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过去与现在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方晴已经早早醒来。

没有赖在被子里的习惯，加上她心里还惦记着和卢晋的约定，她从温暖的被子里爬了出来，穿着淡青色睡衣，走进卫生间。

捧起水池里蓄好的清水，轻轻拍打在脸上，驱散了仅剩的睡意，换来一片清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及肩的长发微微有些自来卷，虽然睡了一夜，但是没有多少凌乱。她的眼睛是出了名的漂亮，就是那双灵动的眸子，让她的整个容颜都染上了淡淡的仙气。

至少，至少还有这算得上好看的皮囊吧。

轻轻梳理长发，抿了抿嘴，心中对这样的自己有些恍惚。依稀还记得自己当初暗自下决心要自己一个人面对未来，要一个人走完这一生，可是现在的自己又算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选择答应请他喝奶茶？为什么自己不买好帮他带过去，而是要答应他周末一起去？

每个人的选择都在趋利避害，当原来让自己心碎了一地的爱情慢慢淡忘了，以往的痛也都淡忘了，那么相比较这样孤独无助的自己，似乎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更能让自己过的轻松一点吧。

那时候升入高中的时候，卢晋依旧凭借帅气的外表，还有他的才华横溢，迅速在那所高中成为了风云人物。

而自己依旧是那个角落里不值一提的傻姑娘，在那个最青春的年纪里，偏偏她暗淡地像一颗尘土。

后来，似乎是有意无意地一次顺路，卢晋送方晴回家了。她心里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顺路，哪里有那么多的刚刚好？但是越是知道，她就越是紧张，越是心跳加速。

也是，那是正青春的年纪，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不例外，她也是个平凡的孩子，何况她更加缺少陪伴，她更加需要有人保护。

卢晋身上有一种令人意外的亲和力，从放学路上的偶遇，再到刻意地等她。从沉默着一起走，到后来有说有笑。似乎才过去了一个月，他们熟络地就像是许多年不见的老友，互相等待着放学，趁下课时候在楼道里打闹。

似乎也是在那个时候，一向闭塞着自己心扉的方晴渐渐开始社交，渐渐开始接纳别人。在她眼神中熄灭了许久的光再度明亮起来，在那个正青春的年纪。

还记得是高一快要结束的那段时间，某个夜里，她屋子里灯泡闪了，离妈妈回家还要很久，那也是她第一次登门拜访卢晋，在卢晋父母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她小心翼翼地问卢晋，是不是能帮帮自己。

谁知道那时候的她究竟有多么怕黑？

卢晋什么话都没说，找到家里的备用灯泡，来到楼上，帮她换好。

作为补偿……或者说，是作为打开了她心扉的代价吧，她开始帮卢晋带早餐，那些早餐都是自己早早起床做好的。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看到，会不会被说闲话，她也不知道那早餐是不是合卢晋的口味，甚至每次悄悄把早餐放在他桌洞的时候，自己的脸都在发烫。

干涸了很久的心，似乎在这小小的付出中，得到了某种滋润。一直到暑假来临，她的脸上时常挂满了笑意。

那是她笑得最多的一段时间。

回过神，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来不及多胡思乱想，她打开衣柜，看着不算很多的衣服，基本没有怎么犹豫，换上了白衬衫，搭配一条校园风的铅笔裙，套着一件灰白色格子外套，然后穿上了那件白色帆布鞋。

看着镜子里乖巧可爱的自己，她不禁脸色一烫。自从离开高中校园之后，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穿过了？

就连自己的心思似乎也已经看不懂，她甩了甩头，锁好门，出门去。

这一次，她没有为自己做早餐，她并不想陷在那段有些甜蜜，但是更多是痛苦的回忆里。过了许久自己才淡忘了那刺心的疼，又何必煽情地将它拾起？

不如一切随缘，从头开始，以后的路走成什么样子，随它吧。

下了楼，也不过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她远远看到了已经等在南门附近的卢晋。

今天的卢晋似乎也刻意收拾了自己的外表，他打了发胶，穿上了修长的风衣，搭配他高挑的身材，还是和印象中的一样好看。

同样看到了方晴，卢晋眼前一亮，他快步过了马路，将手中的包子递给方晴。

“你今天真好看，比我记忆中的你都要好看。”

