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药田内境
大宇王朝一统中原已过三十余载，幅辽广阔，地大物博。经过乱世战争的创伤后，早已社稷稳定，初显盛世之端。
中原西南有小国南黎，由许多少数民族组成，国力一般民风尚野。大宇初定，尚无余力亦无心思征讨周边。
大宇十四年，南黎主动发兵，历战乱三年方投降，签降书称臣，年年朝贡，两国交界一时繁华多荣。
南黎皇宫背靠险山，整体大气磅礴，建筑风格虽被中原文化感染了不少，却仍旧保留了许多粗犷与野性，细看起来，其实是那么的不自然。
宫廷深处，空旷的殿宇紧闭门窗不点盏灯，夜色黑的压抑。一人端坐椅上，融在黑暗中，连轮廓也分辨不清。
空中传来风的声音，似有仙人飘然而至，门窗依旧紧闭，半分声响也未发出。
“上仙别来无恙啊。”那人笑道，老成的声线有些阴阳怪气。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来人出声，那人也不恼，冷笑了几声：“上仙不会只是来跟我叙旧的吧？那就没这个必要了，没好处的事情，我可是提不起一点兴趣的。”
冷哼声伴着一阵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人呼吸一紧，放在椅扶的双手霎时握的泛白。
好在这压迫就如那声一般，一瞬而逝，那人也不逞强，勉强地笑了两声：“上仙功力精进不少，真是可喜可贺啊！”
“你在挖苦我？”来人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句，声音透出几分威严。
“我可不敢。”
那人答得漫不经心，来人并不计较，直接道明来意：“剑呢？”
“剑？”那人笑得低沉，“上仙放心，有她帮扶自然是稳妥万分，也省了我不少心力。”
“她？”来人的气压明显低了低，“本仙已经说过，不要与她接触过多，更不要让她插手你我之事。”
“上仙是不是太多虑了。”
“不过是只狐媚子，聪明是有，不过性情暴虐眼光短浅，并不适合与其谋事。就算当她是把剑，也是双刃利器，随时都能反捅你一刀。”
黑暗中，那人的拇指在椅扶上抚了几下，方才语气一缓：“上仙说得即是，不过……就现在的情况，很多事情你我并不方便亲自出手，有这么一柄利器，利用得当也能事半功倍。上仙，此意尚可？”
“……”来人沉默一息，转而道，“剑在何处？”
哼！那人心中冷哼，面上不显。右手微抬，剑指一出，金色流光乍起，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快速射向来人。仿佛势不可挡的劲头，被来人轻巧化解。
过分纤细的手指握住剑柄，带着浅浅的流金放在来人眼前。
那人在黑暗中冷眼看着，金色的浅光印得来人的白发流光溢彩，一向冷静过分的眼神，染上光来更是冷的发寒，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古朴的剑身细看一下，竟与山洞中那男子带着的那柄一模一样，只是两柄剑却散发着完全不同的气息。
那柄剑布满戾气，仿佛能将所有靠近它的事物全部拉入深渊。而这柄却是气息平和，与那柄相差甚远，完全不同。
“剑，先交与本仙保管。”来人将剑舞出一圈金芒，随后便光芒紧收，殿中又恢复了黑暗。
那人并不接话，右手拇指来回抚动的频繁，来人衣袖微拂，背对过去又道：“放心，这剑本仙用它不上，最终也是与你用的。”
说罢，轻微的破风声爆出，来人如同来时一般，轻悄悄地消失无踪。
“哼……”嘴角溢出一声冷笑，那人放松了身子靠在椅上，拇指的摸索缓缓地圈画起来。
“上仙就是上仙，半分都不敢靠近呢。”柔媚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那人抬眼看着门被推开，今晚的夜色有些阴暗，但一点也不妨碍女人妙曼的身姿凸显出来，“你们说了什么？”
女人缓缓走近，那人显得有几分愉悦道：“你如此聪慧，难道还猜不到吗？”
“猜不猜得到，都没有意思。”女人娇笑两声，“总不过互相利用而已，你与他是，我与你也是。说不定……突然有一天，那位上仙还得与我这只小妖合作一次呢。”
“是吗？他可不是好招惹的。”
“他？不好惹？”明艳的眼睛闪动，女人一扭腰转了出去，“我不过小小狐妖，自然不能与仙相斗，不过呢，比起他来，我看啊，还是某些人更不好惹。”
魅惑的香味儿在空中隐隐传开，女人的身影却是消失在这偌大的皇宫中。
那人笑了：“仙？妖？”
