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_千年因果
眼前一闪，我与黄紫璇，还有瘫坐在旁的尹镞瞬间就回到了曾经所熟悉的那个年代。要是借用紫璇历史课本上所描述的话，那就是神话时代，就连现代人所公认的公历纪元都还没开始使用的过去。
神识光球的光芒稍稍减弱过后，我们发现自己竟身处在一个简陋阴暗的帐篷里。身穿黑袍、枣红色头发上戴着黄金牛角冠的桇㛓，正神情凝重地往我们这边注视着。
难道她还能看得见来自于未来的元神和鬼灵吗？但没多久，桇㛓的视线走开了，或许她只是轻微地感觉到这波灵动所泛起的涟漪而已。
黄紫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桇㛓，现在她终于可以看得全自己前世的样子了：端庄、贤淑、气派、凄美，无可挑剔的比例连那套黑袍都掩盖不住，天生的瓜子脸蛋白里透红、双唇小如樱桃、鼻梁挺而不棱，在眼睫毛弯挺有序的映衬之下，聪慧的双眼就更显得莹亮有神了。
但那对柔浅细长的眉毛，现在却挂着忧愁，桇㛓向生前的尹镞说道：“此处私幕，本尊令将直达予尔，禁传忌言。”
“尊后尽可令。”尹镞单膝跪下，正等候着密令的下达。
黄紫璇却很为难地说：“黎夭，现在我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了……”
“我来翻译吧，你听好了。”
“嗯。”
桇㛓继续说：“你应该也知道，我身边最信任的侍女，雏儿、尚儿、付儿，现在都已经落到了榆罔的手里……”
尹镞还没等桇㛓把话说完：“大家都认为，只有死人才能管得住嘴！我现在就去拿她们的人头回来见您。”
“尹镞！你给我跪下！”
“尊后？”
“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并非暗杀密令，而是要你把她们给救回来！”桇㛓很强调地说。
“为什么要救她们？背叛您的人，难道就不应该把砍下来的人头挂在蚩尤族的广场上吗？”尹镞不能理解桇㛓的想法。
“尹镞，难道你就不担心雏儿吗？”
“尊后！我和她纵使有私情，但也不应该把她的命置于部落的安危之上啊！”
“雏儿她，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她临出发前才说了出来，还坚持着要完成我托付给她的事情，却不料遭遇了劫难。”
尹镞显得六神无主：“怎么她就不告诉我……”
“各族的血脉能否延续，直接影响着部落的生存与繁衍，哪怕还有一丝的希望，我都不愿意放弃。雏儿、尚儿、付儿，还有雏儿肚子里你们的孩子，我统统都要她们活着回来！你听清楚了吗？”桇㛓清晰地向尹镞下达了密令。
“喉！！”一声响亮的允诺过后，尹镞立即披上能在黑夜中潜隐行走的乌黑狼皮，双手拿起发弩突击矛与弩箭，急冲冲地就出发了。
“黄紫璇，试着把时间往前推移一点！注意力要集中在过去的尹镞身上。”
“把时间推移？”
“我带你们去吧，手不要离开。”在我身旁那个虚弱的尹镞话音刚落，瞬间就来到了能俯瞰一整片营地的山坡上。天穹除了镶着无数的繁星，挂着的却不是黄紫璇这一代人所认识的月亮，而是一个带着圆环的天球，上面六角星的图案清晰可辨。而天球附近还有好几个更小一点的天石在围绕着，其中最大最圆的那一颗，亮白晶莹，非常显眼。
“这……这里还是地球吗？”知道黄紫璇会非常地疑惑，但对于我来说，眼前这一幅景象也只不过是自己所熟知的其中一个过去罢了。
“那个时代，天穹上只有太阳没有月亮，但总会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这个天球。用你们现代人的说法，它应该就是土星，而那颗最亮眼的圆形天石，在我死后，竟然会给大地上的许多生命带来了不可避免的灭顶之灾。”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趁着潜伏在山坡上的尹镞暂时并没有太大的动作，我就向黄紫璇说起了有关天上月亮的事情，其中还扯上了我们九黎一族的名声：
“如刚才所说的，土星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天穹之上，无论白天或者黑夜，但每次出现的大小都不尽相同。
直到有一次，带着圆环的土星与其周围形状不一的天石，竟然都在快速地膨胀起来，而那颗亮白晶莹的圆形天石也开始出现了白色的尾巴，圆石大小甚至已经超过了旁边的土星。
像雪狐一样的白尾巴招来了满天闪亮的白雾，然后又化成了乌黑密云，下起了猩红暴雨。而月亮，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乌黑的云雾中冒了出来。
虽然我并不明白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自从月亮出现以后，除了止不住的狂风骤雨，就连滔天大洪水也跟着来了，广袤土地随之被淹没，不能在水里存活的生命也只能长眠于海底，成为水兽的食物。
在免于水淹的高地上，温度却变得越来越高，无数生灵依然备受炽热的煎熬、甚至要了命。早已不在人间或许是幸运的，不然连我也得受这份罪。
白天的穹顶之上依然可以看到发光发亮的天球与天石，地面上的人还以为是蚩尤九族冤魂未遂，所以才引来了九个太阳。于是大羿决定用弓箭向它们宣战！哼，最后当然也只能是徒劳。
随着土星与其周围绕着自己的天石越缩越小，大地恢复了宁静，生灵得以繁衍，大羿竟成为了英雄，而土星至今也再没有回来过，只留下了一颗充满谜团的月亮。”
“黎夭，这些都是你在小说里面看到的吧？”黄紫璇把我说的当成了一个故事来听。这时候，身旁虚弱的尹镞却提醒我们说：“废话还真多，看看那边，雏儿她们三个已经出现了……”
