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如男借着酒意给贺壹发微信，许久，他都没有搭理她。
这两个月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要主动撩拨他一下，可是他始终不为所动。
但是她逐渐发现个规律，只要哪天她没撩他，他就会在朋友圈晒他的生活。所以今天他和美女这张合影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心里有愧，并不敢怎么理直气壮的生气。只是，既然人家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她要还没事儿人似的继续骚扰，说不定会招来警察。
她这马上要飞国外的人，可万不敢在这个紧要关头让自己惹上麻烦。
所以，她得问清楚。
院子里的其他人仍在饮酒狂欢，陈奕迅的《斯德哥尔摩情人》传来，如男忍不住回过头去。她想看看是谁和她一样，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大二十岁，这么喜欢老歌。
果然是那个男人。他和富豪范儿的陈仁耀以及偶像范儿贺壹都不一样，他是那种你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他车子的后备箱正堆着单位发的粮油的现世安稳范儿。
他就是传说中丈母娘最喜欢的那种女婿，难怪晓声今晚一直不遗余力地撮合她们，她这是真的把她当闺女了。
江泽就是未来的中国机长，晓声的眼光自然无可指摘，如男也知道她都是为了她好。可怎么办，她心里就是喜欢那个意气用事的大男孩啊。
而且她今天太疯，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入得了他那样人的眼。
如男醉得厉害，很快就在摇椅上沉沉睡去。山里的夏夜温度很低，她梦见自己正在雪山中踽踽独行，不一会儿就被冻到失温。
“好冷。”她下意识地呢喃。
迷蒙中，她感觉有人把衣服盖到了她身上，她终于暖和了许多。是谁？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她只好抓紧了那件衣服，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贺壹，别走。”梦里的他与她渐行渐远，她用尽全力向他飞奔，却怎么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电话在耳边响起，如男皱了皱眉，仿佛不胜其烦。
可对方却不依不饶。
“程小姐，程小姐？你电话。”有人摇了摇她的胳膊。
如男终于醒来，而电话已挂断。
入眼的，正是刚才唱歌的男人，她想了半天都没想起他的名字。
“你好！”如男忽地一下坐起身，将覆在身上的衣服又紧了紧。
对方的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又瞬间消散无踪。
“我叫赵时境。”
“赵先生你好。”如男尴尬至极，她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她转过头去寻找她的小伙伴们，却发现章樟和连逍压根儿就没在院子里，木青和范瑶明显是喝大了酒，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晓声倒是清醒的，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她怎么可能过来“救”她。
“听晓声说，你马上就要去国外留学了？”赵时境在她旁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是。”
“你很厉害。”
“是吗，可能我除了学习就不会别的了吧。”
“哪有，你歌唱也挺好听的。”他笑。
“啊……”就这么和他聊了这么几句，如男已经不由自主想递上自己三代以内直系血亲的材料了。
他身上是一种她承受不住的压迫感。
她的情商也不足以支撑她应付他这样的人。
“真看不出程小姐你是怎么和任晓声成为朋友的，你们，简直是一点都不一样。”
“可能，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如男一本正经。
“哈哈哈哈。”赵时境大笑。
“而且我和晓声怎么能一样，我们家是八辈贫农。”
如男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她向来知道的，他们这些人挑选女朋友，家世相当总是第一条，她不能给人误导。
她也必须得澄清，她和晓声只是朋友，攀上她，并不代表就能攀上任家。
“哈哈哈，程小姐，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和任晓声，是发小。”赵时境忍不住笑，好像她在给他演什么情景喜剧似的。
“唔，哥，你和我男姐说。”章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径直走向如男，然后她把手机递给了她。
贺壹的脸出现在屏幕中，而她这边还是后置摄像头。
所以说，刚才他已经看到了她和赵时境坐在一块聊天的情景了？
如男头疼欲裂，她上一件事还没想好怎么解决，晓声就又给她找了一件事儿。而且这事儿显然比之前那件更大，更严重。
【程如男，你把摄像头给我转过来。】光听他的声音，她就已经感受到他心里的气了。
她只好照办。
赵时境就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泡着茶，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如男也不好就站起身躲到一边去，她只好僵硬地倚在那里。
【贺壹。】如男眯起眸子，讨好地笑了笑。
