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二天，如男按照约定去机场接贺壹和连逍。
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破绽，她特地找了顶画家帽遮住脸颊侧面的伤口。
待她乘了一个小时地铁赶到机场的时候，距连逍的航班降落还有二十分钟，贺壹那趟在他后面大概十分钟。
时间刚刚好。
航站楼内好多l队的球迷和贺壹的粉丝接机，她们手里或是抱着花，或是拿着手牌和手幅，还有的带着小礼物。如男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手幅，她还以为那个东西叫海报。她觉得那“海报”上面印的穿着红色球服的贺壹还挺好看的，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印之前还特地帮他开了大眼瘦脸。
贺壹的粉丝叫锦衣，听着就耀武扬威的。
如男好奇地盯着这帮人看了很久，好像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木青师姐所说的热爱，可是她们到底热爱的是什么呢，是篮球这项运动，还是贺壹这个人？
如果是贺壹这个人，他的容貌是他父母生的，他的成就是他个人努力达成的，这一切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爱一个陌生人可以爱到让自己身心愉悦的程度？
她这种感情贫瘠的人，实在无法理解。
不过，她倒是愿意尊重别人的热爱，毕竟这也没碍着她什么事儿。
“美女，你也是贺神的粉丝吗？要不要我把手牌分你一个？”有个小姑娘看她盯着手幅上的贺壹看得那么入神，忍不住问道。
“啊，不是不是。”如男没想到自己会反被人家盯上，吓得当场落荒而逃。
她躲进旁边一家书店，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最近的几本畅销书，发现她对它们都没什么太大兴趣。
正待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本封面印着一只小羊的书进入了她的视线，书名是《万物有灵且美》。这几个字不知怎么就击中了她，她翻过背面，看了眼定价，288，不算贵，她当即决定把它带回家。
如男结了账走出书店，来到接机闸口前找了个还算显眼的位置翻开了书，连逍的航班已经降落，她想他大概总还有个半个小时才会出来，趁这会儿，她应该能看个小半本了。她从小看书速度就快，这本书字数也不算多。
本科时候她和晓声一起在自习室翻《资本论》，她看十页，晓声差不多才能看五页。惊得晓声非要考考她是不是真的把每一处小细节都扫进了脑海，考完之后的结果是，晓声决定以后再也不跟她同时看同一本书了。
如男想起往事忍不住翘起了唇角，然后她很快就沉迷到吉米哈利书中每一个温暖、欢乐的小故事里去了。
连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穿着白色宽身毛线裙、戴着米色画家帽的姑娘正倚着栏杆看书。熙熙攘攘的机场里，所有人都脚步匆匆，只有她遗世而独立，在她自己的小世界中发着光。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的钝痛，许久都没有发现自己竟呆呆站在那里望了她很久。
不知为什么人群突然开始骚乱，好多年轻的小姑娘抱着鲜花冲到闸机口来，一下子将如男撞了个趔趄。
“小心！”连逍冲上来，一把拥住了她的肩膀。
“连逍？你什么时候到的？”如男手里还捧着书，她好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人就已经在连逍怀里了。
她立刻不自在地合上了书，稍稍站直了身体。
粉丝们太狂热了，现场的安保人员一直在大声引导，可是好像根本没有人听他们在说什么。
她一眼就看见了l队新签约的那个大前锋徐芳平，紧接着穿着一身黑戴着墨镜的贺壹也走了出来。
她不确定他是否在纷乱的人群中看见了她，不过她不打算打招呼了，眼下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和他相认的比较好。
于是她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我和连逍在一块，我们要不目的地见吧。】
还不到十秒钟，他的信息就回过来了：【我看见你了，你在停车场等我，我马上下去。】
【好。】
“贺神！”锦衣们一窝蜂地向他涌去，不迭地将手里的礼物递给他。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有人都快把手机镜头怼到他的脸上去了。
贺壹一边大踏步向前走，一边和粉丝点头致意，并不停地提醒所有人遵守秩序，注意安全。
