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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洛婉柔就是逗弄霍黎随口一说罢了,  那伤势她瞧过了,还得再养些时日。

        可谁知,第二日一早,  洛婉柔便在门前再次瞧见了本该在屋中躺着的霍黎,站得笔直,  神色淡然,  仿佛未曾受过重伤一般。

        洛婉柔眉头一皱,还未开口,  霍黎便先一步沉声开口道:“小姐,奴才伤好了。”

        “好什么好!”洛婉柔没好气开口,昨日才瞧过怎会一夜之间好了。

        说罢,伸手就要去掀霍黎的衣裳,  本是想掀开让他自己瞧瞧这后背都伤成什么模样了。

        可手才刚触到霍黎的衣角,霍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神色黯然,侧过头看向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很快道:“小姐别看,  奴才伤好了,能守着你。”

        倒是没了昨晚那份被她瞧见身子的窘迫,但洛婉柔也感觉到霍黎着实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伤疤。

        大抵是知道霍黎在想什么,但其实洛婉柔并不会因此嫌恶什么。

        知道了那样的真相,  她又怎会再去嫌他什么。

        只是思绪一转,洛婉柔竟是忽然想出,自己若是没知道,  兴许也不会因此而嫌恶。

        这份莫名的纵容,似乎早就在洛婉柔心头慢慢滋生起来了,只是此刻也说不清,  究竟是知晓了真相,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看着自己被霍黎抓住的手,洛婉柔心头一颤,很快从霍黎的手掌中抽离出来,瞪了霍黎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

        总归是瞧着他恢复了些许,叮嘱他按时用药便是。

        这便迈开步子出了房门,一边道:“那便跟上,给你安排点事做。”

        霍黎神色松动了几分,视线下意识朝屋内看了一眼,但隔着屏风并看不到里面的全貌,自然也看不见昨日那幅画,不知被洛婉柔放置在何处。

        很快他收回眼神转身跟上了洛婉柔,一路跟去,却发现这似乎是朝着梅苑去的方向。

        洛婉柔带着霍黎步入梅苑,在院内看了一圈,没瞧见人,只有零散的几个小厮正在清扫着庭院。

        洛婉柔抬手招来一个小厮问道:“二娘和亦川不在院中吗?”

        小厮垂着头低声答道:“回小姐,小少爷今日休息还未起床,夫人似是有什么要事要办,一大早便出府了。”

        一听到要事,洛婉柔脸色微变了一瞬。

        那次许家人前来洛府闹事,那名男子说的话洛婉柔还记忆犹新,更是对当时李蓉玉显然不对劲的神色很是在意。

        李蓉玉显然像是知道些什么,再当洛婉柔昨日在宫中听到了如此重大的秘密,两者相结合,她总觉得自己不知道的这些事,李蓉玉却是知晓的。

        至于她知道多少,洛婉柔心里没数,但听着小厮这般说来,不知道李蓉玉今日出门可否与她所想一般。

        李蓉玉会知道洛亦舟即将回京的事吗,她和此时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洛婉柔心下思绪无果,打算待李蓉玉回来后旁敲侧击一番,这便又朝小厮吩咐道:“去叫小少爷起床,用过早膳让他到后院来。”

        “是,小姐。”

        从梅苑出来,洛婉柔便又朝后院去。

        霍黎跟在她身后不知洛婉柔此前所说“安排点事做”是何事,不由得低声问道:“小姐今日是要让奴才做什么?”