桇㛓的三个近身侍女被六七个全副武装的炎豕（shǐ。猪。炎豕：炎帝部落里像猪一样的人，表蔑视。）押着，正往山坡这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她们全身都是淤青的勒痕以及鞭打过的血痂，尚儿以及付儿的伤势最为严重，十个指头的指甲全都被翻了一遍，两颗眼睛只剩下一颗用来勉强地看着路，就连眼皮也被打得淤肿。她们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形的血迹。
意外的是，雏儿的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这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而在附近潜伏的尹镞依然没有动静，他把气息隐藏了起来，正等待着最佳的杀戮时机。
其中一个炎豕聊起了话：“真不明白你们这些蚩蹄子（蚩蹄子：蚩尤部落里的丑女人，表蔑视。），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愿意说真话，今天要能活下来，肯定比什么都强！”
犹如活死人一般的尚儿、付儿并没有回他的话，唯独雏儿还存有些力气能提起嗓子，试着向他们求求情：“放过我们吧，我能知道的都已经全部说出来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啊？呜……”
炎豕的队伍里有把声音嚷道：“走快点！你说的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
雏儿竭斯底里地喊着：“我们没有撒谎！无论是尊后要传给姬帝的话，还是蚩尤部落里每条暗道的铺排，全部都是真的！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可以肯定，他们正利用人对死亡的恐惧，来验证这些情报的可信度。
炎豕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情报的真实性已经基本可以肯定，但她们三个也不会再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
刚才聊起话题的炎豕拔出了一把锋利的石器匕首，他说：“原来你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啊，怪不得其他两个整天在护着你，不过这样一来啊，你就更受不了她们那些绝望的惨叫了。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要老老实实地说出一切？啧啧啧……太愚蠢了，只是就这样杀了的确怪可惜的，临死前是不是应该犒劳一下我们呀？”
那个炎豕挑起了雏儿的下巴，贼心顿时就冒了起来。其他的也放松了警惕，只是站在一旁围观，还讨论着下一个该轮到谁。真给他们得逞的话，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难保了。
在我身边的黄紫璇越看越生气，还没来得及把她给拉住，就已经冲了上去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臭流氓！”
炎豕们竟然非常戒备地全部往黄紫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没有任何发现。正当他们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就闪了出来！在附近潜伏了许久的尹镞抓准了机会，毫无保留地现身在众人的面前。
一看见有敌渗入，马上绷紧了神经的炎豕正要掏出武器战斗，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只有腥红的血液挤着要从自己的脖子处向外喷溅。顷刻间，六七个人头全都掉在了地上，他们的身体也一个跟着一个，硬梆梆地自行扳倒了下来。
估计当时的雏儿，不会太敢相信自己的身上能出现这样的奇迹。当缓过神后，她才发现面前的身影很是熟悉：“尹、尹镞，是你吗？”
“劝你不要再随便地喊出我的名字，若非尊后不让我杀你，还有你肚子里蚩尤的血脉、贪狼一族的孩子，本就应该让你这个叛徒和这堆炎豕一起成为腐臭的烂肉！”尹镞对雏儿冷漠地说道。
“尹……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尊后可以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去背叛蚩尤部落，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了肚子里你的孩子，去找一条生路啊！？”
“闭嘴！！”被激怒的尹镞毫不怜香地向雏儿刺出了锐利的矛尖，吓得黄紫璇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谁？给我出来！”尹镞把矛尖又抽了回来，但四周除了死寂，并没有其他可疑的气息。而在我身旁的另一个尹镞，竟然也在那轻轻地念叨着：“原来是你啊……”
黄紫璇竟然两次不经意地救下了过去的雏儿，难道这些都已经是注定好的？
紫璇也懵了：“我、我干了些什么？他们应该看不见我们的呀。”
