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启程
白墨沉默了两秒，语气轻快了起来：“没问题。”
但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不吃？”
“他们看管我看得很紧。”林潇的后背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那是远比项圈缠得更深的锁链。
“好。”白墨点头，“我会吃了它。”
怪物倚靠吞噬而变得更强。他会去斗争、吞噬、尽可能变强，然后把这地方踩个稀烂。
林潇看着他，好似在看着一个庞大而危险的怪物的诞生，而这怪物像是饿了几个世纪一样饥渴。
半晌他凑过来，语气轻柔得像情人间的耳语：“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我也吃了。”
白墨摇了摇头：“不要。”
他当然想，但不是这种意义上的。
在阴海猎场里的日子好像变得很遥远了。但白墨这些天时常回忆，回忆起林潇落在自己眼睛上的吻，带走了眼泪的吻。
那种触感每每忆起都令他怀念，令他渴求。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继续获得，如何才能长久的拥有，他没有经验。
或许是白墨的眼神太□□。
“你似乎有些口不对心。”林潇又凑近了些，白墨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快要把人烫伤，于是稍稍离远了一点。
“原谅我还是只不成熟的怪物。控制不住旺盛的食欲。”他笑着，试图把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身上挪开，即便这很难。
太难了。
而且对方还在凑过来。他看到他颈侧的疤。他突然很想去碰，毫无缘由的。
这太难了。
但林潇只是越过他，将床头的灯调暗了。
心跳声如祭祀大鼓，把白墨的头皮震得发麻。
他在这一刻极度的渴求。渴求一个吻。无论是谁吻向谁。他可以说出来吗？
周遭缓慢地变暗。只留下一点点不会影响人睡眠的光。
白墨仍坐在那里，像个不知所措的年轻人。他的确是年轻的，各种意义上。
他听到林潇的声音，像是轻而缓的叹息。对方在极度的昏暗中收回调动灯光的手，跪立在床上，在他的面前。
白墨抬头看他。他看不很清。他没有对方从对黑暗的恐惧中获取的视力。
但他能够感到温热的呼吸，很近很近。
有双温暖的手落在了他的脖子和脸侧，他感到有很柔软的东西触及了自己的眉毛，然后是眼睑、脸颊。
最后落在嘴角。
他不知该如何启齿的隐秘欲望被轻易满足，某种温暖而舒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脏，皮肤相触的地方几乎在发麻发热。
他听到对方在笑。声音很低，沉在胸腔里。
“睡觉吧？”林潇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明天还有工作呢。”
白墨摸到他的手，颇有点恋恋不舍的味道，但还是点点头。
第二天林潇甚至制止了白墨起床。
“六点了。七点钟打卡。”白墨看向林潇，对方还埋在被子里，但手像钢箍一样箍着他，“亲爱的阿潇，或许你记得我们昨天约了今天上午九点。”
“滚他大爷的七点钟打卡。天杀的公司朝七晚六一周加八天班全年无休还不给批假。”林潇眼睛都不睁，“九点钟我们直接出发。”
如此嚣张。一点也不像个被囚于猎场的猎犬。
“出去做正事，他们一般不会为难我。”林潇勉为其难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真是像只猫头鹰。
白墨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躺了回去。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林潇的呼吸又变得均匀绵长，像某种小动物，某种喜爱的感情几乎满溢，而他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等再醒来已经八点，林潇这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弄了点吃的。
“一会儿先去领终端，我给你申请了一个。然后我们去找元卓把你的限制器关掉，最后去顶楼找姜参。”林潇道。
“所以你要迟到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晃一圈再走？”白墨的语气里疑问的部分不多。
“不是所有人。”林潇纠正道。
“好的。不是所有人。”白墨点头，心说这人脑子不正常。一如既往的不正常。正常的人在这里活不下去。
领过终端，他们上到九层去找元卓。
元卓的表情看起来很一言难尽：“你们还没走？现在天上已经快疯了。”
“在路上想起来他限制器没关。”林潇一根手指勾着温凉的项圈，“给他关了，不然他大概率没法活着回来。”
