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招亲

　　“阿初，你出去。”陆小玖语气森森。

　　“阿慕，你跟我一起走。”拉着阿慕得意地离开，她知道有的人要遭殃了。边走还边哼起了歌，这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小玖，我没有。”云少卿想解释，因为太着急，语无伦次地不知该从何说起。

　　确定薛寒初走远了，陆小玖才重重吸一口气，刚刚绷着的脸一下子松开，露出灿烂的笑容。

　　云少卿傻了。

　　“相公，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想说你虽然是在老鸨那里买的阿慕，可不是在青楼里，而是在她家门口，恰好遇见了，顺手救了她。你也不是要背着我去逛青楼，是被人骗去的，对吗？”

　　都知道你还发火？云少卿的脑子还是有点没转过来。

　　“哎，相公，难怪你被阿初气得半死，活该。”陆小玖转过身去偷笑，等云少卿回过味来，她已经坐到桌前提笔写字去了。

　　长孙老夫人出身名门，父亲官拜丞相。一生荣华富贵，从未受过半日苦。然长孙一门，人丁单薄，她中年丧夫，后又丧子，三个儿子，一个也没剩下。唯留下一个孙子，与她相依唯命。

　　因对朝庭有大功，她被先皇亲封国夫人。她在朝中人脉甚广，连皇家也敬她三分。自她接手长孙氏后，长孙一脉如日中天，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掌管着皇家大半生意，宫中用度八成出自长孙家。

　　传说这位长孙老夫人动一动手指，便能撼动天下商界。在朝，她地位颇高，各级官员无敢对她不敬。在野，她又是商界元老，天下商人以她为尊。此次六十大寿，天南海北前来拜寿的人早就挤满的京城，据说连客栈都被逼得涨了价。

　　当然，此次长孙老夫人大开府门，还有另外一层用意，替她的孙子招亲。

　　长孙家招亲，门当户对便不用想了，天下间鲜有与他门当户对的人。府里也早发了话，说是不看重门户。

　　老夫人的心思大家都明白，长孙家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当家主母。这是关系到长孙家兴衰的大事。若是选岔了，长孙家很可能就此败落。

　　长孙氏家大业大，要选一个镇得住场的人何其艰难。她曾派人将各地稍有名旺的女子都调查了个遍，没一个满意的。眼见孙子越来越大，亲事却久不能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说不定哪天就去了，到时又怎么有脸去见先祖？

　　但凡能沾得上边的，都带了家中女儿前来赴宴。没有女儿的，也在族中选了优秀的女儿带来。大家都盼家中有人能得长孙公子亲睐，一飞冲天。

　　长孙绰听到这个消息，恨不得跑回家把所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全都赶出家门去。

　　凝露倒是偷着乐，老夫人这一招真是不错，若其中能找到一个让公子上心的，哪怕当不了这个家也行。总比公子一天到晚念着别家夫人要强。

　　如果可以，他不想回家。几个姑姑婶婶想把他直接丢进洞房的心思让他后背发凉。在她们眼里喜不喜欢不重要，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儿子。就算将来遇到了喜欢的人，大不了娶进门来。长孙家家大业大，养十几二十个侍妾还是不成问题的。

　　幸好老夫人坚持要择一才德兼备之人，不然他早被几位姑婶下了迷药扔进洞房了。

　　长孙绰骑着马走在回京的道路上，一步三回头。

　　他是老夫人唯一的孙子，他不回去怎么都说不过去。老夫人来信再三催促要他尽快赶回去他都不当回事，最后老夫人下了狠心，说他若不在十四之前赶回府，她便随便找一个女子放在家里给他当媳妇。

　　长孙绰知道奶奶说到做到，当下不敢怠慢。他算准了日子，走走停停，绝不早一刻钟回家。早一刻都是受罪。

　　“我听说奶奶请了不少人？以往她过寿可很少发请柬的。”

　　“没多少，也就请了三十来家。都是些不得不请的人，与长孙家关系太深，不请怕得罪人。”