        已是走到后院,洛婉柔先行在院中的凉亭下坐下身来,朝霍黎勾了勾手指,见他站到身侧后才缓声道:“见你身手不错,打算让你教教亦川一些拳脚功夫。”

        霍黎一愣,茫然道:“奴才不会教功夫。”

        也不会和小孩子打交道,况且还是那个当初斥责他玷污了洛婉柔的嚣张小少爷。

        洛婉柔挑了挑眉,侧眼看向霍黎,不容置否道:“这不是在询问你的意思。”

        霍黎抿了抿嘴,知晓小姐吩咐下来的便是命令,既然是叫他来了,那自然就是要安排他做这事了。

        可顿了片刻,霍黎还是小声道:“可奴才还要守着小姐。”

        洛婉柔昨日不过随口一说,他还真把这话给记着了,看得出来霍黎显然不愿和洛亦川打交道了,也不知是为何原因。

        侧身朝向霍黎,洛婉柔看了片刻才不紧不慢道:“我又不会跑,你守着我作甚。”

        霍黎眼眸一颤,昨日未得到确切答案的心绪再此刻再次涌上,像是自己忽然拥有了和洛婉柔谈条件的权利一般,大着胆子问道:“那小姐当真不会进宫吗?”

        洛婉柔轻笑一声,霍黎不过是担心她被皇帝召入宫中当妃,但她若是因为别的原因进宫呢。

        想到这,洛婉柔脸上的笑意又僵了片刻,她这是在想什么,她又怎会再度进宫,一切早已和前世不同了。

        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便见后院门前传来声响,洛亦川在几个下人的带领下已是来了后院。

        洛婉柔将思绪收起,仍是没有正面回答霍黎的问题,站起身来朝洛亦川迎了上去,没能看见霍黎眼底的一抹落寞和冷冽。

        霍黎眼底沉下的神色,似是已经在心头思绪着,若是洛婉柔将离去,他应当如何带回她。

        抢走她,束缚她,将她关起来。

        这些不正常的思绪时常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却又一边奢望着,若是洛婉柔会愿意留在他身边呢。

        “姐姐说的师父,就是他啊!”洛亦川一声显然带着不信任和抗拒的话语传来,洛亦川已是跟着洛婉柔走到了凉亭前。

        霍黎动了动唇,比起洛亦川的嫌弃还是要收敛些许,但仍是语气冷硬低沉唤了一声:“奴才见过小少爷。”

        洛亦川任性地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显然对霍黎不满,期待许久,洛婉柔竟叫个奴隶来教他。

        洛婉柔自是了解洛亦川的性子,在书院被欺负了去,想必也并非偶然,他这自以为是的性格,自然会叫他在外吃亏。

        在洛府,洛亦川自是可以仗着他小少爷的身份作威作福,可到了外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会被欺负也并不叫人意外。

        想必李蓉玉打算让洛亦川去书院念书也是这个缘由。

        见两人有些争锋相对,洛婉柔脸色神色淡然,似乎并不觉得苦恼,瞥了眼洛亦川,瞧他鼓着两个腮帮子极其不愿的样子,便缓声道:“阿黎功夫不错,亦川你便跟着他学,定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

        洛亦川眉头一皱,小小的身子却丝毫不把霍黎放在眼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他一个奴隶会什么功夫,难不成姐姐是要他教我劈柴挑水吗,我不要他当我师父!”

        霍黎闻言脸色不太好看,凌厉的视线向洛亦川扫去,仅是一眼,便叫与之对视的洛亦川惊了一瞬,竟被这眼神下意识看得有些胆怯。

        他一个奴隶!

        怎么敢?

        洛亦川想发火,想起此前他教训霍黎时霍黎那卑微的模样,此刻竟仗着洛婉柔给他撑腰,便这般恐吓他。

        当下洛亦川仍是觉得霍黎是个软柿子,即使年长他,看着也凶,但压根没在怕的。

        连忙挺了挺胸膛,还没来得及又呵斥些什么,便闻洛婉柔淡声道:“阿黎,亦川就交给你了,不必顾及太多,他需要得到成长,按你的方式来便可,我先去趟梅苑,申时回院中,教了亦川,便一同用膳如何?”

        说罢,洛婉柔留下一抹温笑,裙摆在迈步下轻抚过霍黎的裤脚,经过霍黎身侧带过了一抹幽香,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将这个令人欣喜的赏赐变得暧昧不清。

        霍黎眸色一沉,鼻息间还未散去洛婉柔的馨香,便已见她头也不回离开了后院。

        洛亦川小小年纪自是没能瞧出这两人之间交织的不同寻常的气氛,只听洛婉柔竟当真把他留给了这个奴隶,自然心中不愿,当即就大声道:“我不要拜你为师!我不跟你学!我要回去了!”

