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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夏日的白昼来得早,  洛婉柔只觉自己还未闭眼多久,便有一束耀眼的光射进屋中,落在她紧闭的眼眸上,  刺得她不得不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还未睁眼,思绪便先一步回炉,  像是忆起了什么缠绵又令人羞怯的事,  在昨日彻夜上演。

        洛婉柔有些贪恋昨日的亲昵,下意识闭着眼朝身侧靠去,  伸手却扑了个空。

        这才缓缓睁开眼,身体的酸软和令人羞耻的酥麻随之而来,洛婉柔却发现,此刻屋中只有她一人。

        黛眉微皱,  身体的不适令她的情绪也坏了许多,连带着醒来没见着本该见着的人,  眼眸里已然是不悦的神色。

        不过很快,洛婉柔意识到自己身下干燥温暖,  身子也已是穿上了绵软的里衣,  昨日就着湿淋的身子被压到床榻上,如今被打湿的床单被褥,也换了一套新的。

        洛婉柔不知是何时换的,昨日到最后,  她几乎软得抬不起手来,眼皮也沉重地阖上,只记得自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睡得很是安稳舒畅。

        可他人呢?

        洛婉柔刚被抚慰些许的心情又再次烦闷起来,缓缓掀开被褥,隐忍着身子的酸软,  刚抬下腿,便闻房门外传来声响。

        一抬眼,霍黎推门而入,四目相对,洛婉柔霎时忆起昨夜令人羞怯的画面,脸上一热,本打算在瞧见霍黎时趾高气昂数落他的话,便硬生生咽在了喉头。

        只觉自己这般有些小家子气了,左右昨夜是她主动的,她不该如此丢面的。

        思及此,洛婉柔又抬起头来,方才还在门前的霍黎已是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不待她开口,便先一步在她跟前蹲下身来:“小姐,先别起身,奴才方才给您拿药去了。”

        洛婉柔一愣,瞧见霍黎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疑惑道:“拿药做什么?”

        话音刚落,脚踝忽的被抓住,力道不大,却叫人霎时心惊。

        昨日自被霍黎脱鞋袜时握住了脚踝后,后来在床榻之上,洛婉柔便发觉霍黎似乎极爱去触碰那里,不止是脚踝,连带着她的脚尖脚背乃至脚心,都没能逃过他的一次又一次触碰。

        然而以往洛婉柔并不知自己的脚被触碰后会生出这样的触感,令人浑身酥麻,身软难耐。

        而此刻,霍黎只是简单握住了她的脚踝,比此前的触碰要安分太多,但仍是叫洛婉柔将昨日种种忆起,身子一麻,霎时就红了脸。

        还未来得及反应,霍黎便握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腿再次放回了床榻上,随后伸手指了指洛婉柔的上身,沉声道:“上了药,应是消得快些。”

        如果可以,霍黎其实并不想将这些痕迹消掉,那些痕迹看在眼里,像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独属于他的烙印,深深浅浅,令人着迷。

        只是霍黎昨日为洛婉柔穿衣时,瞧见那些印记的确太多,只怕洛婉柔自己瞧见了,会因此恼怒,她身子娇柔,很容易便会留下痕迹,况且他昨日的确有些失控,还是上些药比较好。

        洛婉柔一愣,还不知自己此刻身子上有什么不同,下意识垂眼,便见交领衫的衣领口旁,有一块紫红色的印记,像是在提醒着她,这是因何而来。

        洛婉柔霎时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往后缩了些许,一把拿过霍黎手中的瓷瓶羞恼道:“我自己来便好,你出去候着。”

        霍黎也没坚持,只是深深地看了洛婉柔一眼,随后起身垂眼道:“早膳也已备好,小姐上过药,便可用药了,奴才在外面候着,小姐好了,唤一声便是。”

        洛婉柔抿着唇没说话,直到霍黎转身离开屋中,房门关上,这才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她方才的确有些别扭。

        再次垂眼看向领口的那块印记,洛婉柔大抵也猜到,自己身子不知被霍黎折腾成什么样了。

        想起霍黎昨日的对待,洛婉柔浑身有些发热,缓缓掀开自己的衣服,果真瞧见里面星星点点,这人还真狗,简直没眼看。

        动作生涩难耐地用药膏将那些印记都涂抹一遍,起身换上衣服,便闻屋外传来洛亦川的声音:“拦着我干什么,你别碰我,你、你不要以为你昨日很威风帅气,所向披靡,你就真能当我师父,我可不承认你武功高强,一个打十个,你、你快放开我!”