如男回过头来，她决定下回再不来机场接他了，这压根儿也近不了他的身啊，接不接的有什么意义。
“咱们先去地库吧。”如男对连逍说。
“程如男，你头上怎么了？”连逍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冷，他伸手将她的帽檐儿向上提了一提，然后她额角那道触目惊心的疤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其实说触目惊心也是夸张，人家三甲医院的医生都说了，只是一个浅浅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可如男的皮肤白皙又娇嫩，就显得那道疤额外致命似的。
陈仁耀说的没错，她就是太娇气了。
人家是丫鬟身子小姐命，她恰恰相反，小姐身子丫鬟命，这可不好，她得让自己更皮糙肉厚一点才行。
“啊，没什么事，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如男小声说。
“程如男你当我是傻子吗？他对你动手了？”连逍的周身顿时杀气漫天。
如男紧张地回过头，发现贺壹一行人很快就要走到他们身边了。
她很怕连逍会冲过去揪住贺壹的领子，当众给他一拳。毕竟连逍这个人，向来就没有把谁放在眼里，就算这个人不是贺壹，她相信他也干得出这事儿来。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咱们先走吧，回头我再跟你慢慢说。”如男一边解释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电梯那边去了。
贺壹在他们背后瞧得真切，连逍穿着件卡其色的风衣，清俊潇洒；如男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纯净无暇。他比她只高了半个头，他们俩站在一块的确是檀郎谢女，般配得不得了。
今天他没带字典竟也凭空冒出了这么高级一个词汇来，可见他们俩是真般配了。
贺壹一阵风似的来到电梯边，按下下行键，然后与他的粉丝挥手告别。
电梯门一关，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落寞涌了上来。
他一直没有跟谁说过的是，他在他们面前，很自卑。
陈仁耀也好，连逍也好，叶诚森夫妇也好，甚至也包括程如男，他总觉得他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理解不了他们的思想碰撞，就像之前他听不懂连逍给程如男讲的那些案例分析。
虽然他也请了个英文老师在身边带着，但是他教他的也仅限于生活用语以及和篮球有关的专业术语，再多的，他听不懂也不会说了。
而连逍和程如男的对话，全是他们那个领域的专业知识，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天书。别说是英文，就算他们翻译成中文解释给他听，他也未必明白。
他想，若他是程如男，他一定会选连逍，毕竟他样貌、家世、学历样样都是一等一，不像他，浑身抹不去的市侩气息。
“贺壹。”如男和连逍躲在电梯井旁边的楼梯间小声叫他。
“你们怎么在这儿？”
“没有粉丝跟你到这儿来吧？”如男仍旧轻声轻语的。
“应该没有。”贺壹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嗓子。
然后两个人突然就笑了。
贺壹心里刚才的一丝失落仿佛也消失不见了似的，看见她，他就忍不住开心。
“你确定贺神往c区这边来了？”
“确定，咱俩刚才不是都看见他了嘛。”
两个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近，如男反应快，她一手拉着连逍，一手拉着贺壹，直把他们都拉进了楼梯间的安全门背后。
这是他们成年后第一次三个人靠的如此之近，三颗心脏叠加的跳动声鼓噪着耳膜。
砰，砰，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贺壹和连逍都不看对方，他们都低下头去只看如男一人。
在昏暗的楼梯转角里，她就是唯一的光，同时照亮了他们两人心中彷徨。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高中时候他们三个人站在连廊里一起读英文的场景，那篇文章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我想把我的心交给我信任的男孩，并不怕它受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俩竟都还没有从那个被晨曦镀了金的梦里醒过来。
“咱们再到前面去看看。”
两个女孩终于走远了。
如男松了一口气，然后她才意识到，她正抓着他们一人一只手。
他们的手好烫，灼烧感传来，她立刻撤开手。
