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徙倚怀感伤

暮霭浅浅，春色融融。黄莺啼鸣一季晚春，荷塘上的莲花，散发着悠悠的清香。

        当零露辗转来到府上的时候，只觉着浑身疲软。这些天接连见到百姓暴尸荒野，血流成河的悲惨情景，总是噩梦连连。

        尤其是这一次，面对滔天巨浪的黄河，顷刻间吞噬整座城池的画面。让零露更是捶胸顿足，不知该怎么办。

        纵然有青要门和墨家相助，可又怎么抵挡得了？索性有一个长安君子成在身边，给与她最真切的温暖。

        “她是谁？”云霓看着子成怀里抱着的零露，一时感到又恼又气。怎么说好的出去打仗，却带回来一个姑娘。

        谁知子成并不予理会，反而让仆人赶去请太医。看着子成为零露忙前忙后，云霓越发越觉着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及至太医说零露只是操劳过度，需要休息一下的时候。子成才放下了心，另外吩咐厨房，炖一锅热乎乎的羊汤。

        “二哥哥，她是谁？你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云霓不断的追问，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但见子成慢慢坐下，慢条斯理道：“她是我的侧室夫人，零露。王兄赏赐给我的，亦是青要门的弟子。”

        “二哥哥不是说好的，此生只需迎娶我一个人？怎么会有一个侧室夫人？二哥哥之前的诺言都是骗我的！”云霓生气的暗自垂泪。

        看到云霓落下的泪水，子成不觉上前宽慰道：“徐夫人手里的《剑谱》，就藏在青要山中。零露身为门中人，又怎会拿不到呢？”

        这个云霓自然是知晓的，传闻青要门有三样法器：《剑谱》、血蛊、玄光镜。得这三样法器者，便可一统天下，稳固君位。

        秦王子政便一直在追寻《剑谱》的下落，又岂会轻易将零露许配给子成？云霓有些担忧：“只恐是秦王的计谋，让零露来试探二哥哥的忠心。”

        风吹花落，坠落在云霓乌黑的发梢上。子成温暖的伸出手去，将那些落花轻轻拂去：“待我登临君位的那一天，云妹就是我唯一的王后。”

        听得子成如此承诺，云霓的面颊上飞起一片红霞。只是看着房间里熟睡的零露，云霓终究是放不下心。

        夜幕降临的时候，云霓才要离开，却收到宫里的传召。说是要召见子成，没奈何，子成只好将零露托付给了云霓。

        落日的余晖，浸染一片灿烂的晚霞。蜿蜒回廊上，浮动着淡淡的雾气。恰如薄纱一般，格外静谧。

        云霓悄悄来到厨房，将熬好的羊汤捧着进了房间。刚好零露亦是苏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云霓，有些不知所措。

        “妹妹不用害怕，”云霓一面放下汤碗，一面笑着道，“我是当今太后的侄女儿楚云霓，长安君奉命进了宫，有我来照顾妹妹。”

        看着眼前清丽可人的云霓，还有她关切的目光。零露慢慢放下了戒心，接过汤碗道：“那你就是公主殿下了，零露可承受不起，还是我自己来吧。”

        到底是腹内空空，零露一口气将羊汤尽数喝了干净。然后抹了抹嘴，对云霓道：“多谢公主殿下关顾。”

        “妹妹跟我客气什么，你是长安君的侧室夫人，我可是他未来的正室，咱们还是以姐妹相称最好……”云霓甜甜的笑涡，让零露感到很温暖。

        和风细雨，沾湿小燕双翅。帘卷东风，青烟碧波生。自从大梁城回来以后，零露休养了五天，才觉着精神好了些。

        这两天，云霓一直往来照顾她。让她对云霓渐生好感，于是两个人常常诉说心事，谈论起青要门的事情时，零露亦是毫不避讳。

        许是天气潮湿的缘故，许是旧病复发的因由。最近这几天，零露总是精神恍惚，眼前亦是模模糊糊。

        只是，这个月已经向子政索要了解药的。难道是双目提前发病？让她连路都不成了，唯有躺在榻上。

        “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又病了？”云霓满目焦急的走过来，抚着零露的小手，满是担忧。

        零露强打起精神，却总感觉一股脂粉气息萦绕周身，让她眼皮发涩：“姐姐熏得是什么香？”

        “这可是夹竹桃的花香，有安睡的功效，妹妹不会不知道吧？”云霓的轻声提醒，让零露的意识慢慢清醒。

        原来夹竹桃本来无毒，但是在密闭的室内却极容易让人中毒。这些天一直阴雨密布，自然是门窗紧闭。

        “楚云霓，你，你，你敢害我……”零露一时悲愤气恼，却是看到了云霓不屑一顾的笑容。

        “就算是二哥哥查了出来又如何，太后自然是帮我的，”云霓轻蔑的说道，“你只是一个江湖女子，帮不上二哥哥什么忙。只有我们楚国，才会协助二哥哥稳坐王位！”

        这一夜风雨交加，零露甚至可以听得到云霓嘲笑自己的声音。她觉着自己就是一个漏网的鱼儿，在不可以住在王府里了。

        于是趁着雨势稍稍小了一些的时候，零露强撑着病体，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王府。

        天地浩大，到底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她抱着冰冷的身体，坐在一户店铺的屋檐下，哆哆嗦嗦的浑身战栗。

        斑斓的夜色下，她仿佛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将她抱在怀里，只是双目困倦的她，再也不愿睁开眼睛了。

        这个怀抱，好生温暖。会是子成么，云霓说他进了宫还没回来。何况云霓才是正室夫人，零露一个小小侧室，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是不是自己就快要死了，为什么满天都是灰色的。“这块儿羊脂玉你拿着，将来我会接你入宫。”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

        这个梦境，一直缠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倘或不是十岁的那场高烧，她自然会记得梦里的那个小男孩儿。

        枝头露水，滴滴点点坠落荷塘。激荡圈圈涟漪，这一觉睡得好长好长。零露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咸阳宫里。

        “姑娘醒了？”青萍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然后扶着零露起身洗漱，“王上昨儿个守了姑娘一夜，如今去上早朝了，让姑娘好生休息。”

        坐在菱花镜前，零露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也终是明白云霓的话说的是对的。

        青萍一面为零露梳头，一面对她说道，“王上当真是心疼姑娘，听说姑娘在大梁城，也不顾山洪侵袭就去找。若不是军情急报，王上怕是还在城中找寻姑娘，幸而姑娘已经回来了……”

        原来，原来他也会这么担心自己。这么说昨夜救下自己的人，就是他了。零露心头一股暖流，包裹着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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