　　“我记得去年也只发了八张吧？”长孙绰收回视线，望着凝露问。多了二十几家，还不多？

　　“今年好像是多了些。”凝露笑得有些生硬。

　　“除了往常那几家，其余的该不会是家中都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吧？”一想到这个他就很不自在。奶奶这是非跟他摊牌不可了啊。

　　“公子您想错了。我就知道几家是没有女儿的。比如当世大儒王老先生，武陵侯，还有云家。”晚霜打马上前，跟在长孙绰身边，抢着道。

　　“哪个云家？”

　　晚霜正要回答，被凝露瞪了一眼，闭嘴不敢说话。长孙绰将目光移到凝露身上，问道：“小玖也来了？”如果她没来，她们不会瞒着他。

　　“少夫人和云公子一起来的。”凝露道，她故意这样说就是希望公子不要再打陆小玖的主意。云家丢不起这个人，长孙家更丢不起。

　　“用不着你提醒本公子。”怒意一闪而逝，长孙绰一提缰绳，打马而去。

　　凝露怔在原地。公子，她已经是云少夫人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长孙老夫人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唯独对孙子的婚事屡屡食言。当初选了几家的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她知道这几家姑娘配不上自己的孙子，眼见孙子年纪越来越大，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就儿女成群了。为了给长孙家留后，她只得放低要求，挑了几个贤名在外的未婚女子。各有各的问题，人无完人，将来进了门好好调教，未必当不起这个家。

　　她就怕孙子不答应，准备了一大套说词，连祖宗都搬出来了。长孙绰说行的时候，她真觉得长孙家祖坟冒青烟了，老泪纵横地跑到祠堂拜了又拜，头都磕肿了。

　　正当她觉得大事将成之时，这些姑娘家人一个个跑来说自家女儿才疏学浅，配不上长孙公子。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也许是孙子没看上人家姑娘，人家姑娘家人为了留些颜面故意这样说。渐渐地，她觉得不对劲。命人一查，差点没气出病来。长孙绰这一回倒没做什么过份的事，他只给人家姑娘说，若是想嫁入长孙家，须得在音律上胜他一筹。否则就算她嫁了进来，他也会让她一辈子独守空房，孤独终老。

　　长孙绰被人称为琴仙，造诣之高连宫中的御用乐师都自叹不如。长孙老夫人都不知道长孙家家学深厚，出过不少文人雅士，却从未有人能在音律之上达到如此高的高度。她就没明白他是哪里学来的。当初就该把教他音律的夫子给赶出门去。

　　老夫人自觉长此下去，孙子娶妻无望，一下子病倒了。家里的人慌了神，纷纷指责长孙绰不孝。恰好当时有位姑娘，不爱女红爱武功，为了行侠仗义跑去把一个为非作歹皇亲打了。当地官府报复她，将她安了个罪名流放。那家人求到老夫人头上，老夫人出手将她救了出来。那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隔三差五地便过来与老夫人说话，陪她解闷。老夫人见她为人机敏，又仗义，甚是喜欢，便想撮合两人。无耐天下间要找个音律比长孙绰还强的人着实困难，老夫人只好耍了个心眼，说他若再敢拿音律来说事，就一头撞死在祖宗面前。

　　长孙绰知道奶奶这是吓唬他，但又怕她真的哪天一上头，撞出个好歹来。那姑娘其实对长孙绰全无兴趣，但老夫人是她的恩人，她的话她不好反驳。二人一合计，由那姑娘提议，说既然长孙公子自命风雅，看不起天下女子。她便代表天下女子与他比试弹琴。若是输了，她便死也不嫁入长孙家。若是赢了就要长孙绰听从老夫人安排。