“连逍你把位置发我，一会儿咱们饭店见。”如男跟连逍扬了扬手机，然后又转过来对贺壹说：“咱们走吧。”
连逍的面色落寞下来，仿佛刚才指尖传来的她的温度不过是他的错觉。
“好。”
如男挽着贺壹的胳膊，陪着他朝他的车走去，然后一边走还一边看着他笑。
贺壹被她笑得也跟着弯起了眼睛。
“怎么这么开心？”他故意问。
“因为见到你了呀。”
“见到我就有那么开心？”
“嗯，快如实交代，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
“所以你不能离我太远，不然你就会被蛊虫反噬的。”贺壹一本正经。
“少侠你这网络小说是真没少看啊。”
“你的知识面也广到超出我预料了。”
两人到了车前，贺壹亲自为如男打开副驾驶的门，并帮她扣好安全带。
“车里好像味道不太对。”
“嗯下午拿去洗。这车跟房子一样，一段时间不沾人气儿就会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那你快闻闻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我也两三天没见你了。”如男把袖子凑到他的鼻端。
“没有，你很香。对了我有个礼物送你。”贺壹从后排抓过自己的双肩背包。
“你看，你的粉丝都知道要送你礼物，而是我不仅是空手来的，还反过来要收你的礼，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所以礼物是什么快拿出来吧。”如男笑。
“你肯定喜欢。”贺壹一边说，一边把包里一个手掌大小的东西放到了她的手心。
如男瞳孔巨震！
因为，她实在没有想到，那竟会是一个！
芒果！
“这不会是？”
“嘘，哥们儿在g市的路边偷摘给你的，你可不要把这个消息给我走漏出去哦，不然你老公就要上社会新闻的头条了。”贺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封口费先交够了再跟我谈条件吧。”
“封口费，晚上交。”贺壹暧昧地挑了挑眉。
如男一下红了脸。
车子一路疾驰开往东三环外。
连筝夫妇今天定的是一家很出名的菌汤火锅，据说他们的食材都是当日从云南空运过来的。
在爱吃菌子这一点上，恐怕全国谁也比不上云南人。
听说他们每年都会有人因为吃菌子中毒进医院，连筝其实还挺想体会一下一群小人在脑海里跳舞的感觉的。不过，在这儿，是没可能了。
如男和贺壹赶到的时候，连逍已经早他们一步坐在包间里。
“哎呀，这就是贺壹吧，我怎么感觉你真人比电视上看着还帅呢。”连筝夫妇笑着站起身。
“姐，姐夫。”
“程如男我都要吃你醋了，你姐一段时间不见你就要念叨，我看她一段时间不见我都没什么感觉。”叶诚森今天穿的很是休闲，气场随和。
“我姐其实也念叨你来着，只是你没在她身边听不到啊。”如男打开一包湿巾擦了擦手。
“哈哈哈哈，筝儿，你有没有感觉这丫头跟个吉祥物似的，特别讨喜？”叶诚森转向老婆。
“叶总，您和陈仁耀陈总是一个村出来的吗？”
“不是啊，怎么了？”
“那你们夸人的方式怎么会别致的如此相似？”
“哈哈，陈仁耀对你评价可高了，每次见面他都想和我抢人呢。”
“您放心，我绝对不跑，我这人轴，就会一条道跑到黑。”如男在桌子底下握紧了贺壹的手。
她希望他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爱他这件事，在她心里就从未动摇过。
“姐，上回你同学给你拿的那个祛疤痕的药你还有吗？”连逍突然开口。
“啊有啊，怎么了？”
“你回头给程如男拿点。”
“男男，你怎么了？”连筝紧张地问道。
“啊，我，我走路不小心撞树上了，把额头给撞破了。”如男小声回答。
“你不会是一边走路一边看书了吧？”
“嗯，是。”如男垂眸。
“以后可不敢这样了，你再怎么想读书，也不差走路这几分钟啊！再说了女孩子脸上要是留了疤，多影响形象啊。”连筝掀开如男的帽檐，细细看了眼她额角那道红痕。
“没事儿姐，我皮肤很容易愈合，不会轻易留疤的。”
“哎呦怎么办，我都这么心疼了，旁边坐着的这二位还不心如刀割了。”连筝笑着看了看贺壹，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姐你可别开玩笑了，我和连逍就是好朋友。”如男赶紧解释。
“说的就是好同学好朋友啊，难道朋友都不能心疼朋友了？”
“……”
“好啦，汤都开了，我要下松茸了哦。”叶诚森插话进来。
“嗯，他家松茸特鲜，来，你们几个也赶紧动筷子吧。”
“好，谢谢姐。”
“怎么样，男男，好吃吗？”
“嗯，好吃。”如男诚实地回答。
“好吃你就多吃点，我们家最疼女孩，都可着你来，不够咱再点。”
贺壹的眸子在雾气氤氲中闪烁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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