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年似水

　　佟年走后，夏春秋也回到了自己的学校。每天过着如行首走肉般的日子，表面上，他跟往常一样的上课看书，实际上夏春秋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跟着佟年佟臻一起消失了。他不知道生活的乐趣在哪，也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他就想这样浑浑噩噩的混完大学的最后一年，未来的路在哪、该怎么走，他也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自从佟年离开后，夏春秋每天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入睡后他总是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他看到佟年和佟臻站在树荫下冲着他招手笑，笑的那么灿烂，那么美好，他们叫着他的小名“冬冬，来，这儿。”可是当他向他们跑过去的时候，他们姐弟俩却又一下子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一着急，梦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满身是汗，气喘吁吁，嘴里还喊着佟年佟臻的名字。这天半夜他好不容易入睡后又做了这个奇怪的梦，醒来后，心就再也无法在平静下来，他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他觉得这个梦可能这是佟臻佟年给他的提示，他暗下决心，天一亮，他就要出发。他要去找佟年，去寻找他消失的爱，去寻找他丢失的心。

　　夏春秋瞒着家里偷偷的修了一年的学，他打听了所有能打听的人，都没有佟年的消息，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记得佟年跟他说过她想去云南大理，她想去新疆伊犁，她想去稻城亚丁……夏春秋去了每一个佟年想去的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就在当地的地标下拿出拍立得拍一张打卡照，每张照片的后面都用佟年送给他的那支钢笔写上日期和感悟。

　　2012年11月8日在大理的洱海，他写下，我来到了你所说的那篇海，可是你却不在，盼一切都好。

　　2013年5月20日，稻城亚丁，这里的景色很美，但是你不在这，佟年你在哪？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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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站新疆，从乌鲁木齐到喀什、伊犁、喀纳斯，在达坂城，拍立得的相纸正好用光了，他拍下最后一张相片，背面写道：佟年，我在新疆的达坂城，这里的瓜很甜，天空很蓝，这里的姑娘也像你一样拥有着美丽的大眼睛和长长的辫子，你到底在哪呢？一年了，找不到你，不找了，我要回去接着上学了。不管你在哪都希望你能平安康健永远幸福。2013年9月6日，夏春秋于新疆达坂城。

　　一整年的时间，他走遍了全中国，看遍了不同的风景，领略了不同的风土人情，却还是没有见到佟年的身影。虽然没有找到她，但是他却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是时候给自己的这趟寻爱之旅画上一个句号了，既是对佟年，也是对自己的青春，和自幼存在心底的爱情。

　　夏春秋父母问他这一年去哪了，他一个字不说，本来今年毕业的他被家人好一通埋怨。回到了学校，他继续大四的学业，每天为实习和毕业论文忙碌。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不能留一点空隙，否则他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想佟年。每天能在写论文的时候有一分钟不去想佟年，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转眼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夏春秋毕业后留在了这座海滨城市。他在一个大企业从事工程师的工作，福利待遇都很好。也慢慢的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他交了一个女朋友，名叫苏寻，是他们公司行政部的同事，也是大学校友。苏寻从大学期间就开始暗恋夏春秋这个高冷的学霸学长，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工作后发现两个人竟然在同一个公司，便对夏春秋展开了为期两年的疯狂的追求。苏寻将“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信奉为真理，所以每天，她都会带爱心便当来公司，然后当着全办公室人的面，把便当交给夏春秋。一开始，夏春秋是拒绝的，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不管他怎么拒绝都没用，即使他不接，苏寻也会趁他不在偷偷地把便当盒藏在他的办公桌底下或者抽屉里。每次打开饭盒，里面是各种精心烹饪的美食，她可以把胡萝卜雕成层层开放的小花、把黄瓜切成小心心、把海苔和米饭做成小熊的头，一条鸡腿她可以照烧、凉拌、油炸各种做法，一条鱼她可以清蒸、水煮、糖醋……其实她家条件很好，父亲是个企业家，母亲是个律师，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连厨房门都没进过，更别说拿刀了。为了给夏春秋做爱心便当，她买了各种菜谱，每天在家研究，一上班，又偷着上网看各种做菜的视频学习。每学一道新菜，她要自己在家做好几遍，自己尝了确实好吃了，才重新做好第二天带去给夏春秋。她可以一年365天，天天不重样的给他做好吃的，而且还色香味俱全，十分注重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不到一年的时间，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的厨艺练就成了一个米其林三星大厨的水平。她还为了夏春秋去学做各种西餐糕点，经常烘焙一些小曲奇、小蛋糕，用可爱的包装包装好带去公司分发给夏春秋办公室的同事们，帮夏春秋拉拢关系。这边夏春秋刚吃完饭，那边苏寻的爱心消食酸奶或削皮切好的水果就送了过来，在她的心里，夏春秋就是她的男神，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对一个男生这么动心。在她猛烈的攻势下，夏春秋这块顽石似乎有些被融化。其实为了彻底忘记佟年，夏春秋才决定逐渐接受苏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有一次公司聚餐，夏春秋又想到佟年，借酒消愁喝多了。苏寻主动提出来自己要送夏春秋回家，同事们心理神会，笑呵呵的帮她把夏春秋抬上出租车后都走了，夏春秋喝晕了，嘴里一直喊着：佟年、佟年我好想你啊佟年。苏寻听了好笑，以为夏春秋说的是童年，心里还纳闷这个高冷的男神为什么这么怀念童年呢。因为问不出来他的住址，所以她索性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这个房子是她父母在她刚读大一的时候就买给她的，两室一厅，装修的很好，因为离苏寻的大学很近，想着让他们的宝贝女儿不想住校时可以出来住，后来毕业工作了，他们单位也在这个繁华地段，走路五分钟就到家，她就自己搬到这里来住，偶尔休息时回一趟父母家。

