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醉前溪
阳光打在身上，突然有了灼热的感觉，一年当中最舒适的时节即将过去。
“张老头家里失火了，烧得什么都不剩。”我刚回到寄宿人家，恰好碰上男主人灰头土脸地回来。
“哦。”我点头应到。
“怎么回事？”李无中问道。
“谁知道啊，一场大火什么都烧光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全村人都在帮他救火，他倒好，人到现在还没出现。”男主人说道。
李无中看了看我，淡淡地说道：“真是可惜。”
张老头在村子里人缘不太好，脾气古怪，村里人平时都很少和他有往来。没想到出了事，村民们还是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跑去帮他救火。
不过，他再一次让村民们心凉。
李无中还需要时间疗伤，时不时逼出体内的淤血，凝结成暗黑色的血块。这个时候攀下崖去是件难事，也是件很危险的事，他连自己能否下去都保证不了，更别说还有我拖后腿。
我成天在村子里晃荡，很少能和其他村民说上几句话。村民们围观外来的人很积极，打交道却是一点也不积极，如同深闺少女第一次见公婆一般，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会傻笑。
更多时候，我都是坐在崖边，吹着风看着崖下，享受着虚无缥缈的飘飘然感觉。
“你独自见过他？”刚从崖上下来，李无中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他叫我去的。”我说道。
“他说了什么？”李无中说道。
“他说欠师父的还清了，他欠了师父什么？”我说道。
“一条命。”李无中说道。
李无中总是不把话说完，而我总是知道什么便说什么，让我觉得这样很吃口亏。
回到城中，大口酒大口肉，一下子回到俗人的生活。站在栏杆边俯看，也有轻风拂面，只是找不到飘飘欲仙的感觉，反倒有种身在异乡的过客感。
周围全是陌生人，笑脸相迎热切殷勤不过是银两关系，转身之后便不会记得谁是谁。
人与人的关系可以复杂到剪不断理还乱，也可以简单到给了银子便可以共枕同眠欢度春宵。
我总是告诫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与其每天愁眉苦脸，不如在百花丛中醉生梦死。
“爷，在看什么呢？”打扮妖媚的姑娘娇声说道。
我一把拉过她，搂住小腰，凑到她脸边说道：“在等你过来。”
厚重的脂粉贴在脸上，血红色的嘴唇碰到哪里哪里便会留下一个红印，这样的装扮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在青楼，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装扮，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低下头，贪婪地吮着她血红色的唇。浓妆之下，掩盖不了她花样的年华，如此光滑粉嫩的肌肤只有如初春嫩芽的女孩子才有。
她的手很配合地搂着我的脖子，闭上眼睛，享受着我用力的吮吸。
“楼下很多人在看我们。”我说道。
“你害羞了？”她浅浅地笑着说道。
“你想让他们不花钱看你的香肩玉肤？”我也笑着说道。
“你舍得吗？”她说道。
我一把抱起她，朝床上走去，说道：“当然不舍得。”
一夜春宵，鸡鸣过后接着赶路，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留下印象。
李无中恢复地很好，已经差不多回到我们上俯云村之前的状态。
“船家，可否载我们去醉前溪？”李无中问道。
几叶扁舟横在江边渡口，摆渡人坐在自己的船头打盹。
“我们只做摆渡的买卖，客官要去醉前溪可以先渡江，然后沿江北上走个十来里路便是醉前溪溪口。”一个摆渡人拿下斗笠说道。
船太小，只能坐人，载不起马。李无中想了想，掏出一锭银子，说道：“有谁愿意载我们去？”
其他的摆渡人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说话的那个摆渡人。他们都想接这锭银子，不过那个人不发话，都不敢伸手。
那人缓缓站起来说道：“船小，一船上一个。”
“好，上船。”李无中说道。
我们各自上了船，船头船尾各有一个摆渡人。
江面波光粼粼，白鹭悠闲地飞过。浑浊的江水里，漂浮着不少残枝落叶，引得它们掠过去一看究竟。
船行至江心缓了下来，一双胳膊从身后握住我的脖子，将我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原来是上了贼船。
平缓的江流一个船夫足矣，上来两个很明显是要图谋不轨，可惜上船的时候我没想到。
一粒无形算子打在他们船老大的身上，李无中说了些什么，听得船老大一声吆喝，按住我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开，船接着往前驶去。
我回头看了看，一个黝黑的汉子，胳膊粗壮如大腿，难怪力气这么大。只是一脸憨像，一眼便能看出没什么头脑，只会听人差遣。
这里并不是个繁华的渡口，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摆渡人，能吸引他们聚在这里的也只有意外之财。不管钱多钱少，拉到了江心便随意剥个精光。
这次算是他们栽了，遇上了惹不起的主。若单是我一个人，必然是被他们吃定的。
到了醉前溪入口，水变得清澈起来，几乎看得见溪底的沙石。两岸石山耸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数不过来。
我忍不住伸手接了一捧溪水，清冽甘甜，实属上等水源，酿酒或是泡茶都是不错。
“你们是要去风尘观么？”船头的船夫问道。
“我不知道。”我说道，没问过李无中，他不会主动告诉我。
“去那里的话，天黑之前是到不了的。”船夫说道。
我没和他继续聊下去。我不过是跟着李无中来游山玩水的，相信这些琐事他早就考虑好了，不用瞎操心，当然也不能和他人乱说。
山涧中阴风阵阵，光线渐渐黯淡，斑驳的树影显得有些阴森。
李无中坐的船停靠在一块稍微平坦的巨石边，回头把我们也招呼过去。
“今晚在这里歇息。”李无中说道。
船夫们都看着他们的船老大，船老大却是一声不吭，看来是默许。
“你们两个去弄点柴火来，你们去打鱼。”李无中吩咐道。
船夫们站着不动，没理解怎么是李无中在发号施令。
“去啊，还站着干嘛。”船老大瞪眼说道。
虽然不服气，却也不得不听从，在江心肯定是被李无中调教了一番，见识过他的厉害。
没有网，两个船夫在水里折腾了半天，连虾米都没摸着。李无中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无形算子撒出，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捡上来。”
两船夫愣了愣神，才游过去捡起漂了很远的鱼，疑神疑鬼地看着李无中。
溪水如此清澈，养出来的鱼自然不会差，只是个头小了点，我吃下五六条才觉饱。光是火烤，未加任何配料，已是鲜美无比，堪称绝味。
“好好休息。”李无中说道。
他的意思是告诉我不必担心那几个船夫，不过我没有睡意，躺着看月下的溪流缓缓流动，如同天上的银河。
溪流两旁，不知名的虫豸肆意地鸣叫，这里原本便是它们的地盘，没有人会来打扰。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祥和，恍若世外桃源。不过天下间但凡有人的地方，总会有利可趋，免不了你争我斗。明日风尘观，会有人受伤流血，会有人尸骨无存，但愿这溪流能够清澈如夕，日后还能来喝一捧溪水，烤几条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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