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情愫
又是一年春。
湖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有的桃树上已经结了粉红的花苞。幼宜坐在裂冰纹的窗棂旁向外看去，湖面被风吹起涟漪，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她轻叹一口气，转头看着幼安：“你决定好了？”
“不是我，是顾凌风。”幼安穿着浅色烟柳纹束腰长裙，素色的裙子依旧不掩其国色，“宁王殿下养在大长公主膝下，大长公主对这个侄孙倒是上了心，宁王聪明伶俐，但这份聪明，恰恰是我和顾凌风都不想要的。和王殿下是先帝幼子，今上弟弟，胆小懦弱，这么大了却仍只识得几个字。”
和王便是熙贵妃与正元帝的儿子，也是正元帝最小的儿子。和王是亲王，不过庄贵太妃也不把他放在心上，丢在偏僻的宫殿里无人问津。
幼宜垂眸，叹道：“那陛下……你们打算怎么样？”
幼安倏然抬眼，她道：“换做我，当是要斩草除根。只是顾凌风，怕狠不下这个心来。皇帝跟他到底有几年情谊在，陛下现今膝下只有康荣公主，膝下无子，这个皇位，当时兄终弟及。”
嘉顺帝无子，萧氏诞下的是一位公主，被皇帝册封为康荣公主，她也因此晋封为惠妃，跟婉妃一起协理六宫。嘉顺帝膝下没有皇子，只有康荣一女，他若不过继宁王为嗣子，他死了，和王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
幼宜看着幼安腰间与顾凌风一对的玉佩，知道他们二人已经互生情愫私定终身。她顿了顿，才说：“今上不死，和王永无安稳之日。顾凌风怎么会在这件事上面心软？文惠太子当初还把顾凌风当做亲弟弟看待，他怎么没有心慈手软？”
文惠太子秉性温厚，顾凌云当初是太子伴读之一，文惠太子也把顾凌风跟长乐当做亲弟弟亲妹妹看待。文惠太子的死就是顾凌风与幼安一手促成，怎么那时候不见得顾凌风心软？
幼安难得脸上出现愁绪：“我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但皇帝，的确是留不得。张羲民大限将至，我们也布局得差不多了，待到张羲民死了……就可以动手了。”
幼宜眨了眨眼睛，忽然凑过去：“其实你给皇帝下毒了吧？慢性毒，陛下身子一天天不好，太医却看不出什么问题，肯定是姐姐干的。”
幼安面无表情地把幼宜的脑袋推回去，盯着已经出落得如玉兰般的幼宜，迟疑了一瞬，不知是否该告诉幼宜。她犹豫了许久，才咽下自己要说的话，淡淡道：“你跟我去珍味楼，我和顾凌风有话要说，萧晏跟你也有话要说。”
顾凌风终于要动手夺权，幼宜心放了一半，笑道：“萧晏跟我有什么话可以说的？还有姐姐，你其实和顾凌风两情相悦吧？”
“你怎么这么多话？”幼安的心思被幼宜戳穿，有些不悦，“我跟顾凌风的事情不用你过问，你管好自己再说。”
幼宜抱住幼安的胳膊：“六姐姐——顾凌风喜欢你，他是要当摄政王的，野心不小。你俩迟早在一起，等到你们两个权倾朝野了，我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沈嗣谦也管不了我！”
这么多年的时间总算没有白费，幼宜说道：“等和萧晏解除了婚约，我在京城有你和姐夫罩着，横着走竖着走都没有人敢拦着。到时候我就这辈子也不嫁，想画画画画，想出去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再也不用禁锢在这四方天地了。”
幼宜与常人不同，幼安是知道的，她归结于幼宜小时候脑子坏了致使长大脑子也不太好使。她这个妹妹看着循规蹈矩，其实一点规矩也不守，恨不得天天出去玩。
只是有的规矩，幼宜不能破。
幼安摸摸幼宜的头：“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成婚？你对萧晏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幼宜近两年与萧晏相处的时间是多了些，但她确实对于萧晏无感。幼宜歪了歪头：“成婚做什么？我才不要当什么当家太太，又要相夫教子，又要侍奉公婆，大大小小的事情要操持，就连去哪儿都得看看夫家同不同意。我有你护着，既然嫁人婆家不敢管，那我为什么索性不嫁人呢？想做什么做什么，这才快活呢！”
“也罢。”幼安不是对幼宜一点感情没有，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幼宜只要不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都能给幼宜摆平了，“随你去吧。左右你嫁不嫁人，也没有人敢管了。”
府中幼宛幼兰已经出嫁，就连幼宓都已经被小李氏定下了，只余下幼宝和幼安没有定亲。
二人去了珍味楼雅间，萧晏跟顾凌风早已经等候在此。
幼宜被萧晏拽着去了隔壁，她悄悄地问道：“顾凌风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我六姐夫了吧？他要开始造反了，那我们的婚事是不是也可以解除了。”
幼宜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但萧晏并不是。萧晏盯着眼前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拉着她坐下：“皇帝还没死，你是想拉着我们一起死？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我知道啊，但等皇帝驾崩，新皇下旨解除我们两个的婚约不就好了？”幼宜托腮看着他。
萧晏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得很高了，脸上褪去了年少时的稚气，整个人都沉稳起来。
幼宜感慨道：“你长大了。”
萧晏满脑子黑线，沈幼宜比他还要小四岁，这长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幼宜，决定直接摊牌，于是开门见山道：“沈幼宜。我喜欢你。”
