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言灵偈
“你们不是说看不见峡谷里的那些尸体吗？
因为你们就是他们啊，你们共用同一个灵魂，当你们还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时候，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亡’了。”
阿悯轻声说。
云不亭听了她的话，皱眉思索。
这是什么意思？
阿悯是在说，所有被她制造出来的妖物，虽然个体数量很多，但是每个个体本身只能算是同一个妖物的分身，大家只是共有同一个灵魂，是这个意思吧？
现在肖止斤他们已经被变成了妖物，而他们自己“没死”，所以就看不见已经“死去”的自己的同伴？
那这种妖物的生态简直就像是远古科幻故事中原始的虫群一样，所有的虫子，共用同一个主脑。可是阿悯不是猫妖吗。还是说她制造出来的妖物，就是专门有自己的一套这种独特的生态逻辑。
云不亭转头向双斧会的门人看过去，却发现，刚才还在不断走位拉扯阵型的双斧会门人，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他们变得面无表情，安静得像是一个个木偶。
阿悯摆动手腕，然后他们就行动了起来。
他们整齐划一，迈动双脚，朝着方不忌等人压了过来。
因为动作太过整齐，所以场面十分具有压迫感。
前一刻肖止斤还在说他们没事，结果下一秒，他们马上就成了别人的玩偶。
云不亭的世界观已经碎了。
在阿悯这种大妖面前，人类并不能依靠人数优势来进行对抗。
双斧会是在什么时候被安排了的？
不用想，肯定是在秦小河他们进入洞窟，去请了却上人出山的时候。
那时候聆儿的魂体已经从被杀死的妖化弟子身上出来，重新汇聚完整了。
而秦小河并不在峡谷中，也就没有人能够察觉到聆儿的魂体。
谢天下那时候也是跟双斧会在一起的，但是她没事，这说明聆儿的魂体，阿悯的妖化，对幽偃甲没有效果。
谢天下站在队伍的最前边，她微微弯腰，摆出防御的姿态。她皱眉看着双斧会压过来的门人。
不久之前，这些人还对她恭恭敬敬，表示愿意为她效劳，对抗阿悯。
瞬息之间，局势产生了变化，他们反而成为了阿悯的马前卒。
说实话，谢天下跟双斧会是没有交情的，放在从前，她对双斧会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但是现在，双斧会就这么直愣愣地冲了过来，谢天下还是很不舒服。
因为接下来，她需要做的事情是，杀死他们。
谢天下稳住心神，鼓荡身周的黑色气焰，已经摆出了姿态。
双斧会的木偶们抡起斧子，闷声不吭地就开始奔跑。
阿悯是个精致的妖精，就算是血斗，她也希望场面是优雅而安静的。
百十来号粗糙汉子，挥舞雪亮的斧子，冲着谢天下他们就过来了，而且他们动作整齐，寂静无声。
方不忌背上的了却，一双略带浑浊，但总体还算锐利有神的眼睛，瞧着向自己等人从来的双斧会门人。
之前经过峡谷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离开后山很远，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因为了却没有被阿悯给污染，妖化，他能够看得见那满坑满谷的尸体。
那些都是他青城剑派的杰出弟子。
在不久前才被杨平安以哨笛声呼唤出来的，很有天分的剑手。
对一个门派的掌门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亲眼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被人残忍地杀害更要痛苦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了却上人此刻的心情，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沉痛，和悲伤的气氛。
谢天下举起手臂，挡住一柄投掷而来的飞斧。
锋利的斧头砍在她的手臂上，发出金铁相交的声音。
了却看着这一幕，开口道：“我那些青城门人，此前也是这般吗？”
没有人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因为答案比了却看到的更要伤人。
被妖化的青城弟子，表现出来的是完全的怪物状态，比双斧会这些木偶，还要不堪和恐怖。
了却回头，视线扫过身边的人。
秦小河他们略微低头。
了却苦笑一声。
“看来，比双斧会门徒的下场还要糟糕啊。”
了却掌门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了，别人不说话，光是脸上表情一动，他就大概能够猜出大家的想法来。
瞧着已经跟双斧会门人交上手的谢天下和李显白等人，了却悠悠地说道：“在很久以前，我的师父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跟我们说过。在很久以前的很久以前，人类活得卑微而且悲惨。
那时候的大地上，十二位大妖主宰着十二个方向，人类不过是它们圈养的可怜牲畜。
那些大妖拥有凡人连想都想象不到的能力，通天彻地，填海搬山。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当故事来听的，可是随着我年岁渐长，修为加深，我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到了最后，承蒙师门不弃，让我当了青城剑派的掌门人。
之后，我才知道，师父给我讲的故事，并不是单纯的故事，而是曾经真实的历史。人类的确曾经生活在那样一个可怕的，水深火热的世界中过。
是谪仙人，率领人类展开了反抗，将十二位大妖都封印了起来。
而青城剑派，受谪仙人教导，姑且算是他老人家的一支后人。
大妖阿悯，其头颅镇于青城山，守剑堂，青城剑派代代守护，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到了我这一代，阿悯复生，成功收回头颅。大妖现世，青城剑派为了降妖，全门上下，甘愿赴死。
聆儿！醒来！你还要为虎作伥吗？”
了却最后一句话，灌注血气，声震四野，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炸响。
连远在南冥山的云不亭，都有片刻的迟滞。
李显白巨剑扫荡，将两个双斧会门徒拍飞，他后退一步，转身瞟了了却一眼，惊讶道：“言灵偈？这位老者好高明的修为。”
而了却如同霹雳的这一声，直接震得阿悯身旁的那道虚幻身影满脸茫然。
聆儿那小小的魂体的脸上，只有一片疑惑。
阿悯低头，瞧着自己的小“弟弟”。
刚才了却上人那一声之后，阿悯能够感觉到，自己和聆儿之间的联系，突然中断了。
聆儿的魂体，是由阿悯的一缕分魂主宰的，聆儿甚至算是阿悯的一具分身，可是现在，她自己却感应不到那具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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