        一连三大吼,说完还怒瞪了霍黎一眼,显然觉得没了洛婉柔在,这奴隶压根就硬气不起来了。

        说完,洛亦川转身就要走,刚迈开步子,还未落地,衣领忽的被人拽住,身子不稳还未来得及平衡,一声惊呼从嘴中泄出,人便被腾空提了起来。

        霍黎沉着一张脸,显然对洛亦川的不配合感到不悦。

        他不想教他,更不想和小屁孩打交道,但方才洛婉柔极具诱惑的赏赐,的确叫他难以忽视。

        权衡之下,霍黎瞥了眼在自己手中哇哇大叫拼命挣扎无果的洛亦川,面无表情冷声道:“小姐说,不必顾及太多。”

        正挣扎着的洛亦川一愣,霎时就回头朝霍黎看去,身子腾在空中没有丝毫安全感,而当他对上这一双冷冽幽深的黑眸,只觉喉头一紧,像是被厉鬼扼住了一般,连带着身子都颤动了一瞬。

        洛亦川霎时感到害怕起来,开口连声音都低了几分,颤颤巍巍道:“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洛府,你、你就是个奴才,你、你……”

        洛亦川越是往下说,霍黎的脸色就越阴沉了几分,将他吓得连话也说不完整,最后硬生生止住了嘴。

        霍黎只觉洛亦川聒噪至极,当即就有想把他扔回梅苑的冲动。

        “教了亦川,便一同用膳如何?”

        霍黎滚了滚喉结,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这便是洛婉柔给出的诱惑,精准地抓住了他的命脉,如此殊荣,他很难拒绝。

        强忍住欺负弱小的冲动,霍黎冷着脸将洛亦川不轻不重放回地上,沉声道:“想学什么?”

        洛亦川简直快哭出来了,这奴隶是听不懂他的话吗,他压根不想要他教!

        他怎还一副理直气壮地问他要学什么,他什么也不想学!

        见霍黎并未对他下什么狠手,洛亦川心里猜测着霍黎兴许只是看着凶,实则也不敢对他做什么,毕竟身份明明白白摆在这,这便多了几分硬气,昂着头朝霍黎道:“你什么也不会,我跟你学什么,都说了你只是个奴隶,你还……啊!”

        一声惨叫,洛亦川连霍黎的动作都还未看清,细小稚嫩的手臂忽的就被霍黎单手扭到了后背。

        霍黎面不改色看着洛亦川,他本也受着伤也不便当真叫洛亦川吃苦,手上动作并未用太大劲,仅是将人扭转了一番,却并未将洛亦川压疼。

        洛亦川也的确未感到什么剧烈的疼痛,但身子忽然被扭出这样的姿势,胳膊处还是霎时就传来了令人难以忽视的酸痛,仿佛霍黎再往下压一点,他便会被硬生生折断胳膊。

        而霍黎方才是如何出手的,他压根就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阵风晃过,他便被牵制住了。

        “你干什么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放开我!”

        洛亦川挣扎不止,显然还是不服气,他都没看清,他服什么气。

        霍黎淡淡地看着洛亦川,见他如此挣扎,便很快送了手,毫无征兆,洛亦川本还在挣扎,身后霎时没了力,一个踉跄便往前栽倒了去。

        向前倾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但样子着实狼狈不已。

        洛亦川愤恨地回头,一旁几个下人已是忍不住偷摸捂着嘴轻笑,洛亦川丢了脸,面子上也过不去,转身就朝霍黎大喊道:“你个卑鄙小人,你还偷袭我!”