        洛婉柔一听,险些笑出声,童言无忌,还真是将霍黎从里到外都夸了一遍。

        不过听这声音,洛亦川倒是精神得很,看来昨日的药性只是将他迷晕了一夜,不过不知可有什么后遗症没有,洛婉柔想着,稍后回府还是叫大夫替洛亦川看看。

        这样想着,洛婉柔抬手推开了房门。

        一抬眼,便见洛亦川被霍黎提着衣领双脚腾空,双手却张牙舞爪地四下挥舞,却压根碰不到霍黎半分,一张脸上写满了恼怒,霍黎却只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不为所动。

        两人闻声一愣,霍黎很快将洛亦川放下,三两步便走到洛婉柔跟前,方才毫无波动的眼眸在瞧见洛婉柔后,不由自主有了几分柔意:“小姐,怎未唤奴才?”

        洛婉柔张了张嘴,还未开口,洛亦川一下窜了上来抢先道:“唤你作甚!你又不是丫鬟!姐姐,他方才又欺负我!”

        霍黎显然未将洛亦川放在眼里,见他告状,像是充耳不闻一般,视线只盯着洛婉柔瞧。

        洛婉柔被霍黎直白的视线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揉了揉洛亦川的头轻声道:“一大早便吵吵嚷嚷的,身子感觉如何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洛亦川安分了些许,摇了摇头又忍不住抬眼看向洛婉柔,眨了眨眼天真道:“姐姐,今日你看上去,好像有点不一样。”

        洛婉柔一愣,下意识有些慌乱,垂眼见自己已是将身上的印记遮挡,才松了口气问道:“哪里不一样?”

        “你今日,好美啊。”

        水润带有光泽的肌肤,在晨光下白里透红,嫣红的唇明明并未用胭脂装点,却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绽放开来,眼角下的朱砂痣印在瓷白的脸颊上,生得愈发娇艳,眉眼间像是带着令人着迷的媚色,却又染着叫人移不开眼的温柔。

        往日的洛婉柔也同样很美,只是今天,美得更加别致,美得更加耀眼,像是有什么从内有外的变化,将她整个人的气质,装点出了别样的氛围感。

        洛婉柔注意到霍黎目不转睛的视线,那眼底的光亮,像是在认同洛亦川所说一般,甚至比洛亦川所瞧见的,能看出更多一般。

        而其中的缘由,洛婉柔当即便脸上一热,连忙别过眼没好意思继续与霍黎对视,伸手点了点洛亦川的脑门故作镇定道:“别胡说八道。”

        洛亦川摇了摇头,极为认真道:“我没有胡说八道,姐姐今日,真的很美。”

        洛婉柔头一次被人夸,还如此不好意思,只能转移话题道:“阿黎,将早膳端来,用过早膳,我们便快些回府,一日未归,府上还不知我们的下落,二娘怕是要担心了。”

        霍黎道:“小姐,奴才昨日已是向府中传过信,告知夫人您带小少爷来温泉别苑歇上一日,不必担忧。”

        “温泉?姐姐,这别苑中有温泉吗,我也想泡温泉!”洛亦川眼睛一亮,几乎就要跳起来。

        洛婉柔拉着洛亦川朝石桌旁走去,道:“昨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会便又不怕了?一夜未归,二娘会着急的,下次姐姐再带你来泡温泉,今日我们得先行回府。”

        洛亦川有些泄气,视线瞥向一旁的霍黎,小声嘀咕道:“他那么厉害,在那么多人手中将我们救下,我自然是不怕了。”

        洛婉柔温笑一声,饶有趣味地看着洛亦川道:“这便承认他厉害了?之前不是还说,他没资格教你么?”

        洛亦川轻哼一声,别过头去,霍黎正巧将早膳端上了桌。

        洛亦川仍是昂着头,虽有些傲气,但还是一本正经道:“他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厉害吧,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以后我便认真跟他学便是了!”

