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我是福晟啊，我回来看你了
原本就吵闹非常的法院因为林渐暖的叫喊就好像空气停滞了一样，那些人都诧异的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一个企图帮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脱罪的共犯。
唯独那个人一动也不动，好像现在任何事都不能干扰她，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那双有些灰雾的眼睛宛如一滩死水。
坐在主位上的管事的人仿佛也被这样的情况给惊到了，他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瞬间鸦雀无声的大厅里面，又看向那个突然闯进来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得体，黑色的小西装让他看起来俊美非凡，他跟这里面显然格格不入，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不适，他像是突然闯入的异类。
“你是什么人，私自擅闯进来还大吼大叫，你已经触犯了刑事法律，我现在就可以根据《华夏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十三条……”
林渐暖的声音好像还在回荡，那主事的严厉警告已经透过广播传遍厅里的任何角落，那些人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些孤村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村男女诧异过后幡然醒悟。
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和原本攻击被看押在座椅上的犯人黄巧云的那些人，朝着林渐暖就前赴后继的涌了过来，藏在衣兜里的那些臭鸡蛋和菜叶子就这么胡乱的砸在林渐暖身上。
这突然的混乱让那些人开始担忧，主事人朝着话筒持续不断的说着，想要阻止这片混乱，“肃静，肃静……那位同志，你已经触犯了法律，现在就可以根据《华夏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十三条条第一款，第一项之规定，严重扰乱公共场合秩序造成严重损失的行为，处以严厉的警告以及批评，特此警告，行政拘留……”
林渐暖一听，他到底是他造成混乱，还是那些人在造成混乱，若不是他出现，那些人准备还要在下面对着巧姨骂多久，欺负巧姨多久，巧姨绝不是这样一声不吭就认罪的人。
为什么……
他一定要搞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最重要的事要让巧姨，不要这幅心如死灰的样子，看起来好沉重。
这主事人倒好，二话不说先给他按个罪名，他想想头都大了，这不一没注意，本就在躲避后面追上来的两个守卫，一时间闪躲不急，那些臭鸡蛋烂鸡蛋就砸到了他昂贵的黑色小西装外套上面，再搭配上焉黄的菜叶子，那混合的感觉简直堪比潲水。
两个守卫这时候已经追赶上来了，眼看就要捉住他，他心急如焚，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混乱，一颗臭烘烘的烂鸡蛋朝着他的脑门就打了过来，腥臭的液体顺着他的脑门流下，溅花了他的黑框眼镜。
他的视线瞬间模糊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法律法规，一味的想要挣脱那两个拦着他的守卫，他开始慌乱，不知道自己这么冲动到底是对是错，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来阻止，他肯定会后悔，并且是后悔一辈子。
林渐暖有些悲戚的想着，想到那个在孤村把生死未卜的他捡回家救治的人，想到那个淳朴善良的中年妇女，尽管自己后来已经知道她可能是把自己看做她逝世多年的孩子。
可是那又如何，尽管她只是把自己当做她逝去孩子的替身，自己孩子的寄托，但是她对自己的好，是真心实意的啊，那些在孤村的日子，虽然无聊透顶，但是有淳朴的她，林渐暖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等她挽着那个小竹篮回家。
现在想想，自己其实早就把她埋在心底里面了不是吗。
尽管林渐暖双手被两个守卫擒住，哪些菜叶子和烂鸡蛋还是铺天盖地的砸过来，一瓶喝了半边的矿泉水瓶也跟着砸了过来，精准无误的砸在他那已经沾染了鸡蛋液的脑袋上，里面仅剩的那些水将他的头发打湿，从头而下淋了个彻底。
那些水珠顺着林渐暖的发丝滑落，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想要伸手去擦那已经模糊不清的眼睛镜片，奈何双手根本无法动弹，他突然觉得有心无力，他好像连自己都救不了。
主事人眼见那些人还在聚众闹事，滋事的人还是那么奋勇争先，他有些暴躁的吼道，“肃静，你们这些乡野莽夫，乡野村妇，都给我肃静下来，等下连你们通通都抓起来，看来你们都不怕，我也不介意让你们进去蹲蹲局子。”
“大人，闹事的不是我们啊，你抓他啊，他先跑进来的，眼看二审就要结束鸟。”