“我想我需要重申一下，现在这里外出工作时还需要开着限制器的只有你。”元卓拿出个像是遥控器的东西，咔哒一声，它就被关掉了，白墨时隔多日又感到了那片海，“鉴于你之前让我们损失惨重。”
“那我可真是荣幸。”林潇推着白墨走出了办公室。
“顺便提醒一下，限制器都有定位，不要想中途开溜。”
回应他的是一扇被拍上的门。
北109现在就停在距离月光大厦不远的上空，而姜参正在月光大厦顶楼等着林潇他们。平日里楼顶上空笼罩的电网被打开，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们上去的时候，姜参看起来已经快要崩溃了，她死命抱着赤夭的腿，连站起来都勇气都消失了。
“你们再晚来一分钟她可能就要休克了。”赤夭指了指瘫在自己脚边的姜参。
“真是抱歉。”林潇走了过去。
“你听起来一点也不抱歉。”
“我昨天说了是九点。”
“但元卓告诉我们的是八点。”赤夭咬牙切齿，“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让我自己定时间。我跟他说了是九点。他总是事事都喜欢提前，然后还忘记告诉我。”
“或许他是打算今早你来告诉你的。”赤夭指出了问题所在，“但你拉着我们部门的人一起迟到。”
“那可真是抱歉。”林潇终于真的有点抱歉了。
“你丫再在这抱歉就给我滚下去老娘自己上去了！”姜参咆哮起来，声音近乎嘶哑。
林潇闭了嘴。他拉住了白墨。
那感觉极为奇妙——一瞬间仿佛天地颠倒，他们感到了极为强烈的下坠感，他们正在向天空的方向坠去。
这方向被把握得十分到位，他们最终在高于北109的地方停滞了一下。
“落在那片湖里。记得缓冲。”林潇对白墨轻声道。
白墨还没反应过来，那轻微的停滞感瞬间退去，他们以绝对自由落体的形式向下方坠去。
在他们距离地面还有十米的时候，白色的章鱼自湖中伸出了触手为他们缓冲，他们这才不至于被摔扁。
“我以为那位女士会帮我们降落。”白墨浑身湿透，海怪退去，他从水中拉起林潇。
“那位女士只会‘坠’和‘落’。”林潇解释道，“她可以让我们向任何方向坠去，而落地永远致命。”
白墨几乎能想象到这位女士是如何死去的。悬崖，还有坠落，极度的恐高——怪物的诞生总是伴随着悲剧。
但他们没有时间缅怀他人，这座面积巨大的移动城已经被瑞恩达吞没，落地即入猎场。
“在别人的猎场里可真不好过。”白墨扯了扯嘴角，他现在终于知道林潇在自己猎场里的感觉了。恶心、反胃、眩晕，还有莫名的虚弱感，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消化和吞噬。
怪物对怪物的吞噬是本能。很少有什么怪物的猎场会不让外来怪物感到不适。
“是啊。”林潇的脸色很不好看。
白墨记得他的限制器还在，他知道这只会让人更加难受。
“不过猎场是猎人公司无法干涉的领域。我们可以在这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安全。”林潇表示事情还是各有利弊的，“尽管有时候需要带上特制的通讯设备……不过至少今天我们没带。”
白墨看着眼前的巨大建筑，他记得赤夭说过这里是用作医疗目的的移动城，但湖的正对面的这栋庞大又宏伟的建筑，却怎么看都不像个医院，倒像是个祭祀场所。
“所以我们在这里讨论一下计划。”林潇说着，向前走去，“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吞掉它。”他的声音冷硬，像锋利的钢刀。
白墨看着不远处的背影。
猎手已经就位，杀意被很好地隐藏。一个成熟又优秀的猎手懂得伪装成无害又弱小的样子，而林潇的身上在白墨看来有种与生俱来的近乎脆弱感的东西。
一个天生的猎人。
“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重要的器官、组织、内脏、骨骼……”林潇回头看他，“怎么了？”
白墨意识到或许自己的眼神中有些异样的狂热，他强行压下，露出笑容：“不，没什么。你继续说。”
“只是让你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林潇凑近了些，低垂着眼睛，像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理平了白墨的领口，他的手指有种神经质的颤抖，很难压下去，“不要被夺走重要的部分。有些部分被夺走，即便可以长回来，也不再是原来的了。你会……失去一些。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
“知道了。”白墨点头，他握了握林潇的手，冰冷的带着茧，一双猎人的手。
他们步入猎场，前去狩猎猎场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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