“？”
幼宜呆住了，她猛地起身，直直盯着萧晏那双漆黑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不可置信的表情。幼宜呆了好半晌才回神，她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自己：“你喜欢我？萧晏，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萧晏看着幼宜的反应就知道她对自己的意思了，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满眼认真道：“我喜欢你。我没有和你说笑。沈幼宜。”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幼宜只觉得荒谬和不可思议，萧晏居然喜欢她？为什么？
萧晏仔细想了想，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沈幼宜的，但他确实觉察到自己对幼宜的感情不对劲。起先把她当妹妹，后来不知道怎么慢慢变了。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直到顾凌风玩笑般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我不知道。”萧晏认真道，“但我喜欢你。这不会错的。”
幼宜深呼吸着，她坐回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呢？我才多大，你才多大，怎么会喜欢我？”
这个身体现在也才十四岁。
萧晏觉得幼宜的话实在是奇怪，他纳闷道：“我也没比你大多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再过一年你就及笄了，你还觉得你只是个孩子？”
现代这个年纪都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何况十几岁就结婚生子的古代。像怀茂年过二十还未娶妻的，已经是晚婚族了，大部分都是十五六岁就成亲。嘉顺帝也是这个年纪就有了女儿康荣公主的。
旁人像怀茂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幼宜揉了揉眉心，她皱眉道：“你真的喜欢我？你是不是搞错了？”
“沈幼宜。”萧晏忍无可忍地说，“我是人，又不是和尚，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怎么不能喜欢你了？喜欢你是要遭天打雷劈还是要被满门抄斩？我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喜欢上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幼宜冷静下来，她索性抛开去不理，萧晏虚岁也有十八，再过半年就是他的生辰，放在现代也是个成年人了。萧晏不再是一个孩子，对于自己的感情，应当还是可以分得清的。
她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
萧晏眼神暗了暗，他看出来了。萧晏追问道：“那你有没有心上人？”
幼宜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我这辈子都不想成亲，等到事成之后你跟我解除婚约。”
她不喜欢萧晏，既然不喜欢，那就坦白说了，她做不出明知道萧晏喜欢她还故意吊着他的事情来，让萧晏尽早断了这个念头为妙。
幼宜总不能耽误了他。
于是幼宜直言不讳：“我不喜欢你，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说不定过个几年你就淡忘了。而且你要把你的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面么？你不是还要给你姨娘报仇？”
萧晏猛地攥紧拳头：“我喜欢你，和给我姨娘报仇不冲突。太太已经再也干涉不了我，她现在也不敢把我姨娘如何。她迟早会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幼宜叹了口气，站起身，朝萧晏倾身过去，揉了揉萧晏的脑袋：“你还小，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现在喜欢，难道这辈子一直喜欢？而且我不喜欢你，你要强抢我不成？两情相悦也不一定是神仙眷侣，何况单相思。”
古代束缚太多太多了，萧晏不论如何都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他肯自己的妻子到处抛头露面，四处跑么？幼宜自从来到古代就没见过这样的夫妻，大户人家规矩多，便是像薛常露父母，之前多恩爱，现在还不是和离了？
就算夫婿本人同意带着妻子游山玩水，婆家也不一定允许媳妇抛头露面。嫁了人的妇人是要遮住脸的，除非像李氏那样年纪大的老妇人，就是端敏县主出去也不可以随便露出脸来。
更严实的还会从头到脚都遮住。
她不愿意。
幼宜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她和幼安相处这么多年，为的就是那一天，为的就是可以让自己过得好，过得舒心。
书中对于萧晏的性情并无太多描写，她也早不记得了。女主沈幼安重生一世，很多事情早已经不再重视，她也表明愿意随着幼宜去。
幼宜想经商还是走天下，幼安都愿意护着。但成亲之后，成了萧家的儿媳，萧家难道没有权力管束？古代家族非常重要，就算萧晏是宰相，也不会脱离供养他的萧家。
幼宜对沈家没有感情，幼安亦然。二人都不觉得沈家有多重要，纵是沈家被灭，只要不牵扯到刘姨娘跟宏哥儿，幼安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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