“就是就是，俺们有什么错，这人分明就是那杀人婆子的帮凶，她的共犯，你应该把他抓起来。”
“是是是，警察大人啊，你看，刚刚那个年轻人还帮杀人犯说情，杀人犯可是杀了俺们孤村整整十来口人，你说那是能有假的吗，他还来帮那杀人犯说情，我们能不愤怒吗。”
那几个带头滋事的中年人朝着孤村那边的口音，和主事人们反咬林渐暖一口，林渐暖被人止住已经有苦难言，他眼镜的脏污好像干了不少，视线开始变得清明。
他要一个个看清那些人丑陋的嘴脸，看清楚他们打着正义之道的面貌，然后跳过他们看向那个始终没有动作没有说话的罪犯，那背影苍老了许多，瘦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
许是那些村民听着主事人那么一说，也害怕自己真的被抓进局子里，他们也不敢再继续为所欲为，那些烂鸡蛋菜叶子也没有再继续扔了。
他们乡野村民本就人多势众，碍于态度好了许多，那主事人声音也平缓了下来，他朝着话筒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停止你们手里的动作，本主事自有主张，外人若再要滋事一律按公共场合秩序罪状收押。”
然后又看向被守卫擒住手臂的林渐暖，脸色一沉，被冒犯了威严他这个主事人颜面何在，应给予适当的惩罚，“把他押下去，扰乱秩序造成严重混乱，行政拘留3天，特此警告。”
林渐暖整个人有些恍惚，那两个守卫押着他往外走，他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快要迈不开步子了，他的眼睛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处，那个佝偻了身躯的中年妇女，那个花白了头发的中年妇女。
他急急忙忙的从蔚蓝酒店赶过来，他那股子冲动的意义在于哪里，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他拿什么来帮助巧姨，他想着想着，不禁有些绝望的想，若是自己不认识巧姨，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吧。
不会难过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不会想要去巧姨辩驳，可事实就是这样，现实总是会给他最沉重的一击。
世界上没有或许，也没有重来一次，发生过的事情就会有记忆，就像他早已经将那些日子的记忆埋在脑海中，他眼眶逐渐湿润，直到守卫强制性的想要将他扭送出去。
即使他望眼欲穿，那个背影还是不动如山呐。
他被推得踉跄了一脚，狠狠的摔倒在地上，掌心那种丝丝刺痛的感觉令他皱眉，或许再也没有人能像巧姨那样拿着碧绿碧绿的草药来替他涂抹伤口了。
想着想着，他挣扎了一下，突然跑了起来，在大家都始料未及的时候，林渐暖跑到了黄巧云的旁边，他的手刚碰到她那一身狱服，就被旁边的两个看押犯人的狱警给抓住。
“巧姨，我是娃崽……你怎么了啊，理我好不好，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林渐暖朝着黄巧云喊道，旁边的人都把他当做疯子一样的看着，任由他大喊大叫，狱警牢牢的拽住他，使他不得靠近那片看押的区域。
“巧姨啊……我是林渐暖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救过我一命，你把我捡回去孤村的，你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对不对，你说话啊，你不说话，你就要被判决了，你会死的，杀人偿命你会死的啊。”林渐暖挣扎着，想要试图挣脱那两个狱警的人钳制。
巧姨就好像聋了一般，丝毫听不见林渐暖任何的话语，她始终保持着那个站立的姿势，隔绝了大厅里的那些嘈杂与声音。
“妈，我是福晟啊，你说话好不好，你不是说你好想我吗，我现在回来看你了，妈，我是你的儿啊，妈，我是你的福晟啊。”林渐暖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他始终记得，刚开始被巧姨捡回去的时候，他受伤很重的时候，每逢半夜里他都会被一阵温柔的呢喃细语给吵醒，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生怕这个中年的妇女对他干点什么。
可惜那中年妇女只是紧紧的拽着他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的小声喊着福晟这个名字，后来林渐暖懂了，巧姨只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名叫福晟的人的寄托，来慰藉她心里那成年成月累积的思念。
再到后来，巧姨不再把他当成福晟，也偶尔会跟林渐暖提及以前的事情，那福晟，原来是巧姨那早已经逝世的儿子。
他刚说完，原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黄巧云竟是微微有些颤抖，她猛的移动了一下，回过身来，眼神里的灰雾变成赤目的猩红，她有些歇斯底里到喊道，“你骗我，你不是福晟，我儿福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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