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辰
伏瑶惯常是个没心没肺的，那日心里的不愉快在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被抛诸脑后，仍是没事折腾折腾院子里花草树木，池鱼鸟兽。和润玉下下棋，被润玉折腾着练练字。如今她的字，竟越发像润玉了，怕是师父见了，也要夸上几句。
白露时节，伏瑶惊奇发现润玉这日竟换去了惯常穿的白衣，一身青色流云锦绣披在身上，衬得他往常清冷的容貌竟有几分艳丽。
“小鹿仙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不是最爱凑热闹吗？今日是太巳仙人掌珠的生辰，你且随我一同前往吧。”说着挥手间，给伏瑶变幻了一套衣服，灰蒙蒙的袍子显然是男装。
“为何要做男子打扮，我平常的样子不好吗？”伏瑶拉了拉身上的衣袍，唔，有些丑。
“哪来那么多问题，再多说一句，你今日就不必随我去了。”
伏瑶立即乖乖捂住了嘴巴，碧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满地控诉着润玉的“暴行”。
“你的蔽日镯呢？”润玉看了看她这一身，虽然身着男装，但那艳丽的容颜仍难以掩盖，似是不甚满意，问道。
伏瑶挥手将蔽日镯取了出来，润玉抬手给她带上，看着那双灵气逼人的碧色眸子被掩盖，原本清丽脱尘的容貌也变得平常，他才满意点了点头。
两人腾云驾雾不过片刻，便到了太巳仙人府邸，见到润玉亲自前来，正在门口迎客的太巳仙人也惊了一下，忙上前迎接天帝。
随着太巳仙人进了府邸，伏瑶很是好奇地到处张望，远远听到院内传来众仙的谈笑声，想来里面甚是热闹，伏瑶顿时有些迫不及待。来天界百年岁月，润玉总是拘着她，不让她在天界乱跑，是以天界的众仙，除了月下仙人比较熟悉之外，也只和太上老君有过一面之缘。
始一踏入殿中，有些吵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各个仙人敛了行止，低眉顺眼地俯首行礼，“见过天帝陛下！”
这是伏瑶第一次见他在众仙家面前的模样，端的是威严赫赫，让人生畏。
“今日是太巳仙人掌珠的生辰，本座只是来恭贺的，诸位仙家莫要拘束，都平身吧。”
润玉话虽如此，可是谁敢怠慢，太巳仙人将他请在了上座，他也施施然坐下了，只是这太巳仙人显然将她当成是润玉的仙侍了，也不曾理会她。她站在润玉身后，看他们觥筹交错，顿时苦不堪言。
就在她暗自嘟囔之时，忽听到有声音低声唤她，抬头望去就见到喜笑盈盈的月下仙人，她心下一喜，趁着润玉不注意偷偷溜了过去。
“小瑶儿，你怎得这般模样来赴宴啊？”月下仙人拉着她坐下，将面前的瓜果吃食都推到她面前。
“唔……好甜……”伏瑶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的蜜桃，甚是满足地感叹，忿忿瞪了润玉一眼，然后才回了月下仙人，“是润玉非要我这样打扮的，要不然就不带我来了！”
“哦？”月下仙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伏瑶一眼，然后拊掌一笑，“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毕竟今日赴宴之人众多，难免被有心之人盯上了，这样也能免去诸多麻烦。
“今日是太巳仙人掌珠的生辰，怎得来了这么多仙人？难道天界的仙人都很闲？”伏瑶好奇地问道，一个仙人之女的生辰，这宾客未免太多了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日除了是生辰宴，也是太巳那小老儿想给自家女儿选婿的日子。”月下仙人凑近她，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伏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会见到如此多的青年才俊，感情都是奔着选婿来的，这样的桥段，她从前只在话本子里见过，觉得甚是有趣，不成想今日竟然能亲眼目睹，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太巳这小老头，因为千年前的事情，如今是润玉身边的第一红人，很多仙人都想要与他攀亲。太巳非要请老夫过来，说是老夫掌管姻缘，见多识广，帮她女儿过过眼。可老夫只管得了凡人姻缘，这天界仙人的姻缘我可管不了。但邝露那小丫头，容貌不俗，性格温婉，很是讨人喜欢，老夫就应下了这差事……”月下仙人知晓的事情不少，见伏瑶好奇，就忍不住叭叭叭说个不停。
