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折枝(三)
李不息揉了揉额角，对暗处的人吩咐道：“那些人的过往经历，与桃花镇的关联，全部查清楚。”
一阵风动后，李不息才移步缓缓追着宋笙笙过去。
这丫头如今对他并不信任，传递的信息也有所保留。
他自然也没打算进去讨人嫌，只是离她近些，确保安全罢了。
这边宋笙笙已经见到了阿香。
她一直奇怪，若是寻常情况，桃妖应该已经将原本的阿香取代了才是。
如今一人一妖的魂魄竟然在同一躯壳内相安无事，倒真是闻所未闻。
桃妖被捆妖索紧紧束在美人榻上，略显狼狈，却心情很好的说那些‘有缘人’就要死了。
“你可以好好考虑，要不要放了我。”
她的眼神讥诮，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却被宋笙笙一句话钉住。
“我会杀了你。”
宋笙笙并不理会桃妖的内心波动，认真地盯着她道：“救人不是我分内之事。”
“杀你才是。”
桃妖错愕地看她，旋即大笑：“哈，人道捉妖师心怀天下——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和尚，道士，捉妖师……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未必就有就如你们标榜的那般正义！”
“高高在上太久，难免就忘了自己本来是个什么东西。”
“说什么众生平等，还不是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一套。就连你们人类自己还要划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不过就是自私自利的俗人罢了。”
眼见桃妖说的越来越激动，宋笙笙的嘴角玩味的笑意越扩越大。
“所以……这就是你掳走寂空大师的理由？”
“寂空大师的香包里，装的是你送的香料。他常年累月带在身边，自然能将你的气息掩盖住。”
“以这个香包为媒介，你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寂空大师从寺中带走。左右不过是牺牲一个分魂而已。”
桃妖干脆地承认。
“没错！他该死！像你们这种人都该死！”
宋笙笙淡定地点点头，倒了杯茶问：“说了这么多——你渴吗？”
桃妖：……你别说还真有点……
“不渴。”
宋笙笙见那桃妖喉咙动了动，说出的话却挺有骨气。眉一挑，也不啰嗦，径自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了一满杯进去。
“既是木头变的就多喝点儿水，可别让美人的脸枯了。”
桃妖的确是渴了。
即使寄生在这副躯壳里，她仍然摆脱不了所有木系妖物的通病。
这厢还沉浸在久旱后的一点甘霖里未回过神，边听得宋笙笙问：“寂空大师在哪儿？”
桃妖轻嗤一声：“他已经被我杀了。”
宋笙笙的手轻轻在桌上点了点，笑了。
“你不会杀他。”
“因为他是十六。”
“你喜欢他，他心中却另有他人，对吗？”
桃妖的眼睛瞬间通红，恶狠狠道：“我恨他！他欺骗了我的感情，还妄想与另一个女人成亲！”
“他该死！”
桃妖发泄过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定定地看着一处道：“那茶水有问题。”
“你在激我。”
宋笙笙不可置否。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望，看见李不息静静站在墙根下，似是在算卦。
倒还借着屋外伸进院内的一树桃花躲阴凉。宋笙笙心想。
李不息似有所感地回头，见宋笙笙望他，便冲她笑。
宋笙笙陡然收回目光，吹了吹茶沫，不甚在意地说：“不过是些放大情绪的符水罢了。”
没法子，宋笙笙也很无奈。刚挨过阵法的反噬，如今她再想用通灵阵法实在勉强。
但总归法子不在高级，好用就行。符水效果也不差。
桃妖此时冷静地可怕，无悲亦无喜。
只在宋笙笙要跨出门时轻声叹了一句：“就要结束了，真好。”
她的声音缥缈得几乎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宋笙笙捕捉到。
宋笙笙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说话。
见李不息迎上来，便道：“近几日一定要看紧她，否则恐生变故。”
李不息点点头，将刚才所得的凶卦说与了宋笙笙：“近几日恐怕有场大乱子要发生。我们要不要先……”
“不要。”宋笙笙知道他想说什么，拒绝得干脆。
“那桃妖很明显不会无缘无故地对那些人出手。寂空也并不无辜。”
“总得教他们尝到教训才好。”
“这样也不必大费周章就能得知真相，不是吗？”
李不息沉默了片刻，道：“寂空大师的事本就是由你负责，你心中自有分寸。”
“只是其他人……我不能不管。”
宋笙笙讽刺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安王殿下高兴便好”，头也不回地往房里走。
李不息想起刚刚零五零六汇报的消息，有些头疼。
其实他知道宋笙笙是什么意思。
只是那些人多半都是各地富商或者官员的子女，干系重大。
若这般死去，只怕会引起恐慌。
另一边宋笙笙回到房内冷静了许多。
她之前的话其实有失偏颇。
妖提升妖力和修为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正常的修炼方式，即吸收天地万物的灵气，有的妖物会根据自身需求借人类的幸福感甚至美梦提高修为。
另一种则是宋笙笙之前说的，吸食活人生机和欲念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妖力，是为旁门左道。
之前她先入为主地就断定桃妖修炼靠的是后者，抹去了另一种可能。
可刚刚在试探桃妖时，她能明显地察觉到桃妖身上的气息尚算稳定。若是一直靠旁门左道修炼，经历了重伤后不会如此安稳。
正想着，便听得零一在门外道：“宋天师，殿下有些消息，交代我说与您听。”
最初‘桃夭’是售卖的。
只是选材精细，步骤繁复，故而价格十分昂贵。
那些来买‘桃夭’的人，多半都是真正心有所属，且并非单相思的人，买来作定情信物。“桃夭”这香料，不过只是有情人坦白心迹的一个契机，也是老板娘吸收这些幸福感的媒介。
却不料被有心人拿出来做了文章，其中又有当官儿的推波助澜，传的神乎其神。
四处收购，巧取豪夺，又经过几番转手，那些人赚足了差价，
靠不入流的手段发家，竟成了有名的富商。一群中饱私囊的官员同他们勾结，也捞了不少油水。
只是这样一来，香料都在那些人的金库里堆着。只有满身铜臭味儿，桃妖吸收的灵气便越来越少，变得虚弱。
后来不知哪儿来的传言，说这香料为妖物所制，要吸人精血的。
那些富商和当官的心里害怕，却又不愿放下这个摇钱树，请了个捉妖师下山，将那妖物封印住了。
——只是他们恐怕没想到她会出来。
如今品香会的那些“有缘人”，就是当初那些富商和官员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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