        这话显然是对着霍黎说的,说完,洛亦川还小心翼翼侧头去看霍黎的反应,像是心里还在担忧,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傲气了,要是将霍黎惹恼了,便不教他了可如何是好。

        昨日洛亦川在昏迷之前,只瞧见霍黎犹如战神一般,只身一人冲进人群中,药性上来,他很快便晕了过去,没瞧见那些血腥的场景,但事后意识到,是霍黎救了他们,而且是一个人。

        他和洛婉柔均是毫发无伤,他很难想象,在那些凶狠恶毒的人手中,霍黎是怎么单枪匹马救下他们的。

        直到此时,洛亦川不得不承认,洛婉柔所说的,霍黎有些厉害,不是说的假话了。

        霍黎这边却压根没把心思放在洛亦川身上,见他自说自话也没打算搭理,乖顺地站在洛婉柔身侧,伸手开始为洛婉柔分餐:“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洛婉柔点了点头,被洛亦川提起昨日的事,心中还是有些担忧,那些人不知是为何而来,难不成是宫中已经开始行动了,霍黎没留下一个活口,这问也无从问起。

        况且此时的时间点相较于前世,也太过提前了,前世此时还是风平浪静,亦或是只是当时的她未能注意到其中的暗涌流动罢了。

        只是,霍黎不觉得奇怪吗。

        洛婉柔侧头看了眼霍黎的侧脸,棱角分明,冷硬俊朗,似乎是越看越顺眼,又或者是,她一直都知道霍黎很好看,将自己的心意袒露后,便越发觉得顺眼。

        只是洛婉柔很快又收回眼神,担心叫霍黎瞧见,眼下霍黎还未恢复记忆,待他恢复记忆后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此刻也不是话诉儿女情长之时。

        回到洛府,洛婉柔刚从马车中探出帘子,便见府门前下人进出忙碌,不知在干什么。

        很快,洛婉柔又见,府门内站在院中的一抹白色的身影,定眼一看,霎时眼睛就亮了。

        “小姐,奴才扶……”霍黎站在马车旁伸出手来。

        刚张嘴说话,话还未说完,洛婉柔伸手朝他手上一搭,仅停留了一瞬,便迅速从马车上跳下,提起裙摆朝着府中一路小跑去:“哥哥!”

        霍黎的手心仅触碰到一瞬的柔软,便随着一阵带着馨香的微风,转瞬即逝。

        待回过神来时,手还悬在空中,洛婉柔已是跑进了府内。

        霍黎眼眸不可避免地暗沉了下来,眼底的失落有些难以隐藏,甚至在心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占有欲,想不管不顾冲上去将她一把抓回,不叫她因旁人而雀跃,即使那人是洛亦舟。

        洛亦川从马车内探出头来,没注意到霍黎的神色,瞧见霍黎还站在马车旁,便小声道:“阿黎,你扶我一把,是不是哥哥回来了,我要去见哥哥!”

        同洛婉柔一样兴奋不已,洛亦川两眼放光,急匆匆地就要下马车。

        霍黎脸色阴沉,在洛亦川此举后达到更甚,冷冽的视线扫过洛亦川,忽的将手收回,转身便走。

        “诶,你!”洛亦川伸手扑了个空,重心不稳,甚至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好在他迅速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一抬眼,只瞧见霍黎一个冷漠阴郁的背影。

        洛婉柔一路小跑到府内,洛亦舟闻声看来,眉眼露出温柔的笑,迈开步子三两步迎了上去:“婉儿,哥哥回来了。”

        再次听见洛亦舟熟悉的声音,洛婉柔心中有些触动,一想到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只觉恍如隔世。

        洛婉柔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洛亦舟,瞧见他一切如常,并未有受伤或是消瘦憔悴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连忙道:“哥哥怎突然回京了,婉儿还以为,要多过些时日才能看见你呢。”

        洛婉柔说话之余,洛亦舟瞥见霍黎快步出现在她身后,瞧见霍黎神色有些不对劲,想到昨日霍黎的话语,洛亦舟心绪有些沉重。

        未在洛婉柔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将视线收回,神色如常道:“听闻昨日你带亦川去了温泉别苑,可还玩得开心?”

        玩?