沙哑的笑声拧成了线，缠绕在殿中，抬眼向殿外看去，女人打开的殿门没有关上，庞大的山脉蛰伏在殿前，那人紧紧盯着，眼神晦暗，带上了一些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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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后山地势稍平，一片片药田整齐排着，东一亩青北一亩红，煞是好看。
凌月站在高处，俯视的风景虽好，可现在却是半分也欣赏不进。
药庐只是几间茅草屋子，靠着一侧山壁，颇有些田园小家的意思，闲静清幽怡然自得。放在平时，凌月定是相当喜爱的，可现在……
凌月突然无比想念络烟，狐族络家这个小魔头，就算把“青丘之国”搅得再天翻地覆，只要不是杀人，就算是放火也有络家长老给她兜着，多半也是罚不到哪去的。
络家的长老也是族里的老人了，络烟常说，她家的祖宗以前与木长老交情还算不错，只是现在那些资深的长老们都喜爱深居了，也是有她这种不省心的，才磨得络家长老时常出来善后。
如果有络烟陪同“犯案”，看在络家长老的面子上，木长老会不会从轻发落？
想了想凌月自己就开始泄气了，小魔头络烟都不敢靠近药田，也别空想其他了，再说九姑的事，也不是能给络烟说的。
修为晋升的最明显好处，就是视野开阔了不只一点。
一排排的草药或是青嫩可爱，或是妖冶艳丽，有的形态规整好看，有的又是奇形怪状。各样的田地被打理的整整齐齐，看得出木长老确实花了许多心血，下了这个结论后凌月更是哭笑不得了。
挣扎了许久，凌月一狠心，闭上眼认命地伸出一只脚，试探将脚尖落在药田范围之内。
一个面容严峻气势汹汹的老头子，风一般地吹来带着令人心尖发颤的气势……
山风轻巧地吹过，凌月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得不轻，细细凝听了一会儿，果然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眼睛小心翼翼地睁开，视野广阔岁月静好……什么都没有的感觉真好！
凌月觉得都快感动的哭了。
难道真如九姑说的，木长老真的不会半路杀出来？
思绪乱得根本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只有“死就死吧”的念头，在脑子里逐渐清晰浮出。
仔细地瞅了瞅药田，种植的多是寻常药材，凌月虽不懂草药，但那冰魄凝脂看着也是仙灵草芝一般的物件儿，也不似在这些地里能种出来的模样。
凌月秉着早死不如晚死的信念，提着一颗心，蜗牛一般挪到药庐跟前。
茅草屋子只有小小三间，简单淳朴却也十分整洁，看来传闻中性格怪异的木长老，也还是有他的另外一面。
“晚辈凌月，有事拜访木长老。”凌月艰难的说道，低哑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礼拜的很深，凌月觉得一辈子从未拜过这么深的礼。只能说络烟的言传身教太过成功，让她对木家长老有种未知的恐惧感。
除了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并没有其他声响。
日头开始偏了，凌月无奈地站起身来，道了声“得罪了”蹑着手脚便上前去推门。
中间与左边的茅屋连在一起，一间正室倒是摆着圆桌茶几，一间像是卧房，就只有一张床榻。凌月窘迫地难受，好在都是一目了然的摆设，明明白白的看完了她就赶紧退了出来。
右边的茅屋略微小了一些，单单建在一边，九姑说的药庐真的在这里吗？可是一眼望去，根本不见其他的屋子。
硬着头皮过去推门看去，屋内毫无摆设，墨绿色的巨型石桌放在正中。
那石桌线条古朴诡异，却又是鬼斧天成，自然流畅。桌面除了边缘一点，中间的部分被磨了水平，刻着不知是什么的图案，只有一圈儿八卦形状闪着光晕。
凌月看着好奇，脚下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些。光晕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模糊，落进眼里仿若实质。
手缓缓探了去，指尖微触。
光……星斑点点将少女包裹。
似夏夜偶尔飞起的萤虫，似冬日染上月光的霜雪。凌月好似陷入了幻境，一时竟被这浮光迷了眼，怔愣着惊叹着……
美景稍纵即逝，当浮光散开，惊叹便成了惊讶。
偌大的内境空间，凌月站在其中，渺小之极。