【你身上盖着的是谁的衣服？】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如男蓦地低下头，然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男人的翻领夹克。只是，天色这么暗，他是怎么发现这是件男装的？
他是在诈她吧？
【是我自己的衣服啊。】她吞了吞口水，努力掩盖着自己撒谎的痕迹。眼下这个情况，要是让他知道她正裹着另一个男人的衣服，这误会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好。】半晌后，他回了这么一句，然后他突然一笑。
如男却感觉背后一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劲。
【你刚才给我发微信是干嘛？】他漫不经心地问她。
如男看到了他背后的海浪在拍打着沙滩，却没看到照片里的美女。
【想，想和你谈谈。】
【咱俩还有什么好谈的？】
【谈谈嘛。】如男祈求。
【好，如果你真想和我谈的话，就给我唱首歌吧。】
【唱，唱什么？】如男感觉自己已经为他卑微到了尘埃里。
【唱什么都行，总之就是唱你爱我，非我不可。】贺壹的神情依旧是倦怠的，语气依旧是松散的，她看不出他是不是只想戏谑她。
【好，我唱。】如男站起身来，赵时境的衣服滑落下来，绿色吊带裙下她瘦削白皙的肩明晃晃闯进镜头。
“章樟，来帮我拿着手机。”如男踉踉跄跄走向院子里的露天投屏前，开始找歌。
只要他肯听她好好解释，她愿意为他唱到喉咙沙哑。
她想跟他说，是她错了，她不该忽略他的感受，只顾忌她一个人的前程。
她太习惯把所有心事藏在心底，是她辜负了他明目张胆的偏爱。
可她从没有想过玩弄他的感情，除了他，她这辈子就没有喜欢过别人。
她那些晦暗无光的过去，只有他明了，她那些不可言说的暗恋，只有他值得。
她点的是古巨基的《情歌王》。
这首歌囊括了华语乐坛三十二首情歌，如男想不出哪首歌比它还更能表达“我爱你”。
她是唱到孙燕姿的《我怀念的》开始哭的。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
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这首歌太长，十二分钟她有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都在哭。
现场的所有人无不动容，这该是一段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让这姑娘唱的这么痛？
【现在可以谈了吧？】如男抽泣着看向镜头。
【好，你想谈什么。】贺壹抹了抹眼泪。
【你等下，我回房间用我自己手机联系你。】如男摇摇晃晃从木台阶上走下来，然后，竟一下子跌进了旁边的游泳池里！
【男男！】贺壹在镜头里急得大喊起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一跃而下，向水中的如男游去。
赵时境。
如男不会游泳，她被他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被迫喝了好几口水，她的头发全都贴在了头上，裙子的肩带都滑了下来。
她狼狈到自己都不忍直视，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呛水的滋味太难受，她只能用双膝和手掌撑着地面。
如男感到有人抛了条浴巾给她，她立刻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裹了起来。
是连逍。他抿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何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们先回房间吧。”连逍拿过章樟的手机将贺壹的视频通话挂断，然后拉着她的手大步离开。
“我靠，境哥真没看出来你还会英雄救美！”张弛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你给闭嘴吧。”晓声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
“男姐，你是不是和贺神分手了？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境哥得了，他可是我们大院里从小到大最优秀的男孩。”
“你怎么跟爬墙头的粉丝似的左右逢迎，你男姐就一个，哪轮得到你指派来指派去？”晓声无语。
“就是，我们家男男就必须和贺神锁死，我是他们俩第一个cp粉，我还没答应呢，他们俩敢给我分手？”木青被现场的嘈杂声吵醒，凑上前来。
“还有我，我也是他俩cp粉。”范瑶醉眼朦胧地举起右手。
“张弛，快把你这俩姐姐扶住，别一会儿她们也掉水里去了。”江泽赶紧指挥现场。
“好了大家今天也玩的差不多了，都早点洗洗睡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晓声挥了挥手。
人群很快就四散了个干净。
“程小姐，你还能自己走吗？”赵时境的白衬衫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隐隐约约透出他胸肌的轮廓。
“我没事，我再歇会就好。”如男尴尬得恨不得刚才直接淹死，她这是不仅丢了自己的脸，还顺便把连逍、章樟、晓声的脸都丢光了。
看刚才连逍他们两口子逃走那速度，好像她是湖怪或者水鬼似的。
“时境，你帮我把她抱进房间吧，我看她这是爬不起来了。”晓声拜托道。
“晓声，不用我可以……”如男赶紧摆手拒绝，可胃里的恶心感袭来，她别过头去，立刻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啊……这实在太尴尬了，如男一万次问自己，为什么刚才没有直接被淹死！
赵时境从善如流地抱起了如男，晓声和江泽跟在一旁。
“晓声，我手机还在摇椅那边。”如男在赵时境的怀里艰难地开口。
“好，我去帮你拿。阿泽你帮时境把她送回房间。”
“好。”
