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秦天
“吃点教训对你们年轻人的成长更有好处。”星夜眼角带笑环视一圈。众多杀手纷纷对之侧目而视，却是无人敢于开口顶撞反驳。“更深露重，诸位要是困了倦了的话可以先行离去。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谅解。”他礼貌地微微颔首。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看来你的脾气好了很多啊。”
“我对杀人已经没了兴趣。弑神更让我心动。”星夜稚嫩的脸庞挂上露齿的灿烂笑容。“你想与顾老头并肩复兴组织，你带来了多少个兄弟？”他瞧了瞧高森身后的黑衣人。“有十个吗？我嗅出的是他们年轻稚嫩的奶气。”
“没有。我那些敬爱的兄弟们正在衰老，他们都在数着日子徒劳地等待死亡。”高森脸涨得通红，语气极度不屑，“但我们还是有不少人的。”他指他身后的那些年轻人。
“他们的年纪都还太小，还不懂得怎么做出更睿智的选择。”顾奚晃晃悠悠地走到星夜身旁。
“我们当初也年轻过，不是吗？但也都做出了睿智的决定。”他反驳他。
他的枪伤似乎好了不少。“没用的，特局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不可能毫不进步。特局在成长，而我们却在衰老。”顾奚叹口气，“我知道特局的招安计划让你们心里很愤怒，我能理解你们。我可以站出来，选择解散血色黄昏，可这是一种软弱，一种逃避身为王的责任。”
他环视一周。“我也从不曾在他们面前屈膝臣服，如果说得好听点，那是‘妥协’、‘合作’。”顾奚转身面向三位管理员，“我眼见我的权利被一天天地架空，可我咬咬牙忍下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高傲而让你们这些无辜的人流血丧命。你们只忠于我的领导，但也明智地没有随意为了我就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我便不能随意地加以滥用。是的，王，已不配为王。”
“吾王永在我心！”有人激动得吼道。
“作为一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年人，或许有资格给你们一句忠告：顺势而为方为正途。你们年轻人，还有几十年的美好时光在等着。”
“但生命总是不甘于风平浪静，如果平庸地荒废身体里的才能，生活就没有任何的意义。”高森身后一人回答。“我们终究要选择让自己无悔的人生。”
“你怎么能保证你以后不会无悔于自己现在做下的决定呢？”组织里一位杀手回应，“难道要一边尝着决定的苦果，一边倔强地说无悔于心吗？”
“选择塑造我们，后悔只不过是它所产生的一个果。它可能是苦果，但一如甜果滋养我们。”
“无论怎么讲，我都不是一位合格的王。”他面色沉重又严肃，“选择权终究在你们自己手上，你们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我最后能给你们的只是一条没有任何价值的建议。时代轮转，再高傲的人终究也要学会低头。而兴许低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接着，他望向高森，自己曾经的老伙伴、真兄弟。“我们当初正是为了这个国家在浴血奋战，我们为了她扛□□上战场、挨子弹流鲜血。现在已是和平繁荣的时代，为什么要让我们的这双曾保护她的手再来破坏我们过去所努力争取来的幸福呢？”
“不一样的。”高森喉间咕隆出一句，“我可以埋怨自己的母亲，但外人不行。而且他们只是发给我们一些铁块块，有什么用。”
观众们不知道高森口中的“铁块块”是什么东西。韩柠却是在场的几个明白人之一。“那是荣誉，”韩柠忍不住开口，“奖给你们的是无上荣誉，是对你们昔日功绩的认可，你们应该为那沉甸甸的荣誉勋章而骄傲，因为世人都会把你们当做英雄看待。”
“无名的英雄。”高森反唇相讥，“世人只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和平与繁荣，他们知道的仅仅是荧幕上的人造英雄——蝙蝠侠、钢铁侠、蜘蛛侠。他们甚至一个都叫不出来我们这些身体曾被子弹打穿过的人的名字。”
“难道你这么在乎名声吗？”韩柠听到耳麦里特局情报人员的提醒，但他不管不顾，脑子里想起那天夏夜里和爷爷的对话。在战场上杀敌是伟大的，在战场外染血是可耻的。可能他心里依旧不知道怎么来判定爷爷的行为，是伟大的行为还是可耻的犯罪。然而，谁也别想轻易地抹掉他的功绩。
“我在乎的是我发挥的价值，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他们抹除个干净。”他被激怒了。“小子，你知道什么，不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随便地评判指责。你什么都不懂。”
“没有哪一位母亲能完美到完全按照孩子们的意愿来养育他们。你要学会的是理解和包容。”
“老头子该有老头子的觉悟，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人群中的某一个青年开口，强行厌恶地打断他们的话题。“大家没必要讲这么多的大道理，你们不是老师，我们也不是学生。我平日里已经听够了大道理，发现它们并没有什么卵用。”
“你还记得秦泫吗？”高森直面顾奚，不理会他们。
“他已经死了。”黄昏之鸟恍惚了两秒，他的回答表示他还记得。
“他死了，不过他的后人还在。”高森让开身体，接着从其身后那群年轻人中走出一人来。“这是他的孙子秦天。”
人们看到的是一副遮住嘴巴和鼻子的半脸吐舌面具。“顾老，您好。”他垂首行礼。听声音他的年纪也不大。“我曾听我父亲说起，您和我祖父是生死之交的兄弟。父亲也和我讲过很多有关您和我爷爷之间的事情，黄昏之鸟顾奚和黄昏之花秦泫。”