        霍黎闻言挑了挑眉,他的确卑鄙,倒没曾想是个小屁孩将这事给说了出来。

        他的卑鄙可不止于此,他卑鄙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自是不会叫旁人知晓,更不会叫洛婉柔知晓。

        霍黎两步走到石凳旁坐了下来,看着气势汹汹的洛亦川开口道:“那便光明正大比试一回,你赢了,便放你回梅苑,你输了,你便要拜我为师。”

        洛亦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又朝霍黎摆了个鬼脸大声道:“你那么高的个子,我又不会功夫,我年纪还小,我怎么和你比,你这是欺负弱小,我才不和你比!”

        小家伙不好骗,霍黎脸上未有波动,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缓声道:“我身受重伤,并且只用一根手指同你比,你若能碰到我的头发,我便下跪拜你为师。”

        一听霍黎如此说来,洛亦川眼眸一亮,随即又警惕起来。

        这般不平等的比试,霍黎是为了什么。

        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霍黎一番,皱着眉头道:“你在打什么阴险的算盘?”

        霍黎却不答反问道:“小少爷是觉得,自己连奴才的一根手指头,也赢不了吗?”

        不怎么高明的激将法,洛亦川却是听后当即就瞪大了眼跳了起来:“你这奴隶大言不惭!谁说我赢不了了,比就比,谁怕谁!”

        上套了。

        霍黎抿了抿嘴,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自是不是因为洛亦川。

        与洛婉柔一同用膳,似是在梦中,也不曾有过的事。

        就好像,他与她,有了某种亲密的联系一般,能够将这份隐秘的情愫,浮于水面。

        霍黎将手指朝前伸了伸,便沉声道:“那便开始吧,小少爷。”

        同一个小屁孩耍心计,霍黎却并不觉得可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待八岁的孩童也一样。

        洛亦川闻言摆出严肃的神色来,视线看向霍黎的手指。

        他只出一根手指,自己应当是极其有胜算的,这奴隶还不自量力夸下海口,届时就让他跪地叫他师父,看他还在姐姐面前怎么狂。

        这般想着,洛亦川顿时气势十足,冲上前就朝着霍黎的头发出手。

        霍黎神色未变,微微一动,一根手指便挡下洛亦川的手,力道之大,令洛亦川霎时手背生疼。

        洛亦川一愣,没曾想自己的动作竟被霍黎轻松挡下,显然是不服气,洛亦川怒瞪霍黎一眼,趁他不备,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势必要触碰到霍黎的发丝。

        霍黎身子未动,指尖忽的朝前,直接抵上洛亦川的脑门,仅一根手指的力道,便完全将洛亦川限制住。

        而洛亦川那即将碰到霍黎发丝的手,却因身子无法再向前半步,硬生生止在了空中。

        “你放开我!”洛亦川当场就恼怒了,被霍黎一根手指抵着无法向前,张牙舞爪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霍黎见状也差不多了,手一松,正向前用力的洛亦川霎时就要摔倒,霍黎手臂一抬,稳稳接住了他,凑近洛亦川几分低声道:“小少爷,你输了。”

        洛亦川险些摔倒,好在被霍黎接住,不然就得在此摔个狗吃屎。

        起身站稳身子,脸色有些涨红,腮帮子鼓鼓的,仿佛还在不服气。

        霍黎见状有些没了耐心,不过是一点为了让洛亦川配合的小把戏,只是想让这事轻松简单一些,但若洛亦川仍是不配合,他自是有别的法子叫他安分,不过那些法子,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霍黎眼眸里闪过一抹暗色,凌厉的目光扫过洛亦川似是还在气恼的脸庞,嘴唇微动,正要开口,却闻洛亦川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别过头不自然道:“那便准许你这个奴隶教我,不过我可不会叫你师父,若是没能让我变成武功盖世的大英雄,我唯你是问!”

