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五章：灵泉掌宫
苍茫云霭，巨大的朱漆门扉独独矗立在横亘空中的青石丹樨上。
双脚在石上站定，腰间的力度便消失了。
好在凌月习惯了，微红着脸往那人身后躲了躲。
近在眼前的门扉紧闭着，如高山一般高耸，框架泛着耀眼的金光，浮光垂下，端地一派仙光浩然。
人在丹樨，竟是渺小之极。
凌月抬眼，慢慢往那人侧后方退了退。
锦缎华裳的仙官面无表情，双手叠在身前，端端正正地立在当中的门下。待凌华站定，这才行礼拜服：“参见帝君，仙尊已在荇台久候。”
凌华微微抬手，仙官起身回转。
朱漆的巨门，显得她的手那般细弱，只是明明看得出的轻巧力量，两扇山门却缓缓打开。
高门之中，并未露出之后的天云散漫，反而是一层浓厚的烟云，回荡其中。
仙官率先上前，轻易地融在了烟云之后。
凌华踱步，凌月紧跟上去。
烟云散发着浓厚的道气，即使运行着净身咒，也感到了几分压迫。
如镜花破碎，朦胧在眼前炸裂，所有的景物便是换了个面貌。
大大小小的浮岛错落有致，一岛青葱翠意，另一道又是奇彩流光，生机盎然竟是堪比百花宫的美景。
有雪白的长廊在岛间连接，玉带似练，幽静的散云拂过，美不胜收。
最让凌月赞叹的还是最中的那座浮岛。
遥望过去的巨岛当中，华美的宫殿展露无疑。朱门红柱，有金黄色的花纹在其上呈现，端美贵气。琉璃瓦泛着浅浅的光泽，似柔白，似晕黄。整个仙宫笼在了包容之中。
身后传来沉闷的轻响，好似那两扇巨门缓缓闭合了起来。
凌月侧目，哪里还有什么朱漆似山。天云苍苍，又是一处内境。
“月。”
那人轻声唤着，凌月匆忙回首。
鬓边的青丝被风岚吹起，捋到耳后正看着那人侧身而立。
素白的衣裳长身而玉，凌月呼吸微顿，面颊似缓缓灼烧了起来。
他那般静在眼前，一如往常的淡漠。只是这般看着，竟仿佛是第一次发现，他的身材原来那般高挑温雅，美好的背脊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幅度，白带收腰更显气质如玉。
心跳变得狂乱，不由想到被他拥在身侧的感觉，怪异的羞涩乍起一片缱绻。
泼墨的发丝在肩后垂下，随着柔风荡进了心底。他侧首望来，狭长的眼角隐隐有光浮沉，霎时间又似那一簇的桃林盛开，繁缀着无比嫣红的色彩。
“月。”凌华再次出声，见她眼底终有光影聚起，才道：“好好跟着。”衣摆微旋，将轻羽一般的笑意藏到了她看不见的一侧。
凌月暗自抚平狂乱的心跳，抬眼一看，那仙官早已没了身影。这才慌忙地追在了那人身后。
踏上白练长廊，那细腻的表面，竟是如真玉一般，光洁而润和。
仅仅穿过几个浮岛，便到了最中央的岛屿之上。华美的宫殿近在眼前，没有了那一层绚丽的光晕，金红颜色，却更显贵气十足。
凌月花了眼，暗道那金色的纹路是不是真是由黄金贴上去的。
凌华转步，向着殿后走去。
宫殿之后的地势在慢慢爬高。前首的岛上都种着普通的草药，有的凌月还在青丘见过。这里的却是一个都认识了。
只是觉得花美叶美，赏心悦目。
一棵紫薇积成了粉云落近眼里。
紫薇树本是纤细树木，这一株却是高大繁茂，像是活了许多个年头。
金色华裳的女子站在树下，曳地的裙角亦是无比的精美。一头秀发虽未挽起，但脑后缀着层层流苏，正和了衣裳的色彩。
她翘首抬头，似在紫薇中寻找着什么。
另一侧有一张宽桌，放着各种银称金捣，草药锦布。
凌月眉头微蹙，若不是知道自己来了仙界，还真以为是误入了皇宫大内了。简直是尽显奢华，连那桌子一看也不是普通材料。
女子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到来，却是气息微凝，仔细地摘下一簇紫薇来。缓缓回身，清冽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淡漠道：“帝君大驾，有失远迎。”说罢便走去了那桌后，捻下几朵紫薇扔进药臼里开始细细研磨。
凌月这厢倒是看得呆了。
那女子雾鬓国色，偏是那眼冰冷犀利，又以山黛描着飞扬的眼线，配着额上金色流苏抹额，青丝耳畔。衬得那一身耀眼的金色，愈发清丽高贵，让人不敢亵渎，想要俯首称臣。
女子突然抬眼，正巧看到了凌月眼中的惊艳。
“你看着我做什么？”
凌月吓了一跳，看了看身侧那人。
他好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风轻云淡的神色，不知在想着什么。
回眼时，女子还保持着对视来的姿势，目色冷淡，如同省视。
凌月无法，稳着声音答道：“凌月失仪，还请上仙莫怪。”
女子似愣了一下，方道：“吾乃灵泉宫掌宫，草药仙、仙羽。”
凌月再次颔首，想着要不要正经地拜见一下。