　　她一个柔弱的小女生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东倒西歪的夏春秋弄回家。

　　第二天睁开眼，夏春秋觉得头昏脑胀，酒喝太多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全都记不得了。昏昏沉的，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满屋子的粉红。粉红的床品、粉红的窗帘、粉红的地毯还有很多大大的毛绒玩具……夏春秋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一切，逐渐清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一把把被子掀开，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内裤，而这时苏寻穿着粉红色的丝绸睡衣，带着粉红色的兔耳朵发箍，端着一个精美的马克杯走了进来。

　　“你醒啦？喝杯水吧。”苏寻温柔体贴的把水杯递了过来。

　　夏春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被子又盖回了身上，并发出了灵魂三问：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你昨天晚上醉的不省人事，问你家住哪你也不说，我就只好带你回我家了，而且你吐得满身都是，我就帮你……把衣服……脱了。”苏寻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慢吞吞的回答。

　　“谢……谢谢。夏春秋尴尬的道谢。”空气也变得很尴尬。

　　“把水喝完，出来吃早餐吧。”说完苏寻就羞答答的走出卧室了。

　　夏春秋赶忙趁机穿上衣服，不经意间，他注意到，床上有一片红。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苏寻刚才那样害羞。感觉像是背叛了佟年一样，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觉得自己很肮脏不可原谅，做出这种事跟马天骄有什么区别？他在心里大骂自己，突然间又苦笑了一声，佟年和他本来就不属于彼此，现在连她在哪都不知道，自己又是何必呢。

　　他走出来，看到苏寻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他默默地坐下，默默地吃完，然后起身道别准备离去。苏寻也觉得尴尬，全程也变得沉默起来。走到门口，他站住了：“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苏寻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说……如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吧。”

　　“我愿意！我愿意！”终于追到了自己的男神，苏寻开心到飞起，她抢着回答疯狂的点头如捣蒜，她像一个小兔子又蹦又跳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夏春秋。从此，他俩开始了正式交往。

　　苏寻很喜欢制造惊喜，她偷偷的配了一把夏春秋家的钥匙，有时候趁夏春秋不在的时候，她就买很多各式各样的盆栽、装饰品什么的去夏春秋住的地方，帮他收拾房子，算准时间做好饭菜摆在桌上然后离去。夏春秋有时候回到家发现家里温馨整洁了许多，就知道这个田螺姑娘又偷偷的来过了。

　　苏寻非常的爱夏春秋，对他非常的温柔体贴，什么事都迁就着他，可是她总感觉，他不快乐，他对自己也不差，就是少了点什么。他们的感情不冷不热的发展着，夏春秋的父母也一直催他带女朋友回家，他想着人家姑娘把第一次都给了他，他一定要对人家负责，所以今年春节他打算带苏寻回家。