        霍黎顿了片刻,在洛亦川转回头来时,眼底那抹神色又悄然褪去。

        不过是孩子气的话语,霍黎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总归是达成了目的,抬手指了指一旁,淡声道:“先扎马步。”

        洛亦川动了动嘴,本想反驳什么,但视线落到霍黎那根伸出的手指上,又觉自己竟然输给一根手指。

        嘴唇一抿,练就练,以后他也要保护姐姐和娘亲的。

        这便一脸不服气扎起了马步。

        好巧不巧,洛婉柔从后院出来,刚走到梅苑院门前,便见李蓉玉独自一人神色沉重地从府邸大门的方向走来。

        洛婉柔在院门前顿住脚,等着李蓉玉走来。

        李蓉玉直到几乎要走近到洛婉柔跟前,才赫然注意到门前站着个身影,抬眼便见洛婉柔直视着她,显然是在等她。

        李蓉玉一愣,脸上的神色还有些僵硬,扯了扯嘴角道:“婉柔,你怎在此?”

        洛婉柔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看着李蓉玉,直言道:“专门在此等二娘,二娘这是去了何处?”

        李蓉玉霎时意识到自己此刻神色不对,连忙将神色缓和了些许,眉眼一抬别过脸朝院中走去:“自是有事要办,你今日有何事找我?”

        李蓉玉在慌乱下的应对其实并不做作,情绪在瞬间就调整为她平时那副瞧洛婉柔不太顺眼的态度。

        若是换做从前,洛婉柔也只会冷哼一声,对李蓉玉高傲的态度感到些许不满,甚至懒得再同她多说。

        但此刻洛婉柔却是显然察觉到了李蓉玉的异样,心中揣着事,只觉李蓉玉这副模样像是在掩藏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兴许便和她心中吊着那件事有关。

        洛婉柔很快跟上了李蓉玉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进到院中。

        洛婉柔跟在李蓉玉身后也并未开口道出自己今日来意,李蓉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想到前几日许家人来闹事时,那个说漏嘴的男人,担心洛婉柔会因此紧追着她问些什么。

        李蓉玉进到屋中,洛婉柔也跟着进来。

        这一直紧跟着的模样,显然是打算不达目的不罢休。

        李蓉玉不知自己的担心是否是心虚在作祟,只得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亦川不是在书院出了事,听他说起后,我有些放心不下,今日便趁着无事,去了趟景阳书院同先生谈了谈。”

        李蓉玉主动坦白今日为何出府倒更显得欲盖弥彰了,洛婉柔瞥了她一眼,显然不觉得李蓉玉出府当真只为了此事。

        顿了片刻,洛婉柔忽的道:“昨日皇后娘娘生辰宴,我有幸进宫参加宴席。”

        李蓉玉一愣,很快瞥眉道:“进宫便进宫了,怎的,可算是有什么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叫你瞧上了?”

        李蓉玉当然知晓洛婉柔不会平白无故特意来此同她分享她进宫的趣闻,洛婉柔的举动令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却并未想到洛婉柔已是知道了她一直在刻意隐瞒之事。

        洛婉柔微微挑眉,见李蓉玉这般说来也不气恼,只是缓缓道:“没瞧上谁,倒是听到了些奇怪的事情,今日特此前来问问二娘。”

        李蓉玉眼皮微跳,在洛婉柔眼中,已是泄露了一些慌乱的神色,她却还不自知:“何事?”

        “二娘可知哥哥近年来在忙些什么吗?”

        李蓉玉眉头一皱,连忙道:“你问这做什么,你在宫中听到了什么,可别胡思乱想,女儿家,少掺和这些事,这些事与你无关。”

        李蓉玉突然有些激动的反应令洛婉柔心中更是坚定李蓉玉定知晓一些内幕,一句少掺和这事将她两世都蒙在鼓里,而前世最终遭遇的那些悲剧,又怎会与她无关。

        洛婉柔见状,也不再拐弯抹角,料定李蓉玉知晓内幕,便开门见山道:“二娘,你知道这事对吧,你知道哥哥要突然回京,也知道哥哥在做什么,还有此前许家人所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蓉玉像是霎时被噎住了一般,本还想着如何将此事搪塞过去,她不知洛婉柔究竟在宫中听到了什么,但如此直截了当前来,显然是心里揣着事,不会是平白无故而来的。

        这叫李蓉玉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想再将此事隐下去,却显然感觉到洛婉柔今日是定是要知道个所以然。