晓声当然知道如男那傻丫头惦记手机是要做什么，看来很多话，不得不由她来跟那个不懂事的男人说了。
找到如男手机的时候，贺壹果然还在疯狂地试图联系她。
晓声选择了接听他的视频。
夜已深，天上是一轮明月，晓声好整以暇地坐到藤椅上，静静等着贺壹开口。
【晓声姐，男男还好吗？】贺壹的急切已经快要从屏幕上溢出来了。
【她已经没事了。】
【那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贺壹祈求到。
【说什么？贺壹，你知道男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晓声语气淡淡的，但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我，我知道。】贺壹低声说。
【不，你不知道。男男是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这么多年，她挨过饿、受过冻，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心理压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她所经历的，除了她本人，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包括你我。】
【是。】贺壹承认。
【贺壹你爱她吗？】晓声突然问。
【我当然爱她！】贺壹感觉自己受到了什么侮辱。
【你要是爱她，为什么突然两个月杳无音讯？】
【我……我是……】贺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不能接受她拥有远大的前程？】晓声语气冰冷，眼神里都是讥诮。
【不是！我是气她什么事都瞒着我，我对她一片真心可鉴日月，可她呢！她可有对我坦诚过？】
【所以说，你并不适合她，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她。你只想要你想象中的两性关系，既然这样，你就去找一个愿意依附你的姑娘啊！那种简单的、好哄的、随便花点心思花点钱就可以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凭你贺壹，这样的姑娘不难找吧？】
【晓声姐，我爱的就是男男这样聪明独立清醒的。】
【那你就不能要那么多啊，既然你爱她的独立，就要接受她很多事自己做决定，不是吗？】
【我……】贺壹说不过晓声，他甚至都开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了。
【你这两个月玩消失，对她是多大伤害你知道吗？平时她连在陌生人面前主动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今天竟然为了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唱了十几分钟的情歌。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对谁一片真心可鉴日月啊？】
【晓声姐……】贺壹感觉自己逻辑上没法闭环了。
【贺壹，你自己数数，男男自从认识你，受到过多少伤害？被踩踏差点没命，被网暴差点抑郁，被跟踪差点毁容，到手的好工作也飞了，你现在难道还要斩断她的前途吗？】
【我没有……】贺壹知道自己的初心不是这样的。
【可你的行为就是在逼迫她在你和前途之间做选择。要么分手出国，要么自剪羽翼留在你身边。】
【我要的只是她完整的一颗心而已，至于她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剪断她的羽翼。】贺壹抿唇。
【贺壹，男男这次出国总要个三五年的时间，你觉得，你能坚持那么久的异地恋吗？我理解你们做运动员的身边确实需要一个温柔乡来缓解压力。所以我倒是觉得你不妨就趁现在和她彻底断了得了。我不想有一天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艰难求学的时候，还要独自舔舐伤口，处理你们的感情问题，你觉得呢？】
晓声这番话说像利剑直刺贺壹心底，他听懂了，她，她们，就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会对她一直长情。
呵……
贺壹冷笑起来。
原来，这才是程如男真实的想法。
她不信他，所以不敢孤注一掷。她不信他，所以才选择一切都自己扛。她只是把他看做是人生中一段际遇，从未真正考虑过和他的未来。
难怪她不肯接他的求婚戒指。
也是，他这种只想用女人来缓解压力的运动员，怎么可能适合她这种清醒独立的姑娘呢。
【好，我会考虑。】贺壹翘起唇。
【谢谢你啊，贺壹。】晓声挂断了视频。
然后她去看了如男，此刻的她正睡的安然。
“辛苦你了啊，时境。”晓声拍了拍赵时境的肩膀。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跟我说话，我害怕。”赵时境送了她一个白眼。
“我家姑娘和你在院子里说什么了都。”晓声帮如男关上门，然后笑着和赵时境走向客厅。
“她怕我靠近她是为了你这条人脉。”赵时境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所以以后离姐远点，姐这条人脉可不是谁都搭得上的。”
“她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只可惜名花有主了。”赵时境突然说。
“嗯，是挺有意思的，仁药集团的三公子也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呢。”晓声坏笑。
“那他还挺有眼光。”
“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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