        洛婉柔眉心微跳,她可不是去玩的。

        洛婉柔很快感觉到身后有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直直朝她射来,像是不用回头,便知晓身后之人是谁。

        洛婉柔没有回头,自是不知身后霍黎的一脸阴沉,只当他平日也是这般旁若无人盯着她瞧,心下还生出几分羞恼来,担心被洛亦舟瞧见取笑她,连忙答开口拉住洛亦舟的视线道:“大热天的,没什么可玩的,哥哥此次出行可有给婉儿带礼物回来?”

        洛亦舟闻言一笑,宠溺道:“自然是带了。”

        “快给我瞧瞧。”

        “哥哥!我有没有礼物,我有没有礼物!”洛亦川也在此刻凑了上来,一头扑进了洛亦舟怀里。

        洛亦舟无奈地看了怀中的洛亦川一眼,他本是想找机会再同霍黎细谈一番,不过眼下看来,还得先被自家弟弟妹妹缠上一会了。

        只得认命道:“好好,都有,走吧,先随我进屋。”

        霍黎目光注视着亲密和睦离开的三人,几欲张嘴,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三人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这样便是最好的,不是吗?

        霍黎心中虽有阴郁,但也只将这份阴郁独自咽下,在原地站了许久后,转身离去。

        自那日后过去数日,洛亦舟似乎当真闲了下来,好像近来都不需再外出了。

        可洛婉柔知道事情自然不会有这么简单,朝廷中已是知晓了洛亦舟的动向,更是在暗地暗暗谋划着,要取霍黎的性命,也要取洛亦舟的性命。

        事情似乎仍是在按照前世的方向在发展,甚至时间提前了不止一星半点,洛婉柔不知这是否与自己这一世所做的不同的事有关。

        但此时的她,心境早已与前世不同了,她误会的事情太多了,好在一切都得到了解释,既然如此,敌在暗,她也在暗,她也不能再坐以待毙,得想办法阻止悲剧发生。

        霍黎应是无论如何都要夺回皇位的,洛婉柔也深知,如若叫那皇帝继续当政,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无法逃脱的,早晚也会被除掉。

        唯一的方法,便是助霍黎一臂之力,叫他能顺利夺回皇位,也保住家人的平安。

        可洛婉柔不知自己能如何做,即使知晓后事的发展,但前世她对于此事的了解甚少,也不懂朝政之事,更没有什么运筹帷幄的手段。

        洛婉柔忽然觉得有些无力,竟也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能,活了两世,怎什么都做不了。

        心中焦虑,苦思冥想数日,仍未有什么头绪,不便直接与洛亦舟诉说,更不便向一个还未恢复记忆的霍黎商讨。

        一筹莫展之际,没曾想,一道圣旨来临,毫无征兆地将洛婉柔召入宫中。

        洛婉柔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但也无法违抗圣命,只得随来接的公公进宫面圣。

        那日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皇上并未现身,前世洛婉柔也并未见过这位当朝不久便被霍黎搞下台的皇上,按照野史上来说,这位应当是霍黎的亲生父亲。

        只是当洛婉柔踏入殿内,瞧见那个坐在书案前,悠闲慵懒,雍容华贵的男人时,还是惊愣了一瞬。

        太年轻了。

        公公尖嗓子一开,洛婉柔霎时回过神来,自知这般盯着看有失礼数,连忙垂下头来。

        “皇上,洛姑娘带到。”

        皇上应了一声,抬手低声道:“都退下吧。”

        “是,皇上。”

        屋内一众太监宫女躬身退下,转眼间,便只剩下了洛婉柔与他两人。

        洛婉柔微微垂着头,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心下更是疑惑颇多。

        这位皇帝怎么瞧,都不像是能当霍黎父亲的岁数,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威严,反倒有些随和,和野史里描述的拿自己亲生儿子上位的野心巨大之人,截然不同。

        是人不可貌相,还是野史里所说的并非事实。

        洛婉柔心中还未思绪出结果,便闻那头开口道:“洛姑娘,似乎见到朕,很惊讶的样子?”

        洛婉柔心里一惊,没曾想自己并不明显的神色竟被发现了,下意识抬头,却见皇上只是一副淡然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

        动了动唇,洛婉柔才小心翼翼道:“民女惶恐,不知皇上今日召见,可有何事。”

        皇上扬嘴一笑,视线在洛婉柔身上流转了片刻,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很快又敛去神色,指尖轻点着桌面意味深长道:“兴许洛姑娘冰雪聪明,可试着猜一猜,朕召你入宫,是为何?”