        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洛婉柔也极有耐心地没再说话。

        她需要知晓事情的真相,她需要将自己昨日所闻的事得到确切的印证。

        这些年洛府究竟发生了什么,日后又怎会遭到如此下场,她不能再叫这些事情发生。

        李蓉玉久未开口,就像是知道此事几乎要瞒不住了,却仍是不愿开口道出真相。

        洛婉柔败下阵来,语气不再咄咄逼人,难得对李蓉玉露出几分柔和的神色,语调放柔缓声道:“二娘,你若当真知晓什么,可否让我莫要再被蒙在鼓里,洛府的事,又怎会与我无关,若洛府当真遇上了什么难处,我也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哥哥常年出门在外,亦川年纪尚小,我本是洛家的子女,为何不叫我知晓真相。”

        李蓉玉嘴唇颤动了几分,看向洛婉柔的神色变得极为复杂,像是心中在挣扎着什么,几欲开口反驳,最终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好一会才低声道上一句:“看来,你已是知道了不少了。”

        见李蓉玉松口,洛婉柔很快道:“哥哥的确要回京了,对吗?”

        李蓉玉缓缓点了点头,视线变得惆怅了几分,见也瞒不住洛婉柔了,便开口道:“嗯,今晨我已是出门替他接应了城中的亲信,这两日便会抵达,不过此事并未叫太多人知晓,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蓉玉会将此透露出来,一方面因为洛婉柔已是知晓了不少内幕,瞒也瞒不住了,一方面洛婉柔在宫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怕洛亦舟此次行动已经引起了注意。

        洛婉柔见李蓉玉总算愿意将事情同她坦白出来,也不再隐瞒,直接将自己在宫中所听到的对话道了出来。

        李蓉玉一听,神色突变,看了眼洛婉柔,道:“竟被那些人知晓了,不过无妨,暂且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待亦舟回来,我再将此事同他商量一番。”

        说罢,忽的又想起什么,李蓉玉又犹豫道:“那你院中的那个护卫,婉柔,你也知晓了?”

        李蓉玉忽然提起霍黎,洛婉柔点了点头,倒不是因为此事知晓的,她一开始便知道霍黎的身份,不过看这样子,李蓉玉应是还知晓些什么。

        洛婉柔连忙问道:“二娘,哥哥与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蓉玉朝屋外看了一眼,院中的下人还在忙着手中的事,她这才起身走到门前,将房门关紧后才缓缓道:“此事本不应叫你知晓,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险,但近日你与他走得极近,有些事也瞒不住你了。”

        李蓉玉顿了顿,接着道;“你院中那位本是前朝太子,亦舟年少时,曾在宫中担任太子伴读,你也曾缠着亦舟带你入宫见见世面,也与前太子有过交情,不过那时你还小,应当是不记得此事了。”

        洛婉柔一愣,有些惊讶,她的确不记得自己曾进过宫,更不曾记得自己幼时还见过霍黎。

        “前太子与亦舟交情甚好,当年拖前太子的福,让你爹在朝堂中也受了不少恩惠,后来你爹去世,亦舟才从宫中出来,担起了家里的重任,开始为官。”

        “亦舟一直为前太子所用,日后若是他登基,想必洛府也会跟着更上一层楼,只是没曾想太子之位忽然被废除,朝中变天,洛府自然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那日许家那人所说的也并非胡言,洛府的确大不如前了,亦舟虽仍在朝中为官,但毕竟身为前太子身边的亲信,当朝皇帝自然也不会将他久留,亦舟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说不定哪日便会被罢职,从此洛府也将走上没落。”

        “这些事,我本也是不知晓的,但事关重大,亦舟也知瞒不了多久,但不想叫你因此卷入朝堂的纷争中,只望你无忧无虑生活,这便将实情告知于我,才得以让他在外办公之时,我能将这些事藏匿好,不被你知晓。”

        李蓉玉所说,比洛婉柔昨日在宫中所闻,还要叫她震惊。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串联了起来,叫她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愣地看着李蓉玉半晌,才微颤着唇低声问道:“那你让我嫁人也是……”