“这里不是你前世记忆的幻境，也不是你今生回忆的画面。通过意识光球回到的过去，也是历历在目正在发生的事情。必须小心，不然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将会因为你的不经意，而出现集体的记忆缺失，你要找的答案，就很有可能会永远地消失。”
提醒黄紫璇的话刚说完，过去的尹镞就已经扛起了伤重的尚儿与付儿，还对着雏儿恶狠狠地嚷道：“赶紧出发！你们必须都给我活着回到部落！”
身旁的另一个尹镞也对着黄紫璇说：“要想抓紧时间，你的手就别随意地离开我的肩膀！”
于是乎，我和紫璇在它的带领下，又瞬移到了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里。
原来过去的尹镞在一处分岔的山路上停下了脚步，雏儿的体力比不上他，过了好一阵子才跟了上来。
“呼……好累啊，能让我休息一下吗？”雏儿央求着。
尹镞根本没有理会雏儿，只是对面前那五条突然出现的分岔路感到非常疑惑：“怎么会这样？这些小径到底是怎样冒出来的？我过来的时候根本就发现不到，就连我在路上留下的气味，来到这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跟着我吧，每次回去我们都会经过这里，走多了就不觉得奇怪了。”刚才还求着要休息的雏儿，竟然还有力气去带路。
尹镞跟着雏儿走向了左侧第二条小径，我也托起身边虚弱的尹镞，和紫璇一起在深林之中紧紧地跟随着她们。
但越往前走，山路两旁的古树就越靠得近，腐烂的树叶铺了一层又一层，地面的迷雾也开始变得浓厚起来。而尹镞的体力却在迅速地消耗，就连尚儿和付儿都快扛不起来了。他看着眼前还依然有气有力往前走的雏儿，表情非常不爽。
当尹镞无力地背靠着粗树干，正想把肩上的两个侍女放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双肩双臂正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住，定神一看，面目狰狞的尚儿和付儿竟用尽全力，死死地缠住了自己，使得全身都难以动弹！
“放开我！你们在搞什么鬼？！”
雏儿缓缓地转过身来，还挂着一幅怪异的神情，阴冷地说道：“出发前，尊后跟我说，九黎护卫不能跟侍女有私情，要么放弃肚子里的孩子，要么我和你其中一个必须得死。所以……现在我选择了你，替我和肚里的孩子，去死！嘻、哈哈……”
“你敢！？”尹镞的抵抗毫无作用，现在他已是全身软瘫，就连双手也被禁锢起来。看似早有预谋的雏儿，不知道从哪里捡起了一个陶罐，然后一步步地向尹镞走了过去。
黄紫璇正想过去制止，却被身旁的尹镞拉了回来：“好好看清楚，你的前世桇㛓，还有那三个害死我的侍女，都干了些什么？”
紫璇看了看我，我也示意不能随便插手过去的事情。
狠下心肠的雏儿一手强硬地把尹镞的口扩张开来，而另一只手就把陶罐里不知名的液体向喉咙里猛灌！尹镞顿时被灌得咳嗽大作，但软瘫的身体已经是没有办法把喝下去的液体给反扣出来。
没过多久，尹镞的呼吸停止了。
肉体刚刚死亡的尹镞看着自己的尸身，不知所措，而且还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还不能回去。任务还没有完成……”
尹镞发亮的天魂渐渐失去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负面阴暗的地魂，它向杀害自己的人望了过去，嘴里唠叨着另外一句话语：“竟敢杀我！报仇吧！杀戮吧！我要你们千千世世都不得好死！”
但稀薄的地魂根本抵抗不了四周古树对阴炁的吸收，不一会儿，刚刚死去的尹镞就被撕扯得四分五裂，惨叫声不停地在深山老林里回荡着，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人魂，定定地守着自己的身体。
“人死后，竟然会是这个样子。”黄紫璇第一次“实地观察”了灵魂出窍的全过程，估计一时半刻很难完全地去接受。
“这只是其中一种方式，但万变不离其中，日后你在修炼的过程中，将会碰到更多的情况。”我说。
“让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观摩我到底是怎样一个死法了！现在你们都看见没有？我是被害死的，又有谁为我伸过冤、报过仇？”虚弱的尹镞扯着嗓子嚷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黎姐姐跟我说，这三个侍女到了后来还是被砍下了头？”黄紫璇问道。
“你说什么？不可能！”尹镞很是惊讶。
“你对后来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吗？”紫璇问。
我替尹镞回答说：“当时它的鬼魂正被这片老林撕裂束缚着，当然也不会清楚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了，直到……”
“直到我千辛万苦摆脱了束缚之后，大地上已经打起了空前激烈的战争，假扮我的奸细祸害了蚩尤部落，我们输了！要报复的人全都不在了……都是因为你们，才会搞成这样，我真的很不甘心啊！要不是一个个被轮回分得零散，我真的恨不得一口就能把你们给统统吃掉！”尹镞说得咬牙切齿，还好虚弱的魂体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过，她们三个都死了，那究竟是谁假扮了你，又能混在蚩尤部落里面呢？”黄紫璇道出了症结所在。
“答案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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