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不要一起过年
第十一章《要不要一起过年》
今年临江市的雪持续了很久，从一年跨到了另一年。街旁堆积的雪已初有消融之势又飘起了点点雪花，路灯光下映着，倒是让人分不清是雪花还是小雨点。好在夏清风背上还有个大型暖宝宝贴着，也没有这么冷。但是顾明月这个充当雨衣的冤大头就没那么暖和了，头又往夏清风的颈窝里缩的更深了，呼出的酒气加上细碎的头发搔着皮肤只觉得酥酥痒痒。
“顾明月你醒了？老实点，快到家了。”虽然顾明月相较于同龄男生来说不太重，但这么背了一路手还是有点发酸。这么一说他反而更不老实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念什么，只隐约好像听到夏清风的名字，还开始试图挣脱。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放他下来也是整个人摊在地上，钥匙也是找不到在哪，只得敲门叫醒顾妈开门了，但愿顾明月明天醒来不会死的太惨。
“哎哟！这小祖宗怎么这个点才回来，跟个烂泥醉鬼一样！小夏你们这是去哪了？”顾妈睡眼迷蒙地叫醒了顾爸来把这个小祖宗抬回床上，谁知道顾明月竟开始撒泼起来就是不起来。
“你，你们都别动，小爷我清醒的很！欸？这不是夏清风吗？你怎么头上都是白糖啊？你是不是去人家家里偷白糖了哈哈哈！”顾明月赖在地上指着夏清风的头，手脚也开始做乌龟游泳般上下摆动。
“好好好，我去你家偷白糖了，和我一起先进去可以吗？我去你家把白糖还给你。”无奈夏清风只得把顾明月整个人扛起来到他房间里，顾妈也是跟在后面扶着他的头，一边骂骂骂咧咧地说这臭小子又喝酒之类。顾明月闹腾了一番，不是要夏清风赔他家白糖，就是去厨房说要把自家的送给他点让他别偷了，终于好不容易累了躺在床上后，呼呼的又开始睡了，还真是像个小孩一样。
“真是麻烦你了小夏，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本来小时候就身体不大好，和他说了不能抽烟喝酒，真是骂也骂不住。话说你怎么和他一起回来了，我记得之前有几次都是张超送他回来的，这小兔崽子是不是硬拉你去的，可别被他给带坏了啊。”自家儿子这德行顾妈是比谁都清楚，但凡身边有个稍微熟点的男同学都恨不得拉着和他一起瞎混。
“没有，张姨，今天不是学校晚会吗，大家就去吃了点宵夜。也没有喝很多，顾明月这个只是大家都比较高兴。下次不会了，张姨你放心。”
“辛苦你了还一路送他回来，明天你们也放假了，好好睡个懒觉，明天中午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张姨我先回去了。”
水蒸气弥漫在整个浴室中，夏清风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因为酒精作用已有些淡淡的血丝。抚摸着脖颈，方才耳边的鼻息和酥麻感都还仍留着上面，小猫吸多了猫薄荷以后醉了是不是也会这样蹭人呢？挠的人心里痒痒的。许刚刚在浴室待的太久，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不自觉去拿了被子就在沙发上倒着了，望着桌上花瓶里那几枝已经干枯的桂花枝，又起身去打开书包找出那本牛皮本来开始画起来，窗外天色也渐明，夏清风手里还握着笔就这样睡着了。今夜，似乎梦里会有些不一样。
砰砰砰——
人还在梦乡里，身体却先被敲门声叫醒，这风格，不必猜都知道肯定是顾明月那家伙来敲门了。墙上的钟也正好齐齐的指向12点，看来夏清风是睡的不错。起身开门，门外的一张脸却是满满的戾气，要是漫画里，定是头上都挂了三根黑线。
“我妈叫你去吃饭！”一句多的话都没有，看出来了顾明月是极其心不甘情不愿，夏清风迟迟没有动身，就要冲进门。
“托你的福！小爷我觉都没得睡！大早上被女魔头拎起来去买菜，赶紧吃完我要补觉！”
这一层的住户也就顾明月家和隔壁的这套房，旁边敞开的大门里飘出阵阵香味，今天顾妈应该是做了不少好吃的。
“顾明月，想过你有起床气，没想到还能持续这么久。”两人从门口闹着坐到餐桌上，不免顾明月又被‘护犊子’的顾妈一顿念叨。
“人家小夏昨天背着你回家的，不谢谢人家还有脾气了你，小夏别理他，今天我做了糖醋排骨，你应该喜欢吃这个吧？来多尝几块。”每次只要夏清风来顾明月家里吃饭，这个亲儿子都像是捡来的一样，夏清风的碗里总是盛的满满的。
“说起来还有个把星期就过年了，小夏一般你家都怎么过的？”顾爸又夹了一块肉在夏清风碗里，问道。
“往年都是奶奶和妈妈我们在家里简单过一下，不过今年就不太知道了，因为我妈去了疗养院之后病情一直都不太稳定，她本人也不太想回来。大概是去叔叔家过吧，奶奶还在那。”
“哪个叔叔啊？怎么之前没有听老师提过他还有个儿子。”顾妈一直都和夏奶奶都有往来，这么多年也只听说她有个独子，还在多年前因为意外去世了。
“不是亲叔叔，就是亲戚，其实平常往来也不多，只是我来上学没办法只能让奶奶去他家住了。”
