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十
问题不是我乱认爹，而是我只有三十岁。
在人均千八百岁的修真界，我居然才三十岁。
我拧着棕色小眉毛，爪子挠了挠脸道：“你没认错？”
我原来不是大众脸的人，但不排除现在可能是大众脸的狗。
然而苦叶说：“那年妖兽暴动，你母亲拼死逃了出来，在易水河畔生下你。”
受了重伤，濒临死亡的母亲无法再为孩子庇护，前来解决暴动的佛修成了救命稻草。
于是连女修手都没摸过的苦叶，一不小心当了爹。
“你两位兄长根骨俱佳，且十分疼爱你。”苦叶笑说：“我便歇了带你走的心思，领你们去了小小山。”
他顿了顿，轻叹一声：“一别竟也是三十年了。”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
“我出生的时候，有没有彩霞漫天，或是天显异象？”
苦叶摇头，“并无。”
看来我确实是一条普通，也并不大众脸的狗。
“那我现在和刚出生有没有什么区别？”
苦叶细细端详，说：“有。”他道：“胖了不少。”
行，这我知道。
“其他呢？”
“没有。”
我震惊。
意思是，原身三十年都没长大过？
苦叶含笑道：“便是你不似从前我也认得出你，你身上有我留下的赠言。”
大悲天有一种秘法，修为越高的人，用佛力凝练出的字句就越有威力。
可以杀人，也可救人。
“哪里？”
苦叶再次指向我额头那一撮白毛，我只感觉金光一闪，额心发烫。
“危急时，可保你一命。”
我持续震惊。
但没等我震惊完，裴无悯就淡声道：“三十年来毫无精进，看来资质普通，你予她赠言也用不上。”
是啊。
没能三十年就羽化登仙让你大开眼界，真是对不起。
苦叶倒是好脾气地说：“世人皆求长生求大道，身陷囹吾，走火入魔。可若一辈子喜乐安稳，百年也是福。”
大师，你说得对。
我忍不住走近他，蹭他的手。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黏黏糊糊道：“阿爹，那我还能和你待在一起吗？”
我就想有人养我。
我曾得过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等多种奖项。也曾是劳动标兵，红领巾鲜艳的少先队员。
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最讨厌好吃懒做，混日子的废物。
后来懂事了，我就成了这种废物。
人总是要长大的。
尤其是现在我长不大。
我爹能给我免死金牌，裴无悯呢？他能给我的，是永远读不完的那三卷书。
别人杀我的时候，难道我要背书给人家听，让他和我一起学习吗？
我疯了。
此刻我放软了声音，小小声说：“哥哥们都不在身边，我很害怕。”
我当然不害怕。
要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穷。
网易云音乐有大悲咒音频，要开黑胶会员才能听。看到了吗？佛都不渡穷逼。
只是没等我演完这场戏，裴无悯伸手一把揪着我后颈抱起来。
我四条腿在半空晃悠，像风吹过即将坠地的落叶。
他语气毫无波澜，眼里却似燃起一道幽紫色火焰：“你姓裴，不姓苦。”
我立刻说：“好的，主人。”
裴无悯斜眼。
“好的，裴主任。”
-
裴无悯很喜欢裴主任这个称呼。
早上他让我装书的时候，我喊了一嘴，他简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主任是什么意思？”
他那时正在圈椅榻上歪头看我，黑发披散，神色盎然。
帅如果能杀人，那我早死了八百次。
我叹了口气，挎好小包，甩着尾巴说：“就是专门督促我读书，在我睡觉时抓我面壁思过的人。”
“当真？”
“当真。”
我说：“一般人都不敢这样叫。”
“您当得起，别客气。”
裴无悯欣然接受，高兴之余不忘对我嘉奖，“你很懂事，天生就是该当宠物的。”
你在放屁。
废物和宠物，那能一样吗？
-
审判镜是大悲天的法宝，整个西圣城都在其笼罩下。想追踪谁，轻而易举。
听起来，有点像某个东西。
直到我一眼看见审判镜，我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全天候无死角摄像头。
修真界还蛮与时俱进的。
苦叶挥了一下手，镜面上便出现了人。
我穿得像只熊猫，蹲坐在大哥肩膀上。二哥正指着对面的万宝楼，眉眼温和，大哥提着给我买的两大包零嘴，听他讲话。
我暂停了一下视频。
是的，可以暂停，还拥有放大缩小等功能。
“我那身熊猫衣呢？”
谁钱风刮？那么贵一套衣服，说没了就没了。
裴无悯：“扔了。”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又仿佛已经回答了。
“所以你就让我光屁股出门。”
裴无悯扫着我身上的毛，十分漫不经心道：“没光。”
“？”
当我发出问号时，不是我觉得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这场对话最终在苦叶的打断下停止了，他摸了摸我的头，说：“阿爹给你买。”
我就说了，裴无悯这种教导主任，始终是外人，哪有爹好。
我这才点开继续播放。
画面里我们进了万宝楼，那是修真界的商贾，专做买卖。
大哥二哥在里面领了灵石任务，然后带我去见世面，参加了拍卖会。
再之后就是我们去吃牛肉粉丝汤。
我真饿了，狼吞虎咽。
裴无悯点了暂停，说：“以后不准吃这个。”
你管这么宽？
是不是粪车路过你家门口，你都要上去尝尝咸淡？
我说：“就要吃。”
裴无悯估计没想现在和我讲道理，他又继续点开视频。
吃完牛肉粉丝汤后我们就准备出城，结果遇到了拍卖会出来的狂徒，想要抢货。
我被大哥放在背篓里，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
打着打着，也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还有只杂毛狗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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