听着这露骨的夸奖，方晴没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取出一个不算很大的包子，轻轻咬了一小口。

“我们去哪里？”卢晋问。

今天算得上是方晴约的卢晋，自然应该让方晴来安排，这算是礼貌的一部分，既是对卢晋，也是对方晴。

方晴简单将包子吃下去，然后将剩下的递给卢晋。她并不是很有胃口，相反，看到卢晋的时候，她心里总是有些堵，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与伤感。

指了指旁边的站牌，方晴说：“从这里搭41路车去天台站，那边有一家奶茶店，我以前常去。”

那里很远，在公交上要度过整整三十分钟。不知道为什么方晴会选择这个地方，卢晋懂事地没有问，他只是默默地跟在方晴的身后。

时间还太早，站牌这里人很少。似乎是感觉到这里气氛太过局促，卢晋主动开口道：“你身体还不舒服吗？”

方晴的声音还有一些闷，她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配合她有些粉嫩的脸颊，有一些让人心疼的感觉。

对于卢晋的问题，方晴答非所问道：“我们认识有五年了吧。”

“是啊，大学两年，高中三年。”卢晋似乎也有些感慨。

方晴脚尖点着一颗小石子，她往公交车来的方向看去，一辆还显得空空荡荡的公交车驶了过来。

方晴笑了笑，说道：“走吧，我们出发。”

随意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卢晋犹豫了一下，询问地看着方晴，那有些局促的眼神让方晴有点想笑，她轻轻点头，卢晋才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嗅着方晴身上淡淡的牛奶味道，悄悄瞥着这个已经出落地干净美丽的姑娘，虽然这个姑娘也曾全心全意放在自己的身上，但是时过境迁，她的心里，似乎也仅仅剩下了冰寒。

是啊，这又能怪谁呢？那一年，方晴的父母吵了一架，闹离婚。受不了的方晴跑出屋子，一路跑到了公交站牌，最无助地时候，她选择了拨通卢晋的电话号码。

那时候，卢晋没有多少犹豫，便来找她。她说她想离家出走，卢晋便用兜里仅有的两块钱带着她上了那辆公交车。

那是通往海边的路，似乎在那个空旷的地方，能够片刻地放空自己。

那时候，哭累了的方晴将头枕在自己的肩上，那时候的方晴心里没有寒冰，只有酸楚。

一句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拖了很久，一直到卢晋的爸妈赶到将他们带了回去，都没有说出口。

后来没过多久，方晴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跟着妈妈的方晴搬出了那个家，虽然在学校依旧见得到她，但是那时候的方晴已经不再是那个渐渐打开心扉的她，那双眼眸里的光熄灭了，从此，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看着身边的方晴，多想去抱抱她。但是方晴刻意躲开自己的样子，让他失去了安抚她的勇气。

是啊，哪怕是没有了家的打击，也不会祸及那个陪着她离家出走的男孩子。终于有一天她走出了那痛苦，还会带着熟悉的早餐送到他的桌洞。

只是，还不懂爱的卢晋没有选择等待，而是……和隔壁班那个闪闪发光的天之骄女在一起。

他们的友谊，似乎也是从那个午后，方晴无意之间看到他和那个女孩子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彻底破裂的。

即便后来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即便后来的卢晋没有多久就恢复了单身，剩下的时光里，他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再也没能和这个女孩子靠近哪怕一点点。

回忆如潮，浓浓的歉意充塞着内心的每一处，看着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方晴，卢晋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对不起。”

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方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道：“那家奶茶店不会让你失望的。”

怎么面对，怎么相处，什么是朋友，什么是爱情，谁知道呢？

现在的他们脱离了家庭的束缚，他们能做自己的选择。只是，什么时候能说服自己呢？

没人知道。

车子，也终于缓缓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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