　　老夫人脸都绿了。比弹琴，天下间谁是他的对手？刚要反对，长孙绰说他不愿胜之不武，要她出题目。那姑娘想了半天，你会的我不会，我会的你也不一定会。咱们就比女红吧。

　　老夫人脸更绿了。比女红，传出去长孙绰还做不做人了。当继拍桌子反对，那姑娘好似做错了事，耷拉着脑袋说自己除了会绣些针线，没什么别的本事。老夫人气得吐血，她看上的人，怎么就只会绣些针线了？

　　那姑娘与老夫人密谋几天，都找不到能赢长孙绰的法子，把老夫人气得饭都没吃。人人都望子成龙，她怎么有点后悔了呢？

　　老夫人找了所有伺候长孙绰的丫环，问她们他的弱点，对症下药。丫环们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除了武功，没有一样那姑娘能比得过他。

　　老夫人当即找来二人，说要比试武艺。长孙绰强忍着良心的折磨，装出一幅很委屈的样子，说他怕人家说他欺负女子。老夫人哪里还听得进去？这姑娘的武功她见识过，比府里最历害的人都强。长孙绰虽也习过些招式，但绝不可能胜得过她的。就比武了，长孙老夫人一锤定音。

　　长孙绰说若那姑娘不能胜过他，他的婚事便由自己做主。老夫人本来心存疑虑，但经不住人一激，想想自己孙子那三脚猫的功夫，一咬牙便答应了。

　　老夫人满心期待地等着孙媳进门，比试结果一出，只觉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头顶，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姑娘居然输了。

　　老夫人捶胸顿足，手里的拐杖几乎要青石板砸烂。那天伺候的下人全都挨了罚，老夫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滴水未尽。

　　正当她想着去祠堂向列祖列宗请罪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说是长孙绰与那姑娘一起出门去了。

　　连派了三拔人前去打听，确定是两人一起开开心心出门了。多少年，她这孙子从来没有跟哪个姑娘一起出过门。这是比出感情来了？莫非有戏？

　　第二日，那姑娘刚进门，老夫人便拉着她问昨日的情况。那姑娘吱吱唔唔地不肯说，老夫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追得太紧，免得吓坏了人家。还好，那姑娘说她们约定过一阵子再比试一次，这些天她要好好练功，过来的时候也许会少一些。

　　老夫人阴沉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轻拍着她的手让她安心练功，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

　　后来比到第七次的时候，老夫人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了。那天张广榆受人之托向老夫人送个口信，谈及与长孙绰交手输给他的事，老夫人惊得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

　　她一生的精力全都放在孙子身上，自诩对他了若指掌，他比武赢了张广榆的她竟然不知。她虽不是江湖人，也看不上江湖人。但张广榆她还是知道的，京城第一高手，实至名归。

　　而她的孙子竟比他还强。老夫人心思转得极快，立刻明白了长孙绰所谓的比武不过是借口，是为了阻止她给他找媳妇。她一生算计别人，老了被自己的孙子狠狠算计了一把，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挨到自己六十大寿。

　　这一回，她绝不会再给他机会。若他不给自己挑个孙媳，她就自己挑。他敢让自己的孙媳独守空房，她就敢给他下药。药都已经弄好了，宫里御医配的，只要一点点，保管让他乖乖听话入洞房。

　　“绿桃，今儿什么日子？”老夫人午睡起来，绿桃正替她挽鬓。绿桃的手艺很好，她便将其留在身边做了自己的梳头丫环。

　　“回老夫人，十二了，距您大寿还有三日。”

　　“十二啊，还有两日绰儿就回来了。这一回，他走了有大半年了吧？”想起孙儿，老夫人既开心又闹心。他父母早亡，自小便带在自己身边，以前小时候调皮，被夫子打了最爱往她被窝里藏，一藏就是半天。府里的人都知道长孙绰这个习惯，却没人敢跟那夫子讲。那夫子满院子找，气得大骂他孺子不可教。一转眼已经快二十年了啊。

　　“公子走了有九个月了。”

　　老夫人笑了笑，“还是你们年轻人记得清楚。走吧，咱们到外面转转。整日呆在院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

　　“老夫人您去哪里？”

　　“琼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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