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吉野顺平
太宰治站在旅馆对面的服装店门口。
他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倒影。
人行道上人们匆匆擦肩，他怔愣在原地，轻轻抚上缠着绷带的左眼。
那是一张仿若大病初愈般毫无血色的脸，仅露出一只在外的鸢色眼睛里翻涌着粘稠浓腻的黑暗，习惯性的微笑虚伪而恶心。
他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这张令人反胃的脸。
所谓的世间，到底是什么呢？
只有我一个人苟延残喘在这世间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这芸芸众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的呢？
他一直都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太宰治轻抚上右耳毫不起眼的暗红色耳钉，余光注视着玻璃上映出的左后方的小巷。
“我现在才明白，人这一生，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的……太宰，去帮助他人吧，黑暗的一方也好，光明的一方也好，去帮助他人吧。”
“混蛋青花鱼！既然想不明白就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啊！摆出这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是想干什么啊？！”
“所以才说太宰是笨蛋啊，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人当然是为了自己而活的啊！不为别人，也不为某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人就是为了自己而活的，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啊，每一步都瞻前顾后的太宰果然是最笨的胆小鬼了吧！”
“想去做什么就去吧，我们都在。”
……
骗人，明明都是些骗子。
太宰治这样想着，嘴角向上扬了扬，露出一个有些怀念的微笑。
熟悉的话语仍在耳畔回荡，太宰治放下手转身，走进了左后方的小巷里。
“喂，小鬼，就是你小子暗地里说佐藤少爷的坏话？”
“什么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随便议论佐藤少爷，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将黑发的瘦弱男生团团围住，他们嘲讽地笑着，嘴里的话刻薄又恶毒。
“我记得上次已经已经把你狠狠揍了一顿吧，嗯？”为首的黄毛男一把拽起跌坐在地上的男生的刘海，露出额头上触目惊心的烫伤疤痕，“为什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太宰治站在巷口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似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他左手抬起，轻轻咳了一声。
“压切长谷部。”
巷子里的人受惊地看向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人。
受召而来的刀剑付丧神看了一眼其余人士，将左手放在胸前微微低头。
“我是压切长谷部。只要是主公的命令，无论什么我都为您完成。”
“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太宰治冷漠地说。
“谨遵主命。”
棕发军装男子应声，转向口出狂言的一行人，手中的刀出鞘半分。
太宰治看向愣在原地的男生，难以抑制地咳了两声。
“还不过来，咳……等着一起挨揍吗？”
跌坐在地上的男生有些迟疑地站起，来到了太宰治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压切长谷部虐菜的飒爽英姿。
“真是一群蠢货啊，”看着地上像不明生物一样扭曲但还是说着大话的几人，太宰治嘲讽地开口，“别人教训你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哪个少爷手下的。”
吉野顺平抬头看向太宰治，比自己年纪大的黑衣青年面色苍白，还缠着奇怪的绷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但是诡异的，吉野顺平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我叫吉野顺平，谢谢您帮忙。”
太宰治看着这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的少年，伸手将吉野顺平的刘海拨上去，摸了摸被烫伤导致的疤痕。
感受到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丑陋的疤痕，吉野顺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目光注视着他的疤痕。
这种不带歧视的的目光。
看到这些出现在普通人身上可谓触目惊心的伤口，太宰治眼神冷了冷。
“真是令人作呕啊，这恶心的人类阴暗面。”
他将吉野顺平的刘海放下遮住伤口，目光移向在地上打滚的几人。
倒在地上的人被他用如同看着什么令人厌恶的垃圾一般冰冷无情的目光注视着，就像被暗夜中的鬼魂顶上一般齐齐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全身，面对缓步走近的太宰治，几人颤抖着后退，手掌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利器划破了也没反应过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栋栋楼房照进小巷里，太宰治蹲下身，暗沉沉的鸢眸与几人畏惧的目光相接。
他笑了起来，那是个哪怕mafia成员也会害怕的老大式的笑容，残酷的、无情的笑，更何况是几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在我面前还这么有胆量的人了，”他说，“要为自己选个好点的下场吗？”
忠心耿耿的刀剑付丧神以守护之姿沉默地站在一旁，垂下眼帘装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看着眼前几个人吓得快要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太宰治突然对恐吓这些人没了什么兴趣。
