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怪你
夏季的第一场暴雨降临，在一声声的电闪雷鸣里，空荡荡的大殿里人进人出，嘶叫声阵阵传出。
宫女端着热水盆子进进出出，白的进，红的出，女子的嘶叫从刚开始的洪亮，逐渐变得孱弱了。
“到底如何了？”
等在门外的褚辰阳心急如火，多次想要冲进去，却被门外的宫人拦着，“陛下！娘娘说了，男子进产房不吉利，您若是想让娘娘好好的，便在门外等着。”
褚辰阳记得云笙的叮嘱，也不愿意去犯这个忌讳，他希望她们母子好好的?
要是有个万一…
不！不会有万一。
他如此告诫自己，可心中不免落个害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万一，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又该如何是好？
想及此，褚辰阳的眸子深了深，这满天的暴雨，好似在昭示着什么，令得众人心里不踏实。
宫女们进进出出的，脚上一滑，突然有了碰撞，乱做一团。
“都怎么办事的?给朕麻利些，若是引得娘娘有什么闪失…”
后边的话褚辰阳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一起，宫人们立刻好整以暇，规规矩矩的办事，不敢再出现任何差错。
如今差不差错的不重要，重要的殿里那位，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这全殿的人，大约会一起陪葬的。
褚辰阳心里落了个不安，低声吩咐人进去：“告诉产婆，若是有什么闪失，孩子不要紧，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娘娘保住，不然…”
陛下这话，只说了一半，但后边的话，大家也都清楚，自从中宫怀孕后，陛下将人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生怕有一点点闪失。
万一那位有什么事，这里所有的人，大约都是没有个活路的。
随旁一直侯着的整个太医署的人，皆胆战心惊。
谢太医一直为云笙调理，知道其状况，上前安抚：“陛下安心，娘娘一直胎位正常，脉象稳定，此次定能顺利生产的。”
褚辰阳看着里殿，沉默着不说话，女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那浅浅的声音，缺也能激起他阵阵心疼。
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这鬼门关，阿笙过一次便成了，往后他再不要孩子了，比起孩子，他更经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
里殿内，云笙已经是气若悬丝，撕心裂肺了这般久，孩子怎么还没生出来？
“998？你这兑换的死亡设定，真他妈的疼！”
998：“生孩子本来就疼啊！况且，总得为你的死亡给些预示才是，总不能莫名其妙就死了吧？”
“那这孩子怎么还生不下来？不会是一尸两命吧！”
“不会不会！你这孩子定能平安生产的。”
云笙点头：“行吧！”
她静静配合着此次生产，到最后，产婆惊慌的跑出去汇报：“陛下！小皇子头太大，生不出来啊！”
话音刚落，褚辰阳那颗不安的心，也落下了，还是出事了。
“我不管你们用何等方法，确保一定要保住娘娘！不能让她有事。”
“娘娘现在已经没了力气了。”
褚辰阳大步要跨进产房，依旧被阻拦，说不吉利，可他如今哪里管得了吉不吉利，他要陪着她。
进了产房，望见那张苍白的脸，令他心中一痛，都是他的错，她不想要孩子，他便不该强求的，如今害她遭如此的罪。
“阿笙！”褚辰阳握住她的一直手，放到脸颊边捂着，“阿笙，你再坚持坚持…”
云笙耳边听到他的声音，艰难的抬起眼睑，望向他，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
稳婆端了参汤进来道：“陛下，让娘娘喝些汤回回力。”
“朕来！”
褚辰阳端过汤来，一勺一勺仔细喂到她嘴边，云笙喝了汤，觉得精神了些，望向他道：“你出去吧！”
“我陪着你！”他握紧她的手。
云笙却不想此刻他陪着，这个时候她丑死了。
“你出去，你出去了，我才能好好的生产！别妨碍我。”
褚辰阳听云笙如此说了，自然只能听话，心中那不安的心，正极速上升，随着他转身步子出去，心更是七上八下的跳动。
他碾着步子，来来回回走动，里边阵阵的声音，都像是一把锤子，敲在他心上。
