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出手
屋子里再一次变得沉默，没人说话，只有小黑的喘息声略微加深。
听完阿悯的故事，小黑发现他的太爷爷，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忘恩负义的渣男。
他对阿悯所做的事情，从他身为一个人类的立场来说，他没有任何的过错，甚至居功至伟。
可是，阿悯毕竟在此前，为他付出了太多。
小黑的判断倾向出了些问题。
因为他开始同情阿悯，以及对太爷爷的所作所为，没办法做出确切评价。
太爷爷是人，而阿悯不是，于是他们的那一场往事注定只能以悲剧作结尾。
只是这一场悲剧，未免太过惨然。
李显白的太奶奶很显然是个正常的人类女性。
小黑没有见过她，他出生的时候，太奶奶早就已经入了土。
而他的太奶奶不是阿悯，于是小黑现在面对阿悯，就有了一种奇怪的负罪感。
李家的人，始终是正人君子。
但，面对阿悯，李显白依旧不会因为歉疚而手软。
阿悯还陷在自己的回忆中，她精致的脸蛋上，表情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时而愉悦慰藉，时而凄苦哀愁。
李显白深吸了一口气，身后的无锋重剑缓缓拔起，他手腕翻转，巨剑下指，剑刃轻触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这是在提醒阿悯，他打算动手了。
阿悯回过神，抬头看向李显白。
“你……”
“我现在，要履行太白门的职责，再次杀死你，镇压你。”
阿悯认真地盯着李显白看了好一阵，然后她臻首低垂，嘴角挂起一个心酸的笑容。
阿悯说，“好，你动手吧。”
于是李显白深吸气，右手持剑向左上划出，动作缓慢，但他这一剑挥出，屋中所有动静都仿佛止歇下来，只剩下他挥剑的这个动作。
一道隆隆的声响随着他剑身的移动而产生，然后朝着阿悯所在的软榻蔓延过去。
与别的剑手那种凌厉的剑势不同，李显白的这一剑，厚重深沉，宛如搬起了一座大山，朝着阿悯当头压下。
云不亭看得心惊肉跳，这等声势的出手，他是真没见过。
李显白之前说自己的修为距离半仙水准差了一线，云不亭还当他是带了些自夸的成分，但现在小黑一出手，作为内行人，云不亭立即就看出了小黑甚至是自谦了。
就这一剑，秦小河全力施为，也不过如此了。
而这仅只是李显白的起手式。
那隆重的无形剑意兜头罩来，阿悯神色未变，眼帘微垂。
当年的负心人亲手杀死了她，斩下了她的头颅，将她身首分离，镇在青城山中几百年。
而今天，那个人的后人，又要做同样的事情了吗？
阿悯心里突然很生气，而气愤的情绪中，又夹杂着一种好笑的感觉。
她觉得她被命运戏弄了，而她身为浊气的意志，身为天地一气的代表，为何这贼老天，不曾眷顾她？
阿悯抬头，然后眨了眨她那双剪水秋眸。
哗啦啦的声响发出。
阿悯面前的无形剑意瞬间垮掉，那股厚重如山的威压不复存在。
云不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发觉自己可能将情况想得过于轻松了。
就阿悯和李显白的这次简单交锋，他俩根本就不能以寻常凡人的水准来概括了。
云不亭完全有理由相信，天裂那一夜，李显白也突破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所谓的超凡入圣。
然而阿悯她本身的存在，就是非凡的那一流。
尽管阿悯现在不是全盛巅峰，但，李显白绝对压不住她。
起手的剑意威压被阿悯眨了眨眼就化解，小黑丝毫没有气馁，他改做双手握剑，俯身冲向阿悯。
行动的瞬间，地面石板被踩爆出一个深深的坑洞。
李显白持剑急掠，身后拽出一道道恍惚的残影。
刹那间，他已经到了阿悯面前，巨剑横扫，如风卷狂澜。
轰隆声中，面前的软榻，后边的墙壁，被这一剑波及，破碎崩裂，木茬碎尸到处飞溅，打得旁边的墙壁与木柜咚咚作响，出现一个个缺口窟窿。
然而原本坐在软榻边上的阿悯，却失去了踪影。
云不亭一直观察着小黑和阿悯的状况，他看见了在小黑的剑身斩来的前一瞬，阿悯身周有青绿淡薄的微光闪烁一下，然后阿悯就不见了。
“是你提过的那柄青玉长剑，她在你右边！”
云不亭出声提醒。
而小黑也在同一时刻向右转身，巨剑横挡在前胸。
叮的一声响。
只见一柄澄澈莹润的青玉长剑直直地刺中了小黑的铁灰色巨剑。
阿悯素手握剑，手上并未递上力气。
她脸上带着一副忧郁勉强的笑容，轻轻收回了青玉长剑。
小黑也垂下了他这柄两掌宽的阔剑。
只听阿悯的声音响起，她说：“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喜欢使用这样的兵器。重剑无锋，大开大合，却能勇猛无俦，万夫莫敌。”
小黑紧盯着阿悯，没作声。
他此刻精神高度紧张，因为阿悯此前的抵挡和反击，都特别从容，游刃有余。
而且看得出她暂时没有伤害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轻轻试探，处处留手。
跟阿悯对视了一阵，小黑道：“我从未见过我的太爷爷，我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他的故事，他是我最崇拜敬重的人。”
说话间，小黑身周鼓荡起一股猛烈的罡风，他前踏一步，巨剑下劈。
这一次，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动作。
可是他迅如雷霆的攻势依旧落了空。
同样是青绿淡薄的光芒一闪而逝，阿悯的身形便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满地碎屑的墙边。
小黑的回收攻势的动作很快，他是个成熟的剑手，攻击前后摇都能尽可能地缩短。
回过身，小黑眼睛瞥向了旁边桌前那个闭目端坐的小剑童。
这孩子出现在阿悯的屋子里，他……是个什么存在？
小黑显然对那小剑童有了心思，但他只是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还是个小孩子，连阿悯都留着他，自己若是对他出手，岂不是比阿悯还不如……
小黑心想着，又一次尝试挥剑劈向阿悯。
结果依旧被阿悯轻松闪避开了。
阿悯温柔的语声在小黑耳边响起。
“我有青玉长剑在手，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你甚至连我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她话音才落，突然整间屋子轻微闪烁了一下，空气中迅速弥漫起了银白光影，只一个呼吸的时间，整间屋子都充满了那模糊朦胧的光影。
阿悯秀眉微挑，身上绿光盈盈。
然而这一次，她立在门前，并未闪烁位置。
云不亭咬牙笑起来。
他握拳轻挥，低声叫道：“凝云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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