　　周末这天，苏寻求了半天夏春秋他才答应，陪自己去城南花鸟批发市场买多肉，她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来到一个卖花摊位前，苏寻开心的挑起盆栽来，夏春秋也漫不经心的四处看，突然，他发现这个卖花的摊主长得很像佟年，旋即他又在心里冷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看谁都像佟年，看来还需修炼。再定睛一看，不对，这人好像就是佟年，只是比佟年苍老了许多，头发凌乱，衣着朴素，面容憔悴，哪里还有半点当年小仙女的影子，可是那双大大的眼睛和深深的酒窝还是出卖她，没错，她就是佟年！夏春秋怎么也没想到，走遍全中国都没找到的佟年竟然就在自己所在的城市碰到，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爱开玩笑，兜兜转转让他在这里遇到佟年。他就怔怔的站在那里盯着佟年看，眼泪就悄悄的流了下来。

　　苏寻看上了佟年摊上的几颗多肉，正在跟佟年问价。

　　“阿姨这个怎么卖？”

　　“阿姨我想要那个能不能给我便宜点？”

　　“阿姨这个花盆好好看啊！多少钱？”

　　每一句阿姨，都像碎玻璃扎在夏春秋的心上一样，生疼。佟年才三十多岁啊，怎么就能苍老成这样！怎么就成了同学口中的阿姨了呢！苍天对佟年真的很残忍！给了她一个那么美好的容貌和幸福的家庭，却又给了她一个这样的命运！

　　“小姨？是你吗？”

　　佟年抬头看到满脸是泪的夏春秋，也惊讶不已，然后立马低下了头，装不认识。

　　“你是佟年吧？”夏春秋继续追问。

　　“不是我！你认错人了！”佟年头也不抬的回答，转身装作理货去避免尴尬。

　　“不是我？什么叫不是我？”夏春秋上前一步抓住了佟年的手腕，“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佟年缓缓地抬起了头，刚叫了一声“冬子”，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苏寻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坏了，为什么夏春秋会和卖花的阿姨泪眼相对，她从没见到过夏春秋这样。

　　“来，美女，既然你是夏春秋的朋友，这些花你随便挑，不收你钱，都送你了。”佟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那怎么好意思，”苏寻礼貌的笑着说“谢谢阿姨，钱还是要给的。”

　　“谁是你阿姨？你叫谁阿姨呢！”苏寻话音刚落，夏春秋突然转头对苏寻怒吼起来，每一声阿姨对苏寻都那么刺耳都那么扎心。

　　“冬子！”佟年一把拉住夏春秋，“别这样！”

　　苏寻显然被他吓到不知所措，她从来没见过夏春秋这么生气，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的泪花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脸憋得通红，“阿……姨哦不……我还是先走了，再见。”说完就哭着跑走了。

　　“冬子你这是干什么！快去追呀！”

　　“追什么追我问你！这两年你跑哪去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吗？”说着夏春秋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怕丢人了，他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看到最亲近的人，眼泪和情绪就一下子都绷不住了。

　　佟年的眼泪也决了堤。她上前拉了拉夏春秋的胳膊，就这么任由泪眼四目相对的看着彼此，周围一切喧杂的人群似乎都在一瞬间成了泡影，就像小时候一起躲猫猫的那次一样。

　　……

　　夏春秋陪佟年一直摆摊到天黑，雨越下越大，他怕佟年再消失了执意要送她回家。佟年拗不过他，也只好收摊骑着三轮车带着夏春秋来到了租住的房子。刚到巷子口夏春秋发现这是城中村，很多农民建的私宅，而到了佟年租的出租房门口，他愣住了，房东在自己家两栋楼之间的过道用的彩钢板和塑料布做屋顶，私搭成的简易的房子。这哪里能算是一间房子！做杂物间估计都不合格吧。“这就是你住的房子？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夏春秋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转过头心疼地问佟年。

　　佟年微微笑了一下，敲了敲铁皮门。

　　吱哟一声，门开了一道缝，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露了出来“妈妈！你回来了！”伴随着欢快的童声，门开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口。

　　“这！这?这……”夏春秋惊到说不出话来，佟年抱起了孩子转身对夏春秋说，“这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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