“老顾，每年都是咱们回去找爸妈过年，正好今年明明也上高中，开学早在那边也待不了多久，不如咱们就在临江过吧。”顾妈询问式地看向顾爸。
“媳妇都听你的，和你在一块哪都是一样。”突如其来的狗粮让对面的两人打了个冷颤。
顾明月那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
“人家夏清风还在这，你俩就不能收敛一点？”
“说正事！我说小夏，你想不想在临江过年？我也好多年没有和老师呆在一块好好的叙旧了，你来临江的这段时间啊，我是对你喜欢的紧，我家又是我独女，也没有侄子什么的。咱们要不就也趁这个机会，我和你顾叔把你奶奶接过来一起过年吧，当是认个亲！”顾母是眉开眼笑，这架势不像是要认个侄子，像是认了个儿子。
“怎么就认亲了？我同意了吗你就给我找个兄弟？”一会又是撒狗粮，一会又是认亲，跟演电视剧一样。
“我看着你倒是口是心非，天天上学放学的都要粘着人家小夏，你老妈我是成全你好吗？”
“不是？我哪粘着他了？”正吃着饭，嗓子里的东西都要噎着了，这妈是真能说啊。一旁的夏清风倒是乐在其中，不反驳也不插话，一幅看热闹的意味，不时又把顾妈刚夹到碗里肉匀给顾明月。
“臭小子你别打岔，怎么样小夏，姨的提议你举得如何？你要是愿意啊，我这就打电话给老师。”顾妈倒是一脸期待，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出现这么能让自家混小子跳脚的人了，要是一块过年不知道是怎么样个景象，想想就觉得有趣。
“我都可以，只不过真的太麻烦顾叔张姨了，但是奶奶肯定会高兴的，她以前可爱热闹了。”还没等顾明月应声，顾妈是不管不顾就拨通了电话，眉飞色舞的朝电话那头讲了十多分钟，眼睛弯成两只月牙延出淡淡的细纹，嘴也合不拢。
“老师同意了！小夏，明儿我和你顾叔就去接你奶奶过来!明明你赶忙的今天就和小夏收收行李，咱们过年回北江那边儿去！”女中豪杰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和她张静怡的本名是一点不符，是个典型的风风火火辣妹子性格，说什么就马上做，行动力是一等一的。就是被晾在一旁的顾明月是相当无语，对于这个妈从小到大做什么决定，自己别说反驳，每次都是还没张口就被拎起来动身了。夏清风早已察觉到身旁的人神色恹恹，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
“顾明月，我们俩挤一张床会不会太挤了？不如我还是回叔叔家去。”多的两人又是祖孙，定是要分房睡的，算上来得用四个房了，如果春节期间还有亲戚小住什么的，许是不够。
“得得得，我家房子多，那边的房间你一天换一间睡都行，你可别和我睡一间房啊。”一旁的张静怡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另外一个人制得死死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换做往常肯定是要多番反抗，没想到今天这么乖巧，心眼里是越发的喜欢这个从黎县来的小男孩了，这俩一静一动正正好。说到底，顾明月虽然表面一幅纨绔不好管的样子，却也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尤其是对于夏清风这样内心细腻的人来说，和这样简单的人相处是再容易不过。
翌日，早早的顾明月爸妈就出发去黎县接夏奶奶。中午夏清风已简单收拾好衣物书本去隔壁敲门的时候顾明月隔了好一会才来开门，看样子是昨晚打游戏又玩晚了。想着他那起床气，进门后夏清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顾自的去厨房翻找着，任顾明月又回去睡回笼觉。冰箱里除了一些可以常储存的食物和冻肉以外便什么都没有。夏清风拿出两个鸡蛋，从存米箱里舀出一小碗米熟练地淘洗起来。不一会，锅里的米咕嘟咕嘟伴着搅和成鸡蛋丝的就成了简单的一碗鸡蛋烫饭。
“起来吃饭了，吃完饭下午陪你双排。”一句双排，可比什么话都有用，顾明月‘腾’的一下就从床上窜起来。
“走吧！出门吃饭！说好的下午一起排啊！嘶——这什么味道这么香？”看着两碗简单得像白米粥一样的素食，顾明月只想收回刚刚的话。
“随便吃点吧，再下去吃就晚了，估计你还没开始收东西吧？”不等顾明月开口，夏清风便舀起一勺鸡蛋烫饭就塞到他嘴里，看他脸上惊讶又赞赏的表情，看来顾少爷挑剔的嘴是对这简单的一餐没有异议。
“有什么好收的，又不是搬家，我家本来就住北江那边，平常都有人打理的。”顾明月确实没领会到自己老妈的意思，那寒假作业总不能到最后一天再赶吧。叹了口气，只能帮这位少爷打开书包把必须要做的卷子题册收出来和自己的装在一块，夏清风突然感觉自己确实像他的跟班。
夏清风吃完饭正想着两人如何打车去北江，下楼便看到一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车侯在了楼下，顾明月倒是自然的开门就上，和开车的人仿佛很相熟一般，一口一个叔的就开始熟络聊起来。不过想想之前魏佳宁他们提过顾明月的家庭情况，看样子这是司机来接‘少爷’回家了。