他从来不信神佛，可如今，却想要求一求，他所求，只求她平安，待日后，他定为佛祖观世音菩萨塑造金身。
一记雷声闪下，伴随着孩子的哭啼声，随之是产婆的喜悦之音：“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
产婆抱着小皇子走出来，想要抱给陛下瞧瞧，诸位皆是跪地祝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皇长子！”
“娘娘如何？”
褚辰阳并未查看孩子一眼，只想确认云笙是否安全。
“娘娘无碍，只是有些疲累了。”
“谢太医，去给娘娘把脉！”
褚辰阳拉着谢太医就进内，产房之地，谢太医也进过不少，他可不敢多瞧，只低着头，为云笙诊脉。
脉象确实无大碍，他告知褚辰阳，令他放心，褚辰阳心安了，太医们个宫人们也心安了。
谢太医随后走出去。
褚辰阳牵起云笙的手，轻轻吻了吻她额头，告诉她：“阿笙，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小子让你受罪了，往后朕教训他！”
褚辰阳很是惊喜，如今可把云笙折腾坏了，他心里对那小子有些气，也更加怜惜云笙了。
他碎碎念着，许是吵着她了，云笙缓缓睁开眼来，再看了看褚辰阳，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她可不希望褚辰阳因此记恨上自己的孩子，警告他：“往后你不许打他！打在儿身痛在母心，你知不知道？”
听见云笙如此维护那小子，心里就更不痛快了，他连自己儿子都醋也吃，云笙的关心，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分走。
“听到没有！不准动他！”
“知道了！”面对云笙的警告，褚辰阳只得被迫答应。
云笙抬手，抚上他的脸，描绘出他的轮廓，突然心中，生出一丝不舍来。
“你这么幼稚，要是我不在了，谁还管的住你？”
“那你就管我一辈子啊！”褚辰阳握住她的手，笑容甜进了心里。
两个人相视一笑，画面极其温馨。
“你不去看看孩子？”云笙提醒他。
“看他做什么？往后有的是机会。”
“我想看看！”
“不看他，现在看我就行了。”
“抱进来吧！我想看看，”往后她，怕是也看不到了，云笙叹了叹气，直接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温馨，反握住他的手：“往后…我，怕是不能再看着你们了！”
“为何这样说…”
褚辰阳莫名反应过来，目光深沉，似有不信，随后大叫起来：“太医！太医！稳婆！都给我进来，给我看看皇后！”
“别！我自己知道！”云笙不想有太多人打扰他们。
褚辰阳握着她的手，“不会的！让他们看看，看看我才安心。”
他兀自出去寻太医，不愿意体会云笙话里的意思，不可能的，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
稳婆和太医被抓进来，床上的女子愈发的显得无力萧败，比之刚才，完全是两个样。
褚辰阳冲过去，握住云笙的手：“阿笙！你别睡，有哪里不舒服？给太医讲！”
云笙现在连抬起眼睛都力气都没有多少了，意识也在渐渐转换，她快离开了。
稳婆突然大叫：“血！是血！”
床铺里开始流淌出大量的血迹出来，谢太医立刻为其诊脉，脉象显然是…回天乏术了。
“陛下！娘娘失血太多，怕是…”
“你们胡说八道！她好好的！去给我开药，她只是累了而已！”
褚辰阳不信，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他大吼大叫让太医治疗，引得外边的孩子哭声阵阵的。
“哭什么哭？给我抱走！别扰得你母亲。”
他暴躁吼着，心里却是无比的害怕，他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愿意低头看一眼，他怕…
此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显得无力愈坠。
“阿阳！”
云笙如此唤他，褚辰阳听见这一声唤，猛的低头，跪坐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催促她：“阿笙，你要想说什么？别睡好不好？多跟我说说话。”
“阿阳！”云笙再唤他一声，这是她唤他最亲近的称呼，好如一般有情人之间的称呼。
“阿阳，我想看看孩子！”
“好好！我叫人抱进来，你看看他，这小子哭得厉害，还是需要母亲哄着的。”