        洛婉柔眉心一跳,方才那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心中霎时想到,此前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所听闻的小道消息。

        选妃?

        不。

        洛婉柔很快将这个想法否认了下去,朝廷正打算打压洛亦舟,打压洛府,皇上又怎会挑选上她。

        这无疑是在试探,洛婉柔心中警惕起来,兴许这皇上远不止看上去的这般温和,斯文的笑脸下,兴许藏着尖锐的刀,但凡说错什么,便会露出马脚。

        洛婉柔心跳不由得因紧张而加速,面色还是极力保持着平稳,大着胆子抬眼与皇上对视,不紧不慢开口道:“民女不敢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思,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一听,笑意更深了几分,忽的站起身来,洛婉柔发觉,眼前的男人看上去身形并不魁梧,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压迫感,反而因清瘦高挑的身材,和带着温和笑意的眉眼,叫人觉得无害且温润。

        皇上朝洛婉柔步步走近,洛婉柔没法再抬头看去,只能将视线垂下,不叫自己的眼神逾矩。

        屋内沉默了片刻,洛婉柔心底有些发慌,有些煎熬地等待着皇上开口道明缘由,对方却像是在故意试探她的反应一般,极有耐心地一直不说话。

        洛婉柔深吸一口气,像是有些承受不住这般压力一般,正打算开口,却忽闻头顶传来与方才的温和截然不同冷冽嗓音:“朕打算看看,他要几时才会按耐不住,将他心爱的女人纳入宫中,占为己有,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办法。”

        “你说,他会不会立即就杀入宫中,将这朝廷搅得一团乱呢?”

        屋内回荡着皇上带着几分寒意的笑声,洛婉柔浑身从头皮凉到了脚尖,连呼吸都停滞在了原地。

        这个皇帝,竟打算用她,来逼得霍黎现身,从而将他们一网打尽!

        入夜,养心殿内。

        霍源兴坐在殿内的软塌上,神色有些沉重,殿内无旁的太监宫女,唯有一个站在他跟前垂着头的侍卫,刚向他禀报了飞羽殿内的情况。

        沉默片刻,霍源兴眉头一皱,开口道:“她留着还有用处,派人将她盯紧些,若是明日还不进食,用强的便是。”

        侍卫一听,犹豫道:“洛姑娘在飞羽殿内闹得翻天覆地,属下只怕这番动静会引得旁人注意。”

        霍源兴闻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顿了片刻才道:“已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朕受够了这日子,总之别伤着她,她闹腾一阵便不会有力气再折腾了,这两日严加看守。”

        很快,霍源兴又问道:“将消息传出去了没,洛府那头应是已经得到消息了吧,怎还未有动静?”

        侍卫道:“回皇上,消息已经传出,不过这才过去半日,想必明日消息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只是如此动向,太傅府那头也会知晓,属下唯恐太傅会对此起疑。”

        霍源兴冷哼一声,面色在侍卫提起太傅府那刻起,便写满了厌烦,很快道:“无妨,他很快就没工夫来搭理朕了,只希望阿黎那小子,动作麻溜点,不是说已经恢复记忆了,怎他城外那批精兵还未有调动的迹象,难不成这女人没那么重要?”

        侍卫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冷汗直冒。

        眼前的皇上,原本曾是一直逍遥在外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看似慵懒闲散又不问世事,有时还让人觉着愚笨且容易拿捏,但唯有他等亲信才知,源兴王爷从不是个简单无脑的主儿,一肚子黑水,甚至谋略颇多。

        他的算计,总叫人不寒而栗,而此时说着如此重大的事,却像是在说一件犹如过家家般的玩笑事一般。

        如此动作,势必会引发一场战争,事情的后果无人能预料,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执意要如此去做。

        侍卫咽了口口水,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此事还需多加谨慎,您也要做好完全的打算,以免……”

        霍源兴像是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止住了侍卫未说完的话,轻叹一口气道:“行了,不必多说,我自有打算,太傅府那边也叫人去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是,皇上。”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声响,很快便闻太监在外尖着嗓子道:“皇上,洛府洛大人求见。”

        霍源兴一听,眉梢轻挑,方才烦闷的神色一扫而空,甚是有些喜出望外一般,只是很快又将神色敛去,恢复如常开口道:“传。”