        “亦舟本是想着挽回洛府的存亡,只是他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前太子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他也无法袖手旁观,自太子被废后,他便做下决定,他承诺日后会将我与亦川安顿好,再将你嫁出洛府,远离纷争,此后便打算同前太子站在同一战线上,背水一战。”

        “这一战,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也不知成败与否,我便也只能四处为你寻找合适的夫家,不叫他为后事担忧,你说我自私也好,不管不顾也罢,但亦舟有他的决定,这也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左右的,我能做的,也只是保我的儿子平安,也尽我所能,尽快让你出嫁,保你平安。”

        洛婉柔眼眸颤动着,前世,李蓉玉便是极为积极地想要将她嫁出去,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李蓉玉不待见她,甚至日后在她百般拒绝后,李蓉玉便更是着急,找来的男子一次不如一次。

        原来那时,李蓉玉已是别无他法了,能将她嫁出去,便能保住她,也顾不上那男子是否当真配得上她,从而让洛婉柔一直以来误会了李蓉玉这么久。

        洛婉柔垂下眼帘,心底涌上了强烈的情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沉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李蓉玉见洛婉柔一副大受震惊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晓洛婉柔对她误会深重,但这些她并不在意,如果不是因为洛婉柔知晓了一些,今日她也不会将这些说出来。

        看着洛婉柔垂头丧气的模样,李蓉玉沉默半晌忍不住宽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虽然此事艰难,但我相信亦舟也自有他的定夺,如今前太子在府上,只待他恢复记忆,亦舟也为此做了许久的准备,也不一定是会失败的。”

        洛婉柔闻言抬起头来。

        不。

        霍黎兴许不会失败,可如果事情还是按照前世那般发展,洛府仍是会遭到不可避免的沉重打击。

        洛亦舟会死,洛府会毁灭,谁也不会平安。

        原来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一切,误会了霍黎,误会了洛亦舟,也误会了李蓉玉。

        李蓉玉见这番话仍是未让洛婉柔安心下来,以为这事对于洛婉柔来说一时间很难接受,自己的哥哥正在背着朝堂帮扶一个她认为的奴隶密谋着造反,这的确很叫人震惊。

        李蓉玉也不知自己此刻将所有事情告诉洛婉柔是对与否,但话已说出口,洛婉柔知晓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眼下的气氛有些沉重,李蓉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温笑来,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婉柔,可是不曾记得自己幼时随亦舟进过宫中了,我想起你爹曾还画过几幅画留存在我这,想看看吗?”

        洛婉柔一愣,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点了点头,便见李蓉玉起身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很快,李蓉玉拿着几幅画再次坐到洛婉柔跟前。

        摊开一幅画,李蓉玉笑道:“这是你头一次进宫时你爹画的,当时你还特意穿上了新制的小裙子,你从小便生得娇俏,你爹瞧着你这副可爱的模样,便将你画了下来。”

        画面上,一个穿着红色小裙子的小女孩笑得一脸灿烂,弯弯的眉眼,流露着孩童的天真,身后便是那浩瀚的宫门。

        洛婉柔的指尖轻轻抚过画像,像是有什么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在脑海中被唤醒。

        翻开下一幅画卷,是她缠着洛亦舟在皇宫中撒着娇,不知所为何事,但画面中,洛亦舟宠溺的神情,和她任性可爱的样子,在林荫大道下,一切都那么美好。

        最后一幅画打开时,洛婉柔和李蓉玉都愣住了。

        画面稚嫩,笔触也略显生涩,人物也显得有些粗糙,显然不是洛勇所画,反倒像是个孩童执笔画下的画卷。

        李蓉玉定眼看了看,疑惑道:“咦,这是谁画的?”