小心地摸了摸狂跳地心脏，脚下石台宽阔，仔细点可以看到与石桌一般无二的图案与八卦，依然闪着同样的光晕。
空间里别有一番天地，浓重的雾气萦绕在四周，看不清里面的风景，只有眼前方圆几里能看得仔细，一弯溪水连着一方清池，郁郁葱葱的山水姿色，竟是组成了美不胜收的风光。
灵气充盈得连发丝都能感应到，凌月拾阶而下，虽是没有开垦规整的田地，却不难看出种在里面的每一株植物都不是凡品。
“晚辈凌月，有事拜访木长老……”
目及全部，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不过心尖还是颤着的，虽然没人还是得见个虚礼。
确定无人在了，凌月猛地一吸气，开始寻找冰魄凝脂，她可不愿意等到日头落了再去山洞，黑压压的与那男人相处，怎么想怎么难受。
一圈儿找遍了也没有看见犹如冰晶似的药材，凌月脑子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儿盯上了那池清水，水波无风自动，粼粼峋峋看着都透着清凉。
池上飘着几株莲花，水滴偶尔从花间滑落，煞是好看。
凌月蹲在池边，低眼望进水里，池边的水尚浅，再往里看去就仿佛被什么隔断了似的，看不大清楚了。
好在冰晶玉脂般的药草就长在近处一株睡莲之下，凌月的唇角瞬间就扬了上去，再仔细地看看，竟发现睡莲纤细的根茎浮下，跟那凝脂连在了一起。
“冰魄凝脂，取万年雪山玉胎，辅以万年冰霜凝结，待有主枝破胎而出，便移入灵气充沛水中，其根下最好种入千山睡仙莲，两厢一同生长，待到睡莲绽开，冰魄成型放才显其药性。是以其有玉石之精魂，又有草药之骨髓，最擅洗筋伐髓，固本培元。”声线空灵低缓，娓娓诉说着。
凌月浑身一僵，只觉血液都凝固了。她清楚地感到那人微弱的气息，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如果不是突然出声，她根本就发现不了。
“你想要它。”
陈述的口气，更是勾得少女冷汗淋漓。
凌月起身，低着头转过身去，盯着那人锦袍角边，金色的云纹绣的精致之极，干涩着嗓子道：“木长老，晚辈凌月……晚辈……”
舌头在口里打结，凌月有一头撞死的冲动。
“冰魄凝脂虽来之不易，却也是能培育出来的，倒也不是极品金贵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悬着的心却放松了许多，凌月忍不住抬头。这一眼却是愣住了：“木……木长老……”
金色云纹贵气大方，淡米白的锦袍宽大飘逸，一派通体仙气。
那人散着发，胜霜一般，苍白的厉害，似波浪般卷得自然。面如白脂，连眉也是苍白的，只有双唇才透出了点淡淡的粉色，整个人似乎就是颜色深点的九姑，只是那脸孔确实与九姑判若两人。
凌月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双眼，心跳地有些诡异。
那人的瞳孔晶莹透白，仅被细细一圈淡紫勾勒出来，似无流光溢出，却又仿佛万事万物尽在其中，玄妙通透至极。
“……”凌月微张着嘴，半响也挤不出一个音来。
“随心便可。”那人眉目柔和，声音带着让人平静的力量。
似是有沐光之感，凌月忽然心头一松，说话也显得自然了许多：“晚辈冒昧，长老莫怪。只是晚辈真的需要一株冰魄凝脂，还望前辈割爱……”
那人好似细细将少女打量了一番，突然口风一转：“你可相信命数。”
“诶？”原本还感到有些僵硬的姿势，瞬间就应不到了，凌月盯着那人的眸，心思却顺着想了下去。
命数？这个东西她听过也有些了解，却从未仔细想过。
若说有什么是真的由命数决定的，凌月心中一暖，温润的少年仿佛一眸一颜都在眼前，这是她最希望存在的命数，无论如何都不想有任何改变。
一面还在思索着，那人空灵娓娓道：“随心便可。”
“晚辈……不知……”
那人似有衣袍微扬：“站起身。”
似是玄妙，凌月站起身，仿佛再自然不过的小小地动了动身子。
见那人缓缓走到池边，凌月赶紧退后半步，池水荡漾出涟漪，白脂如晶的草药浮出，飘飘荡荡在少女眼前跌落。
凌月赶紧抱住，正想道谢，却听那人的声音传来：“去吧，记得，随心便可……”
风的力度很轻，那人身影晃动，眼前星光闪过，才发现自己又站在那巨型石桌之前。
若不是怀中还抱着那株来之不易的药草，凌月甚至会怀疑方才的一切，会不会是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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