        “微臣参见皇上,深夜叨扰,还请皇上恕罪。”洛亦舟看上去神色有些焦急,只是在进殿后,仍是规规矩矩下跪,将自己的神色藏于碎发之下,垂着头恭敬向霍源兴请安。

        “免礼,洛爱卿深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洛亦舟也没想到自己深夜求见竟会如此顺利被应允,但既然如愿见到了霍源兴,便开门见山道:“皇上,今日小妹被召入宫,却迟迟未见归来,微臣却听闻宫外有些消息,觉得有些疑惑,心下担忧,这便斗胆前来面见皇上。”

        霍源兴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眉眼带着笑,像是很好说话一般,闻见洛亦舟这番话,很快开口道:“哦?已是叫宫外都知晓了?怪朕心急,一时忘了派人前去洛府告知一声,朕一直知晓洛府二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今日得以一见,倒是觉得比传言更甚,朕瞧着甚是欢喜。”

        霍源兴说到这时,洛亦舟的脸色已经开始逐渐难看起来,眉头不自觉轻皱起,便闻霍源兴又接着道:“所以朕想让令妹在宫中,多待些时日,洛大人深夜前来,难不成还担心朕会将令妹如何不成?”

        洛亦舟心里一颤,宫外的谣言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听闻皇上瞧上了洛府二小姐,不顾礼数,当即就要将其纳入宫中。

        外人听着甚是荒唐,此前毫无风声,这皇帝纳妃也不是说纳就纳的,可洛亦舟却是实打实的知道,洛婉柔的确在被召入宫中后便没有再回来,而他冒着风险直接进宫觐见,却得到霍源兴肯定且不容置否的回答。

        洛亦舟心底发凉,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小妹并非秀女,也并非宫中女子,此事实在突然,恳请皇上让微臣见见小妹,事关重大,马虎不得,小妹从未离过家,身侧无熟悉之人,只怕是会有不习惯。”

        霍源兴看着并不威严,甚至在洛亦舟说完这明显有些冒犯的话语后,也丝毫没有露出怒色,但却仍是不容置否道:“难不成洛大人的意思是,朕瞧上一名女子,还得瞻前顾后,还是说朕这皇宫,还比不上洛府,会叫令妹在此苦着了?”

        霍源兴显然是没有放人的打算。

        并未明确说要将洛婉柔纳入宫中,但留下她的意思也是十足坚定,叫洛亦舟几欲张嘴再说什么,但却找不到突破口。

        洛亦舟不知道洛婉柔进宫这短短半日发生了什么,但他知晓自家小妹定是不会想入宫受到束缚的性子,担忧洛婉柔被霍源兴强迫,更想到府上霍黎知晓此事后那几欲暴动的情绪。

        他不知道霍源兴如此作为的目的是什么,是当真贪图美色想要享一时之乐,还是暗藏着什么别的原因,想要借此逼迫些什么。

        事情开始棘手起来,眼下洛亦舟没办法做些什么,也无法轻举妄动,被霍源兴遣退后,便马不停蹄往城郊的暗藏点赶去。

        洛亦舟离去后,霍源兴坐在椅子上思索了片刻。

        殿内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后,霍源兴忽然起身有了动作,一旁的太监霎时回神上前跟着,便闻霍源兴开口道:“摆驾飞羽殿。”

        飞羽殿。

        洛婉柔自今日被霍源兴强行留下后,便被软禁至此。

        起初她震惊,不敢置信,随后开始恐慌,试过大喊大叫,也试过绝食,但显然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无人注意到,在这庄严的宫殿中,一名女子竟被皇帝堂而皇之软禁了起来。

        就算被人知晓了,谁又敢说皇帝的半句不是,自然认为,能被皇帝瞧上,便是极大的荣幸。

        最终洛婉柔耗尽了体力,喊不动了也闹不动了,没有喝水令她的喉咙干涩,没有进食令她的身子虚软。

        双眼无神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虚脱地坐在床榻边,不知接下来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洛婉柔的思绪才逐渐冷静了许多。

        思及此前自己在进宫前的疑虑,再瞧霍源兴这明目张胆软禁她的举动,只觉这事情兴许不会这般简单。

        洛府在朝中的地位并不低,洛亦舟也仍在朝中任职,霍源兴就算对她有别样想法,也不该是这般不管不顾的态度,应当是还是有所顾及的,毕竟撕破脸对谁也不是好处。

        可霍源兴仍是如此做了,像是明目张胆,又像是放手一搏。

        他在搏什么?

