜,我连忙止住他,看他五大三粗,怎么这么拘泥礼数,动不动就下拜呢。

  “阿仁,你怎么得知我身份的?”这恐怕不止是我的疑问,也是郗迟和孟扬的疑问。

  “世子,”阿仁先是恭敬地叫了一声,我却听得相当别扭,甚至内心里很是难受,“就在你去后院…嗯…之后,我忽觉不对,暗想近日我们聚义之事,恐怕走漏了消息,怀疑你可能是蒋国奸细,至此探听消息的,于是我叫阿虎去后院寻你,你已不见了,我愈加怀疑,就打开了你遗下的两个布包,发现了里面的一封信……”

  “信呢?”我打断他的话。他一愣,显然未料到我会在此时发问,而后从怀里掏出信递给我,看来他一直贴身带着,是一卷羊皮,只是用来包封的麻布不见了,显然已经拆开,也罢,反正迟早要看的,何况也不是情书之类,我随手将羊皮放入怀里,此时无暇细看。

  “起初我以为是蒋贼的委派书之类的,直到打开之后,看了里面的内容,其中有提到黎国世子的相关,我颇感意外,料想不会无的放矢,既疑且喜,和阿虎议论后,从里屋叫出同聚义之人,因事关重大,又尚未清楚,就谎称碰到蒋国奸细,想着抓住你之后就能探明虚实,哪知你就隐在后院,被孟扬听到,我们一行人出来,碰巧此时蒋贼围攻,我见到你出手,用的就是白龙,白龙是黎君配剑,黎君战死后已遗失十五载,现在出现了,又见信中有关世子之言,如此一来,我想你定是世子。”

  “阿仁,你怎么识得白龙?”这次我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才发问。

  “是阿虎告诉我的,白龙乃当世仁剑,通体银光,开有血槽,”他看向阿虎,顿了顿继续说道,“世子,当日诸国陷城,你是如何脱困的?这些年又在何处?”

  “阿仁,你我年纪相当,不必拘于俗礼,直接叫我阿天吧,”我听他叫我世子,心内黯然,就想到亡国之仇和双亲之恨,“当日是你父亲受命带兵回援,只是都城已陷,仅救得我与母亲,后又带着我们至于父亲军中,父亲闻城陷,令你父亲带我入峤山,他则与我母亲及将士一同战死了,在峤山我遇见了我师傅华集,几天前他告知我的身世,因此我才出山来,而我现在,应我父亲之言,已改黎为墨了。”

  “阿天,名姓无妨,有白龙在手,足以自证,”阿仁听闻眼神一黯,随机又亮起来,既平静又急切地问,“我父亲呢?”

  “入峤山不足一月,你父亲就伤重去世了。”其实他不必问也必然猜到了,若他父亲还在,定然会随我一同出山,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又想到邢良将军是为救我而亡的,更是语塞。

  他听完我的话,忽然面向西跪下,磕了三个头,那是峤山的内里方向,却不是安山方向,我亦不好阻止他,徒生尴尬,他磕完头后站起,面向我。

  “阿天,我相信我父亲不会白死,黎国能够复国,保存了你,便是保存了整个黎国的希望,”他的话虽是劝慰,但也满是压力,他并不知我的品行能力,如何就说我是希望,尽管我也存着强烈的复国之心,“我们现在就赶回黎国吧,相信有你在,当初或隐或逃的黎国旧臣都会重新聚集的,很快我们就能拉起人马,推翻蒋国,讨伐周边诸国。”

  我没有他那么乐观,经过这几日的跋涉,再加上与蒋军的对战,让我明白复国不再仅仅是句口号,或是一个人而已。

  阿仁的心情似乎经过刚刚的自我憧憬好了很多,但明显的思绪混乱,不知是不是还无法接受父亲去世的消息,一路上都在或自言或与人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是黎亡后的事情。不过从他错乱断续的话里,也基本能拼出他这些年的遭遇。

  城陷后,邢府家丁四散,许虎作为家将护卫邢仁母子离城,一路奔逃,直逃至黎国边境山中隐居,那年邢仁不过三岁,邢母几年前离世,邢仁才从许虎口中探知身世,知黎国亡国、己父战死,遂与许虎集有复黎国之心者数十人,其中就有刚刚发现我的小个子孟扬,于黎息边界鸠山中起兵,邢仁虽年轻,但因为是故将军之子,被推为首,他们袭蒋国边哨,劫杀蒋国物资小队,渐渐聚集了五六百人,后蒋国发兵围剿,起义军覆灭,或死或俘,死者枭首,曝尸于野,俘者游行,斩首于市,邢仁、许虎与那个小个子孟扬侥幸逃出,邢仁因首领之故,且每战必留名,蒋国颇为重视,一面通缉,一面以官位厚禄招降。

  阿仁三人此后一直游移在黎国,但仅聚集了十余人,今次受邀来息,本想集息之力,再次起义,没想到被蒋军围攻,不但未能联合息国,反倒使黎国的力量又一次遭受覆亡。

  好在意外地碰到了阿天,到时携白龙高呼,当可有再起之力,再设法让迟兄潜入息国,暗中呼号,引军会合,到时反蒋之后,黎息各治旧地,蒋地半分,讨伐了周边诸国之后,再半分其地,两国结兄弟之盟,岂不很好。

  一开始他说的只是小时候的经历,让人感慨唏嘘,再是起义据鸠山,让人鼓掌称奇,失败之后,让人扼腕叹息,最后是远大的宏景,让人热血沸腾……了一下子,马上冷却。

  要我携白龙振臂高呼没问题,有没有再起之力不敢说,潜不潜入息地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呼号起不起作用,反蒋之期如何,反蒋之后如何,讨伐之后如何,那都是未知的,甚至是否会功败垂成,空喜一场?

  可我们都没有打断他,听着他如梦似醉的话,可他明显清醒着,也没有醉酒,我倒是愿意去制止他,可我不能,不能破灭他心里的梦和醉酒的真。

  我们一直沿着峤山山脚向北走,直到夜色笼罩下来;我们生了堆火,围着火堆坐下,烤了烤随身的猪肉和干粮来吃,谁都没有说话,但谁都清楚,进入黎国没有那么容易,就算进入黎国,恐怕也是逃亡,这样子的逃亡,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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