“算了，”太宰治轻快地说，“毕竟有人不希望我这么做。”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让人感到心底发寒。
“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要走快走。”
这么说着，他转身走向围观了全程的吉野顺平，动作自然地牵起了少年的手。
“走吧，顺平君。”
吉野顺平犹豫了一瞬，任由太宰治牵住自己。
无视了后方的几人狼狈逃窜的动静，太宰治侧头看向自刚才起就一直没出声的付丧神。
“长谷部也一起来吧。”
“是。”
太宰治把人带到了炭治郎三人所在的旅馆，发挥自己的外在优势找前台小姐姐要了点药物，两人加一付丧神推开了炭治郎的房门。
在太宰治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太宰先生！后面两位是您的朋友吗？”
炭治郎率先发问。
太宰治点了点头，让身后两人进来后合上了门。
吉野顺平正准备和几个年龄相仿但看上去穿着怪异的少年坐在了一起，太宰治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将少年显得有些过长的刘海固定在一侧，太宰治动作轻柔地给他额头上的伤口上着药。
一旁围观的灶门炭治郎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口，都围过来叽叽喳喳地关心着吉野顺平。
虽然几人现在都不过是认识了不到两三分钟的陌生人。
一旁的压切长谷部看着这一幕，心中的小人已经咬起了手绢。
主公真是太善良了！
主公还是第一次把刀剑召唤来现世，第一把就是我一定是因为在本丸里最喜欢的刀剑就是我压切长谷部吧！今天也要好好发挥作为主公近侍的职责！
不过主公是不是比以前更瘦了？下次主公回本丸的时候让和烛台切一起做点好的给主公补补身体吧！
就这样决定了！
压切长谷部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却依旧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房间里三个少年一起问问题的声音其实有点吵，但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吉野顺平却意外地觉得很放松。
这种就像是在被自己的家人关心一样温暖的感觉是吉野顺平从未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感受到的。
太宰治给吉野顺平上完了药就让他与几个同龄人一起聊天去了。
和压切长谷部一起靠在窗边，太宰治摆弄着他人看不见的光屏。
上面有时之政府发来的最新消息：“检测到世界融合现象，请在0619、0127、0714执行任务的审神者多加小心，如有必要迅速撤出战场，一切以安全为上。”
“喂喂，告诉你啊顺平，炭治郎这个人超————级可怕的，他甚至可以用头槌撞晕别人……”
“什么啊善逸，明明善逸还是只有睡着了才能发挥全部实力的人……”
“最无敌的当然是本大爷！”
大多数时候都是炭治郎三人在说话，吉野顺平安静地充当着倾听者的角色。
说的其实并不是他最喜欢的电影，反而大部分都是大正时期有趣的风俗以及一些他听都没听过的民间故事，但被三人围在中间的吉野顺平还是笑得很开心。
对他来说，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
美好的不真实。
太宰治注视着几个没多久就打到一块儿去了的小辈，面色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天要黑了，主公。”
在众人面前不能贸然回到本丸的压切长谷部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自家审神者。
“天要黑了啊。”
太宰治看向窗外，橘红色的晚霞尚且占据着半壁天空，街道上的许多店铺已经提前亮起了灯。
各色各样潜伏于黑暗的生物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太宰治注视着奇形怪状的诅咒，开口呼唤吉野顺平。
“顺平君，我送你回去。”
被点了名的吉野顺平慌乱地站起来，紧张地走到见面之后没说几句话的太宰治面前。
原本就在这里的三小只也站起来和吉野顺平道别。
“吉野君要走了吗？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聊吧。”
“下次记得给本大王带贡品来哦！要那个哦！”
“和顺平聊天很高兴……不伊之助你好歹说清楚‘那个’到底是什么啊！”
“‘那个’就是那个啊！”
看着又吵起来的善逸和伊之助，吉野顺平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希望有缘再见吧。”
黑发的少年眼角有一滴泪水，不知是笑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落的泪。
“那个……先生，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吉野顺平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
“炭治郎他们没告诉你吗？”戴着红围巾、就算是与夏天的尾巴搭配也显得格格不入的青年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路旁的石子，“我是太宰哦，太宰治。”
两人在路上扯了些有的没的，算是赶在了吉野凪回家之前把人送了回去。
“顺平君，下次再看到我这样的人记得能躲多远躲多远吧。”
吉野顺平站在家门口注视着太宰治。
他明白太宰治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在小巷里那样可怕的气势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加之对方毫不遮掩的一看就很像mafia的打扮，他其实多多少少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太宰先生……是不一样的吧。”
听到他的提问，太宰治摇了摇头。
“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呢？说不定我比那些人还可怕也说不定哦。”
太宰治开玩笑般地说着，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有缘再见，顺平君。”
吉野顺平目送着他离去，握紧了太宰治给他上药时随手拿来固定头发的发夹。
“有缘再见，太宰先生。”
——很擅长骗人的太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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