        “你说,他会不会立即就杀入宫中,将这朝廷搅得一团乱呢?”

        霍源兴带着玩味般的话语再次浮上心头,仍是叫洛婉柔心底一颤。

        可这番话也更叫洛婉柔平静下来后,越发觉得不对劲。

        如果如前世一般,霍源兴想要追杀霍黎,想要将他彻底铲除,只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那如今又何须多此一举,利用她来激怒霍黎,从而将朝廷搅得一团乱呢。

        兴许这样的确会叫霍黎现身在众人视野中,兴许还会提前引发战乱,但这对霍源兴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有些吃力不讨好。

        不论结局如何,总归是要引发大面积伤亡的,如有不慎,还可能会因此丢失皇位,甚至丢掉自己的性命。

        而霍黎眼下还未恢复记忆,霍源兴只需在暗中找到霍黎的下落,再悄然动手,便可悄无声息了结这一切。

        那他这般大费周章将她抓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洛婉柔一时间还得不到头绪。

        心中正思虑着,忽闻屋外传来声响。

        洛婉柔神色一凛,霎时警惕地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夜色中,一个清瘦高挺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前,没有别的声响,仿佛那人是一个人来的。

        下一瞬,房门被缓缓打开,伴随着一声铁锁解开的声音,洛婉柔当即便站起了身来,身子紧绷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的方向,很快,房门被推开,洛婉柔便瞧见一身黄袍的霍源兴,背着光出现在了视线中。

        洛婉柔心跳如雷,即使方才思绪万千,盘算着事情的各种可能性,但摆在眼前的,却是她没有能力抗拒,但鲜有可能失身于此的危机。

        霍源兴应当不会抱着这般目的吧。

        洛婉柔警惕地看着前来于此的霍源兴,月光洒在他的侧颜上,令他本就俊美非凡的脸庞,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光,像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又带着高贵优雅的气质。

        霍源兴看着洛婉柔对他抱有十足敌意的样子也并未恼,只是只身踏入房中,将房门关上后步伐缓慢朝她走来。

        不带半分危险的压迫感,很快走近几步后开口道:“看来洛姑娘不太欢迎朕前来啊。”

        洛婉柔动了动唇,摸不清霍源兴的目的,也只得与他周旋道:“皇上,天色已晚,您将我囚禁于此,不让我回府,我已是受到了惊吓,又怎还摆得出欢迎且欣喜的神色。”

        洛婉柔声音淡然冷静,但仔细听,仍是能听出声音中的微微颤抖。

        她是心慌的,但此刻却也只能让自己极力保持冷静。

        霍源兴意外地点了点头,本以为会瞧见洛婉柔哭天喊地或是崩溃不已的样子,但显然此刻看来,她除了折腾了一日有些憔悴狼狈以外,仍是冷静自持。

        霍源兴轻笑一声,道:“洛姑娘怎说‘囚禁’一词,如此说来显得朕像是个坏人一般,朕将你留在此处,也并无旁的意思,你也无需紧张,只是见白日里洛姑娘极其不配合,这便放你独自冷静一下,眼下倒是瞧你冷静了不少,现在可有心思与朕好好聊聊天了吗?”

        聊天?

        洛婉柔眉头微微皱起,霍源兴的语气并不叫人反感,但话里的意思却叫人捉摸不透。

        不过霍源兴如此说来,洛婉柔的确放松了些许,他应当是并非有意要纳她入宫,想要逃离,眼下也只能同霍源兴周旋,只要还有一丝能够逃脱的可能性,她便要试试。

        洛婉柔当真不想因为自己突然消失,从而让霍源兴得逞,霍黎不能乱了阵脚,否则会功亏一篑的。

        “皇上想与民女聊什么?”

        见洛婉柔神色缓和,当真像是愿意与他交谈了,霍源兴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坐到了一旁,抬手指了指椅子,示意洛婉柔也坐,随后才缓缓开口道:“不如聊聊,洛姑娘在景阳书院的藏书阁‘借走’的书中,看到了什么内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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