一旁的凌华突然出声道：“兮兮回来了？”
仙羽眼角一挑，冷冽的目光射来，四周的气息陡然添了几分压迫之感。
“帝君倒是清闲，我家兮兮可有给你添乱？”
好像是歉意的字面，那语气却分明是极为不满的寒冷。
又将几朵紫薇丢入臼中，药杵研磨出清脆的金银碰撞，伴着她的声音回荡：“兮兮正在面壁思过，帝君可是愿意有难同当？”
凌华道：“小孩子自然要多加教导。”
仙羽眉峰的跳动，极快地将臼中的物体倒在锦布之上，系成小包往一旁扔去。
一名仙侍不知何时现在了一旁，极其自然地将它接住。
凌月来不及反应，便听仙羽道：“天枢泉，一个时辰。”
愣神之际，仙侍半福了身子，一伸手道：“姑娘，请。”
凌月恍然，对上凌华并无变化的眼神，这才举步欲行。
“等等！”
凌月抬眼看去，草药仙微抬下颔，眉宇间尽是冰冷的高贵。
“你左手的东西，可否借与本仙一看。”
口吻之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尊贵，让凌月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正想着手上带着魔气的东西适不适合拿出来，就听得仙羽接道：“红色的那个。”
赤影？
凌月眉头微蹙。先不说赤影本是蛇君的妖兽，就冲着它那般助她，也不能随意交它出去。
仙与妖，终是有所界限的。
凌月低眉，缓缓道：“不知上仙有何指教？”
“放心……”仙羽道：“要不了它的命的。”
凌月还有所踌躇，忽然觉得那人的视线看来。
一抬眼，那星夜眸中一片深沉，带着令她安心的情绪。
无波的目光，却是让所有疑虑在顷刻间消散。凌月翻开衣袖，小心地将赤影的小嘴掰开，放在了桌上。
仙羽眼光大亮，拿着锦布将赤影托到眼底，细细打量着，完全将凌月忽略在一旁。
那眼光着实有些吓人，凌月只好再看了看凌华，待看到他微微颔首后，这才往仙侍旁走去。
仙侍安静地等在原地，直到她走来，才返身带路。
宫殿后的是层层起伏的小丘，有浓厚的白雾在其中萦绕。空气变得有些温热，飘荡着浅淡的硫磺味道。
仙侍自小丘之间转进，凌月紧跟而去。
方一错目，便是暖雾扑面，一池温泉静躺眼底。泉水透亮，池底的鹅暖石散发着可爱的光泽。
“姑娘。”仙侍轻唤出声，打断了凌月的视线。手臂微展，仙侍道：“姑娘，这边请。”
凌月举步跟上。
层层的小丘将这里分成了无数单独的空间，每一处都有一池温泉。若不是那各处的景色不同，凌月怕是早已分不清是不是来过了。
最后转过一道小丘，仙侍终是停了下来，福身道：“姑娘稍等。”说罢，将那一小包的东西慢慢洒了进去。
凌月倒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妥，转眼见丘谷打量一遍。
像所有的丘谷一样，这里也是雾气氤氲的美境，一株盛开的白琼反衬出淡雅风韵，若隐若现。那温泉也被白玉堆砌起，在微黄的水光中有若凝脂，瓣瓣琼花散在水面，轻轻荡荡，似是出水佳人。
研好的粉末融进水中，仙侍退去一旁：“姑娘请自便，一个时辰后，奴婢再来请姑娘。”
凌月应声，仙侍又道：“仙尊为姑娘调制的乃是解毒妙方，即便不适，姑娘也切莫擅用灵力，只恐得不偿失。”说罢不等凌月反映，便是缓缓退了出去。
解毒？
凌月抬眼望了望通透的头顶，天高云散，无遮无拦，不由小脸微红。三两下将衣裙褪在了池边的白玉上，赶紧将自己没进了水中。
极其温暖的水波包裹全身，凌月不由地发出餍足的声响。
周身的薄汗被泉水化开，带着浅浅的疲惫缓缓消散。
一点草药味道混着硫磺蒸腾到鼻下。
凌月颈脖一痛，霎时间万蚁蚀骨的感觉卷土重来，蛇毒带来的痛苦传遍全身。忍不住痛苦地悲咛一声，凌月蜷起身子，只将鼻梁之上露在水面，双手紧紧坏在膝上，十足的力气掐进了手臂。
温水舒适，却带不走深入骨髓的痒痛。只是深深一息的时间，少女额上已是汗雨涔涔。
丹田之中，一股暖流骤起，半妖半灵的力量蓄势待发。凌月猛地咬在手臂之上，转移的疼痛带来一点理智。紊乱的呼吸压着灵力的躁动，整个身子不可克制的颤抖着，好似这温泉也散不开她的“寒冷”一般。
眼底的水波已被温暖的雾气遮盖，水底的双腿也变得模糊起来。索性将眼闭合，想象着痛苦随着水汽消散。
思绪变得飘绕，不知触动了什么，让红与蓝的太极在意海中浮现出来。裹着金线的封印缓缓让开一点细缝，透蓝的灵气分裂出极细的光丝，润进了血脉，深入骨髓。
安静的丘谷中，偶有琼花飘落，荡开涟漪。
赤/裸的少女安静地蜷坐浓厚的雾气当中。
黑发在水面飘荡如墨，双眸紧闭，似是已经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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