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去地下城看看

从前罗暮将自己看作一个重活一世的潇洒过客，生死无牵挂，来去皆自由。谢阳的到来成为他的第一个变数，他也有了在这一世的第一个牵挂。

        父亲死后，对罗家的愧疚之情让他产生了另一种责任感，他早已做不到自在逍遥自在行。已经失去了这一世的一个至亲，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亲再生变故。

        罗暮用为数不多的信用值换来高效抗生素和抗病毒药物。但糟糕的是，母亲吃完并没好转，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反而愈发严重。

        捉襟见肘的罗家只能全部出动，挨家挨户去借信用值。

        罗暮虽两世为人，但对借钱这种事，却还是愁的如同一个太监上青楼。

        他自觉此事的困难程度实在太高，既做不到像罗晨一样满脸堆笑的跟人说好话，也做不到罗月笑容甜美的装可爱。

        他甚至做不到像谢阳一样面无表情的跟人直说来意，真是奇怪极了，他那样简直跟要账一样的扑克脸竟也能借到信用值，难道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专找大姑娘小媳妇下的手？

        至于他自己，每当想张嘴时，都会有种癫痫发作的感觉，具体症状表现为：头皮发麻，目光游移，手足无措，那样子浑不像是来借钱，而是来借着说话看准机会偷邻居家洗好的内衣一般。

        往往是他绕着圈子声东击西、磕磕绊绊说了半天，别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纯粹来聊天的，而顾左右而言他了半天，最终也没能说明来意，一天下来总是所获无几。

        幸好罗家其他人都有严重的社交牛逼症，而且穷劳工们都了解他家情况，并乐于伸手拆借。虽然有罗暮这么一个猪队友，但信用值还是很快攒够了！

        罗暮立刻带着母亲来到矿区的医疗所。医疗机器人给罗母做了一系列检查后，诊断结果是：双肺严重感染，肺组织纤维化，呼吸功能严重下降，已经失去修复的意义，需要尽快做新肺移植。

        他没想到母亲的肺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月球地下世界的生存环境恶劣，这里只有最基础的通风换气装置、严重污浊的空气里充满着丰富的微米级别的颗粒杂质，在这里生活久了，肺部伤害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而肺移植这项成熟的技术也就成了唯一的补救措施。

        原本干细胞分化技术已经可以很容易的培育出合适的各种人体器官，但即便是如此便捷的技术也不是劳工世界能够享用的，反而变成了一种上位者所谓的奖赏手段。

        像最听话的小狗能够得到主人奖赏的骨头一般，矿区里最杰出、最听话矿工才能得到一副肺源。

        在父亲尸体尚在十字架上示众的情况下，这种所谓的奖赏罗家注定是享受不到了。

        罗暮在医疗所的一座长椅上坐了下来，他深觉，这个世界没有最操蛋，只有更操蛋的倒霉事儿等着他。

        谢阳看出他的茫然无措，蹲下来握了握他的手，柔声说，“这不怪你，你不要总是自责。”

        “如果不是我，父亲不会有事，他若没事，我妈说不定……”。

        “罗暮”谢阳打断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要记住！这事不怪你！你应该想想谁给了他们的权力，因为一把小刀、一张传单就能够随意处死我们！”

        自从父亲去世，谢阳总是暗示他化神族才是罪魁祸首，他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当然知道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化神族造成了这一切，他们视矿工的生命如草芥，满口仁义道德，却做着吃人不吐骨头的勾当。但是，明白了又能如何？

        谢阳看到他眼眸里的挣扎，心里一软，他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他能尽快醒悟，另一方面他又不忍心看到他陷入到无助茫然的挣扎里，他伸出手捋了捋他的头发，“别太担心了，我们会有办法的。”

        会有什么办法？罗暮陷入沉思，忽然对面走廊里正在播放的一条全息广告吸引了他，在广告的画面里，两个肌肉猛男正在用拳头、武器激烈的格斗着，拳拳到肉，刀刀很辣，看起来让人血脉喷张。

        十几秒钟的广告的最后，一行大字伴随着浑厚的男中音从画面里跳出来。

        “来地下城参加一场男人的格斗！赢取你想要的一切！”

        地下城，罗暮早就听说过，比他所在的生活区还要靠近地下，这是一个释放金钱，暴力与欲望的绝佳地方，也是一个更加疯狂的暗黑世界。在这里，卑贱的矿工们可以换取到他们想要的一切，当然，条件是——男人要不怕死，女人则要足够性感。因为这里足够黑暗，所以即便身份地位迥然不同，也能在这里成功的完成各种交易。他动心了，这也许是当前获取肺源的唯一机会了，必须去试一试。