临江市主要分为南江北江两个大区，分别代表着新城区和老城区，临江一中所在的南江区便是属于各家企业老巢所在的新区，北江区则是最为热闹繁华的市中心老城区。一路走的基本都是高架，却也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顾明月家所在之处。
穿过市中最拥堵的一块，进入的是一个闹中取静之地，和外界隔成了两个世界，路旁的灌木每间隔着一个中间是一颗香樟，序然不失美感，已是深冬也听得见叽叽喳喳的鸟语。每户人家都配备的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园，多是带着点西洋风的独栋。顾明月的家还要更隐蔽些，到了一个山脚却还要蜿蜒而上直到半山处。
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白石圆柱的大门和雕花栅栏还缠绕着青藤的绿墙。比起一路上的精致的独栋，这座房子更像是坐落于山腰处凭空托起的小庄园。房前的草坪修剪得平整，一棵齐四层楼高度的老榕树枝节粗壮，盘根错杂长在正西侧，是有不少年岁了。榕树下是个修葺典雅的鸟笼亭，就着背院隐约可见的灌木花丛，夏天应是幅美景。
对于身外之物夏清风是一向都不在意的，但毕竟也是从小县城出来的孩子，看到顾明月家还是不免内心有些惊讶。
“这都快饭点了怎么才到？”还没进大门，就远远听到顾母的声音，一个蹒跚老人随着顾母跟在身后，走的有些慢但也在尽力快步了。
“奶奶！”夏清风一眼就看到顾母身后的老人，都忘了和这房子的主人打招呼就像个小孩似的迫不及待跑去抱住自己的奶奶，不时还摩梭着头，老人也微微踮着脚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这也是头一次祖孙俩分开这么久，平常也有电话联系，但千言万语也始终不及见面的一个拥抱。
“哎哟，我们小夏还真是没长大哦，见到奶奶这么高兴啊？”顾母捂着嘴也咯咯笑，打趣着便要过老人的手扶在自己小臂上，小心搀着上台阶。
进入约莫有两个人那么高的厅堂大门，先眼便看到的就是挂在大厅里的巨幅油画，画上是一张乡野景图，仔细看在乡野林里还有一个屋子，屋檐下是一对老人还有一个俊秀的男人和小男孩戏耍的场景。是偏写实的风格，但画中无不洋溢着平和爱意。
顾母注意到夏清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幅画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神色里有些许自豪和开心：“这幅画是明明小的时候在外公外婆家画的，可惜老两口说什么也不愿意上来过年，不然啊，咱们这春节更热闹。”
“其实这房子也是老两口留给我们的，说是落叶归根不愿在城里待了，说起来我也是在这幢房子里长大的，明明也是，要是以后明明长大有了媳妇啊，也让他们的孩子住在这。”
夏清风也跟着顾母沉浸入了想象之中似的，怔了一会，默默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旧帆布鞋，又看了看自己的奶奶。真是奇怪，本以为自己从不会羡慕什么，目光所及之处从来都是不入眼也不入心，有一天眼里心里也会尽是酸意。从小被爱呵护长大什么都有的孩子，生活的地方是这样的吗？难怪他从来都天不怕地怕，因为身前总有人为自己挡住风雨。本应该，自己也会是这样被人保护的小孩。
“清风？快过来。”夏奶奶的轻声呼唤叫醒了愣住的夏清风，只见老人从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一个袋子，是个红色的塑料袋，打开后内里还有了一层那种超市用的购物袋，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包在其中。老人拿出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顾明月也一同过去。
“奶奶没有什么太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段时间特别感谢你照顾我家清风，以前老头子总夸我织的东西好看。所以啊，我就织了两条围巾，一条啊，是给你的，一条是给清风的。学校肯定不比家里，冬天带着这个肯定暖和。这个是用羊绒线织的，戴着也不会笨重。”说罢老人拿起围巾给顾明月围上，又端详了几下子，嘴里念叨着‘合适合适’。密密麻麻的阵脚工整平齐，几条别出心裁的精致螺旋花纹织在其上，应是用不少心思。
临江市从这一年之后就很少下雪了，往后的每个冬天顾明月也还是会戴起这条和夏清风一样的白色围巾，不知夏清风若是再戴起这条围巾的时候，还会不会忆起他们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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