        只见一片梨花树下,梨花飘洒在空中,一片白花点点的小路上,女孩拉着身着黄衣的男孩笑得开怀,男孩板着一张脸,像是有些无措,又像是受宠若惊,画面青涩而美好。

        但画中的男孩,显然不是洛亦舟。

        洛婉柔怔愣地看着这幅画,脑海中像是忽的蹦出一段模糊的记忆来。

        “你看,我就说我以后会嫁给你吧,就连梨花树都在提前祝福我们白头到老了,你就认命吧,小笨蛋!”

        她在唤谁小笨蛋。

        李蓉玉忽然惊呼一声:“哎呀,叫我给忘了,竟这么多年才找着,婉柔,这是当年太子想赠予你的画,当时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一来二去竟未能交到你手中,后来被我同你父亲的遗物收在一起,便将此事给忘了。”

        洛婉柔看着画面移不开眼,嘴里呢喃着:“他,送给我的?”

        李蓉玉带着几分笑意道:“听你哥说,当年啊,你进宫便瞧着太子长得俊俏,时常缠着人家玩,太子学业繁重,哪有功夫陪你玩,你却老是不依不饶,还说将来要和太子成亲,搞得太子烦不胜烦。”

        洛婉柔一听,有些脸红,她竟说过这样的话吗?

        记忆中是不曾有这样的事的,但心底却隐隐认可着,似乎幼时还真有这样的事发生过,只是太过久远,她已是压根不记得了。

        见洛婉柔羞怯,李蓉玉又轻叹口气道:“不过都是幼时的事了,谁曾想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了。”

        洛婉柔伸手将这幅画卷起拿在手中,轻声道:“二娘,可同我在说说幼时的事吗,好些我已经记不清了。”

        那些前世被洛婉柔遗忘的过去,此时竟以另一种方式,再度在脑海中回忆了起来。

        洛婉柔在李蓉玉房中待了许久,自李蓉玉进门后,这还是她们头一次坐在一起如此亲近地聊天。

        从洛婉柔出生前,到洛婉柔母亲去世,再到那些她幼时所不知道的过往。

        她们聊了许久,从午后到傍晚。

        直到洛婉柔在梅苑用过晚膳,瞧见中午便回院中睡了一下午的洛亦川,饿着独自前来要吃饭,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姐姐,那奴隶可把我累坏了,你要替我做主!我现在腿都还在打颤,他什么也没教,就让我扎马步,他……诶!姐姐!你去哪啊!”

        洛婉柔哪还坐得住。

        和李蓉玉聊得起劲,洛亦川回院后又直接去睡觉了,这便叫洛婉柔竟把同霍黎的承诺给忘了。

        一路从梅苑出来,洛婉柔抬眼看了眼已是完全暗下去的天色,天阴沉得可怕。

        早已过了她同霍黎相约的申时。

        霍黎该不会还未用膳吧。

        洛婉柔心头一跳,手里拿着从李蓉玉那拿回的霍黎幼时赠予她的画卷,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

        刚走到竹苑门前,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将漆黑一片的院门前霎时点亮。

        闪电转瞬即逝,洛婉柔怔愣地站在原地,抬眼对上眼前比天色更阴沉的眼眸,因自己的疏忽而爽了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同霍黎解释。

        霍黎似是在此站了许久,兴许从申时开始,他就一直在此等候,又或许午后带洛亦川练完功夫后便站在这里。

        洛婉柔瞧见霍黎阴沉的眼眸穿过黑暗直勾勾地盯着她,竟叫她生出几分心虚的胆怯来。

        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开口,霍黎忽的上前,像是怕人跑了一般,将洛婉柔完全笼罩在他的暗影之下,却又未敢触碰她身子分毫。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点亮两人之间的间隙,洛婉柔一怔,便见霍黎此刻的脸庞明亮清晰出现在自己眼前。

        即使眼底流转着在此等候许久的失落的阴郁,又像是积攒着什么别的,隐匿又翻涌的情绪。

        短暂的光亮叫洛婉柔还未来得及看清,霍黎的面容便在此陷入了暗色。

        洛婉柔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觉眼前的霍黎像是有哪里不一样,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沉寂的竹苑门前,无人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从一旁的暗影中溜走,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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