“你看啊，那边一身金色的沉稳青年，是李天王的大儿子金吒，那边一身骚包花里胡哨的是东海老龙王的二儿子敖逸。话说当年这两家还有一段恩怨情仇呢，金吒的弟弟哪咤，抽掉了敖逸弟弟敖丙的龙筋，老龙王不依，将哪咤告上了凌霄宝殿，让先天帝太微好一阵头疼，后来还是哪咤自戟，才让事情平息下来……”
怪不得那两个人目光不善，似要吞了对方的模样，原来个钟缘由，如此曲折。
伏瑶“啧啧啧”感叹了几声，这天界仙人的八卦可真不少啊！月下仙人因为活得久一些，简直就是个“天界百事通”，就没有他叫不上名字的仙，没有他不知道的前尘往事。
润玉饮了一口仙侍倒的酒，有意无意地扫了伏瑶一眼，见她与月下仙人相谈甚欢，微微蹙眉，叔父惯常是个不着调的，莫要带坏了伏瑶才是。
这要是叫月下仙人听到了，非要大呼冤枉不可，他这是与小瑶儿颇为投缘，两人可是“忘年交”！
“哎，月下仙人，这不是那位仙子的生辰吗？怎得不见她人呢？”
“哦，你说邝露那丫头啊，喏，那不是来了……”月下仙人指了指刚刚进门的蓝衣女子。
伏瑶抬眼望去，唔，好熟悉的脸，这不是赠她玉瓶的那个善良女仙吗？她原来是太巳仙人的女儿。
伏瑶脑子里突然浮现，那日里女子伤心失落的模样，还有那一句，他心中已有欢喜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她已知晓那女子心中之人是润玉，那润玉呢，他心中之人又是谁？
手里的蜜桃忽然变得不甜了，伏瑶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琼浆玉液，因为喝得急了，被酒水呛到，她猛烈咳嗽了几声，脸颊一下变得通红。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月下仙人吓了一跳，忙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而不远处不时关注着她的润玉，看到这般场景，忍不住眉头紧皱，越来越放肆了，这样喝酒，非要醉倒不可，叔父也真是，不知道拦着她一点。
邝露一进大厅，就看到了端坐在那里的润玉，心下一喜，她没想到陛下今日会来。自从千年前她从璇玑宫离开，竟然有千年的时光，不曾这样见过他了。
她端起酒杯上前，盈盈施了一礼，“邝露见过陛下，没想到陛下今日会亲自来，邝露深感荣幸，邝露敬陛下一杯。”
润玉接过酒，一饮而尽，从袖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邝露，“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什么贵重礼物，这是本座一点小小心意。”
邝露心下欣喜，小心翼翼将礼物收了起来。
伏瑶并不知润玉送了邝露什么，但邝露满心满眼都是那人的模样，让她忽觉得堵得慌。
她扯了一下月下仙人，低声道，“月下仙人，我刚刚喝了酒，头有点晕，你陪我出去醒醒酒可好？”
月下仙人本也不耐烦应付这么多人，自然同意了，趁着众人纷纷上前恭贺邝露生辰之时，带着伏瑶偷偷溜了出去。
太巳仙人的府邸颇大，月下仙人和伏瑶逛了一圈，尴尬地发现，二人竟然迷路了。府里仙侍都在前厅忙碌，这下想找人问路都一时找不到。
伏瑶索性拉着月下仙人在一个水池旁坐下，看着池里的锦鲤兀自发呆。
“月下仙人，润玉他……可是有喜欢的人？”伏瑶随手摘了一片草叶，捏在手中把玩，一边随口问道。
月下仙人脸色一僵，顾左右而言其他，目光有些躲闪，“小瑶儿，你听谁瞎说呢，没有的事！”
伏瑶坐在岸边的石头上，轻轻摇晃着双脚，脚腕处的铃铛随之轻响，摇碎了一池月光，“月下仙人，喜欢是什么？”
“小瑶儿，喜欢呢，是这天底下最复杂的事情了，它有时像蜜饯，是甜的，有时像黄连，是苦的，有时像梅子，是酸的。你的情绪，会轻易被他左右……”月下仙人娓娓道来，但伏瑶仍是似懂非懂。
她是昆仑神山上的一个精灵，最初诞生于天地之间时，懵懵懂懂。后来师父来了，带走了她，师父说她魂魄不全，无法拥有完整的感情。她笨拙地用着天生的能力，去感知这个世界，去感知所有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更完整。但很多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楚，那是她自身的感情，还是拙劣地模仿别人才拥有的情绪。
她曾在人间游历百年，感知凡人的情绪，她懂得了喜、怒、哀、惧，但关于爱，她觉得这是个难题，她始终没有搞懂。
但伏瑶从来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搞不懂的事情也不去为难自己，她拉着月下仙人在院子里七拐八拐，问了草木精灵，终于找到了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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