在场的众人之中除了星夜和高森外，都还是第一次听说“黄昏之花秦泫”这个名字。
直播间又开始刷屏了。弹幕之中有人十分得意地表示自己听说过黄昏之花，但不是很了解。两位解说似乎也已从先前星夜的震撼爆料中恢复了过来，重新激情澎湃地滔滔不绝。
“黄昏之花？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诨号。”一号解说员说。“你之前有听说过吗？”
“我也没有。看弹幕，我们绝大多数的观众也都没听过。”二号解说员接着开口。
“没关系，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努力地为大家搜寻相关资料，估计需要网友们耐心地等一段时间，因为根据工作人员的反馈，似乎搜寻结果不太理想。”
“看来这个黄昏之花成了个被掩埋在历史中的人物。我们不妨再来听听现场的声音，可能会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和他的确是兄弟。”但兄弟之情决裂了。顾奚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当年我祖父跟随蒋委员长到达台湾。后来祖父应上面的要求建立了地下□□组织秦王会——可能在场诸位未曾听说过秦王会——随后他在五年内统一了整个台湾的地下组织。我父亲长大后开始从爷爷手中接掌秦王会，但在祖父过世后，帮会中某一部分人不服从我父亲的领导，曾多次派人暗杀我父亲及其家人，我的哥哥和妈妈就是死在了他们的手上。后来反叛者更是从大陆找来血技者帮手，在爆发几次大的冲突后，台湾最大的帮会已然分裂成了三部分，而昔日荣光的秦氏家族近几年来被打压得开始抬不起头来。”说到此处，他往前跨出三步，单膝跪地，拱手向前，抬头看向顾奚，面带诚恳地说：“此次前来是希望借助顾老之手，还望顾老看在和祖父曾是兄弟的份上，帮助我们清理叛乱、统一帮会、恢复和平。”
“现在的血色黄昏已是自身难保，哪还有时间管其他人的闲事。”其中一位管理员站出来开口回绝。
秦天瞟了一眼站出来的管理员。“难道您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兄弟的后人都被仇家杀害吗？”
“台湾还没回归，我们不便插手。”另一个管理员又站出来。两人的位置离顾老很近，他们似乎代表着某种权威，在有意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是率先替顾奚回答。
“若是你们能帮我□□地下组织，届时我们会有办法干预台湾领导人的选举，进一步加快统一的步伐。当我们大家彻底成为一家人后，秦王会再与血色黄昏联手，便能统一整个中国的地下组织。”他不是个很好的谈判家，他提出的诱惑干瘪又无味，所以并不能让人心动。
高森盯住自己带来的年轻人的后背，心下里沉思。他当然知道秦天的计谋。秦天此番表述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借助顾老哥的帮助，因为在来到大陆没多长时间，便也了解了很多关于血色黄昏的事情。血色黄昏已是风烛残年，垂垂老矣，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秦天的话是对在场的观众说的，而在此次风口浪尖之时，正是绝佳利诱的时机。诸多血色黄昏的红派人员排斥特局的招安，于是他便为他们带来了另一条路。若是大陆没有他们这群嗜血野兽的容身之地，那么台湾则是个捕食者的乐园。他相信，经过他这一番求贤若渴的陈述，事后肯定会有人主动来找他的。而他们在结束后的口口相传，也会起到很好的一个宣传作用。
秦天不知道的是，他的话已经被“王的盛宴”直播间里广大的猎人们所听到。这群百无聊赖的大陆猎手会不会在某一天做下决定去台湾游玩一番，谁都无从得知。反正是又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谁都知道开口说话是最容易的一件事。”管理员讽刺他。“哼，若是帮你们后，你们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反而推波助澜两岸分裂怎么办？”
“堂堂男儿许下的承诺怎能轻易就违背。”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强烈的傲气和不满。“我想问，究竟血色黄昏的王是顾老，还是你们这两个家伙？”
“我们是最高管理层，负责向王提出最合理、最睿智、最有利的谏言。”
“王，不需要愚蠢之人的建议。况且，王未开口，下属怎敢放肆而为！”秦天声音不大不小地怼了两人一句，接着再次恭敬地恳求顾奚，“顾老，我从父亲和高老口中听说您曾是一位悍不畏死的英雄，哪怕是枪林弹雨，炮火连天，也无所畏惧地举刀扛枪，英勇冲锋，上阵杀敌。难道您不想再现昔日的辉煌荣光吗？还是说宁愿老朽在这舒适的江南小镇坟墓之中？无时无刻不受着宵小之辈的气，而生活在痛苦之下。”
“我已年老体衰，无力拔刀再战，更无意继续纠缠进诸多的恩怨是非之里。”他长叹一声，“我很抱歉。”
秦天目露凝重之色，盯看了顾老半响，随即起身。“既然顾老已无意于江湖恩怨，那么我也不便打搅您的颐养天年。不过，”他站直身体。他刚才已经给足了老人面子，现在是时候反攻了。“……我需要向顾老讨回一物。它曾属于我祖父，并使之辉煌，本应当做传家之宝由我继承。但它却丢失在异乡……”
顾老疑惑地看着他。
“它就是我祖父黄昏之花秦泫的佩刀——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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