        据说有位华族劳工在地下城的格斗馆参加过格斗比赛，虽然被人打的半死，但最终还是为自己的父亲换来一副肺源。这种事情并不多见，孝顺在这里并不备受推崇，大多能善待父母得都是华族后人，而其他参加格斗的绝大数人都是冲着满足自身欲望的目的去的。

        地下城的入口并不显眼，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浮梯入口，进入浮梯甚至不需要出示身份证明，这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进入这片黑暗世界。而没有身份证明则意味着这里是一个化外之地，这种地方，一个人死在里面就像家里角落里死了一只蟑螂，根本没人在意。

        这也证明了一个真理，绝对自由这玩意跟犯罪往往是狼狈为奸的，如果一个地方拥有了绝对的自由，那践踏他人生命也就成为了自由的一部分，这里的危险程度也会如原始丛林般直线升高了。

        罗暮想自己一个人去，但谢阳不允，坚持要陪着他一起，罗暮无奈，只好应允。

        自从父亲死后，谢阳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而且罗暮感觉他这段时间里总是走神，好像有什么心事，但问他怎么了，他却总是会优雅的一笑，然后摇摇头说没什么，罗暮虽有疑心，可也不愿意过于逼迫，于是打算等忙完这阵子再跟他好好谈谈。

        不过他倒是很享受谢阳在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踏实。两人一同走进浮梯，浮梯里挤满了人，其中有一个南2671组的矿工，罗暮看着眼熟，其余的他都不认识，可能都是别的矿点的劳工。

        浮梯里面很安静，没人交谈。随着浮梯的启动，机器发出嗡鸣的声音，罗暮顿时觉着头晕目眩起来，好像是为了让大家提前进入状态似的，这座浮梯的下降速度比矿区的要快上许多。

        浮梯运行了挺久，罗暮惊讶于地下城的深度，有些担忧下面的供氧系统够不够给力，他在紧张的时候总会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浮梯终于停了下来，罗暮随着人群走出浮梯，迎面便看到一幅巨大的全息显示屏，屏幕最上面写着“欢迎来到地下城！”几个醒目的大字。中央是一名衣着暴露的丰满女郎在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热舞着，全息影像如此的逼真，以至于让罗暮担心她会一不小心屏幕上掉下来。

        罗暮随着人群往里走，随着视线的上移，他看到无数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毫无规则的照明灯悬挂在半空中，烂七八糟灯光的映照着整个地下城。如此不着调的搭配，如同请了艳舞女郎做坟前表演似的。

        地下城很大，城里的四面八方设置了数不清的浮梯通向不同的矿区，这些浮梯可以不同将矿区的人群汇聚在这方天地里。

        虽然地下城比一般的居住区开阔的多，但里面有数不清的酒馆，妓院，赌坊和格斗馆，挤挤挨挨的房子建造的杂乱无章，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人的汗臭，酒和食物等诸多元素混合而成的怪异味道，闻起来当真是提神又醒脑。

        混在人堆里，罗暮除了谢阳，一个人都不认识，没人关心他为何而来，又会去往何方这种终极命题，这让他生出一种与谢阳相依为命的奇特感觉。

        地下城有许多格斗馆，能以肺源作为奖赏品的不多，罗暮找到一家名为“搏命”的格斗馆，据说那名华族小伙子就是在这儿参加的格斗。

        “搏命”在一条窄巷子尽头，大门由黄铜制作，在大门的上方闪烁着跟地下城街道上一样的五颜六色的灯光，这儿真的很喜欢用这种花花绿绿的灯光作为装饰。

        让罗暮想起前世自己小时候城乡结合部ktv里的装饰风格，他脑子盘旋着一句话，“时尚是个轮回。”作为一名横跨千年的穿越者，能亲眼见证这种轮回，他觉着挺有趣，抬头看着灯笑了笑。

        “小子，傻笑什么呢？”一个声音凭空传来。

        罗暮找了一圈没看到人，低头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小矮子，他个头极矮，大概只到他的腰部，属于那种昂首挺胸能走进床底下的类型，但脑袋却很大，身体也很壮硕，头顶要是再带上一个小葫芦，那就活脱是个从藤上跳下来时脸先着地，长成了一张蝎子精面容的金刚葫芦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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