婆子将孩子抱进来，放到云笙身旁，她望着那小小的孩子，孩子本还哭得厉害，可一到她身旁，就止住了哭，一双葫芦般的眼睛乱转悠，随后盯着她瞧，乖得很。
母亲对于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都怀有天生的疼爱，如今一瞧这孩子，心中那分不舍顿时被放大了。
这般小的孩子，往后就没有母亲了，多可怜啊！
她顿时心中伤感无比，扭头不去瞧，生怕自己后悔了。
可是她现在必须离开，体内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压制不住了，再不走，走不了了。
“阿笙！你再瞧瞧孩子，他多乖啊！”
褚辰阳不知不觉中，话里带着颤，眼角有泪水划出。
心中无比的恐惧被放大。
云笙无力闭上眼，只轻轻道一句：“阿阳！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别让孩子受苦。”
“不！这是我们的孩子，应当我们一起照顾！你不准把他丢给我，你不管，我也不会管的，让这小子自生自灭！”
“阿阳！我快走了！你让我安安生生走吧！”
她眼角划过一行泪，清浅的落下，划痕一点点消失。
褚辰阳握住她的手，只盯着她的面容，久久不语。
“阿笙，你不看孩子了，也看看我啊…”
床上的人再没了回音，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未动，似生怕惊扰了她一般。
可一旁的孩子，却猛都哭声阵阵，惊得褚辰阳回神，他很不悦的想将孩子扔开，也是如此做了，孩子被他抱起，粗鲁的扔开，怒道：“哭什么哭？没看你母亲在睡觉吗？”
“陛下！”
孩子被抛到半空，婆子才反应过来，想去接，却落了个空，小小的孩子，被狠狠摔到地上，顿时失了声。
“太医！太医！快！瞧瞧小皇子！”
婆子抱着小皇子跑出去，身后是皇帝的大怒：“都给朕滚！别吵着娘娘睡觉！”
这大殿内顿时变得毫无声响，诡异得很，陛下有了皇嗣，本该上普天同庆之事，可如今，却落了丧。
小皇子的来临，却让国朝失了皇后，竟不知是该可喜，还是可伤。
里殿，褚辰阳回身，轻轻爬上床铺，俯身将云笙搂在怀中，亦如以往那般的温情。
他轻轻道：“阿笙，再不会有人来吵我们了。”
“阿笙！你不要孩子，我也不要了！”
“我都听你的…都听…都听你的…”
说着说着，他猛的豪哭起来，怀中的人也越拥越紧。
“我都听你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们不要孩子，就我们俩…就我们俩…”
“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成，别开玩笑了…”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我帮你捂一捂！”
褚辰阳用身体，想要帮她取暖，已经到了夏日，可他怀中之人，却开始寒凉如冰。
“来人！来人！给我上火盆！娘娘说她冷！”
宫人心里怕极了，对褚辰阳的疯魔不敢多加质疑，这哪里是人冷？是人凉了。
人死之后，身体多会变得冰凉。
殿内一点点的增添火盆，好如火烤一般的闷热。
但是床上盖着棉被的帝王，却还让人加：“不够！不够！娘娘说不够！”
他捂着她，怀中之人，还是如此冰凉，可他身上，却热得通红，汗水大片大片浸湿了棉被。
“陛下！娘娘已经去了！”
芝兰才探查完小皇子回来，见褚辰阳如此发疯，带着怒气要道醒他。
“不！”褚辰阳厉声否定芝兰：“她只是睡了！你家娘娘最怕冷了，快去叫人多加火盆进来！”
他搂着云笙，死死不松开一点。
芝兰已然看不过去了，“娘娘如今都走了，您就能叫她安生些吗？”
“给我滚！我说了！她只是睡着了！”
“陛下！您醒醒吧！您如此，可如何对得起娘娘？”
“你走！”
褚辰阳这次一概不回她的话。
芝兰却偏不走！偏要说！
“娘娘拼尽性命为您诞下皇子您就如此对待娘娘的苦心？那可是您和娘娘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芝兰觉得他是疯了，若是小皇子救不回来，她非跟褚辰阳拼命不可。
“当初孩子是你要的，这一切都怪你！若不是你！我家大小姐也不会如此！”
芝兰开始哭起来，哭自家大小姐苦，如何就落得个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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