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杀伐当决断

对方的动作快到仓促，就连夏浮白都睁大了眼睛，场面凝固了片刻，黑色的漩涡与歌声都在龙纱珍珠的光芒中，慢慢消散。

        夏浮白小声对云妙空道：“鬼鲛女已经是强弩末矢，再不报仇，她就是不甘心，也只得魂飞魄散。”

        这一方空间终于平静下来，夏浮白走了几步对着那些鲛人说：“你们现在带我们出去，我答应你们会有人为你们重新寻觅一方安身之所，必不会食言。”

        夏浮白刚说完话，就觉得背后寒气袭来，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察觉有东西冲进体内，瞬间撕扯着自己身躯，脑中突然响起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老婆子还没活够，就借你这人类的躯体，再活些时日吧。”

        云妙空就见原本说话的夏浮白突然一个踉跄，全身微微抽搐，只觉得不对劲，于是上前去查看，竟然发现夏浮白的半边脸隐约浮现出那老鲛人的五官。此时夏浮白的脸呈现出青白发绀的颜色，半张脸因夺舍的痛苦而皱缩，另外半张脸，却被一层黑气遮挡着，扭曲出雌性老鲛人癫狂变形的五官。

        “夏琮！”云妙空喊道。

        “她，想夺舍。”夏浮白捂着头，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哼哼，小子，你精血灵气损失这么大，拼不过老婆子的。”夏浮白的脸陡然一变，喉咙里发出更为沉闷的声音，神色也变得得意起来。

        云妙空紧握住手中的怀刑，突然平地坐下，早麓浮现，一首曲子缓缓流淌出来。

        云妙空闭眼，全然不受嘈杂与混乱的外界所扰，拨弹之间，借着古瑟，竟然将刚才夏浮白低声颂唱的咒语曲调还原出来，夏浮白听出来古瑟的曲调，用右手挣扎着从飒沓中倒出一直长香，再次点燃，燃烧的火星狠狠戳进自己左肩的伤口处，烟头触及皮肉，化出袅袅青烟，立刻疼得他大叫出声，但是叫声中有这两个声音，女子嘶哑苍老的声音更甚。

        云妙空见有效果，放下心来，却发现不远处的鲛人们躁动起来，随即就有一个体格健壮的鲛人上前，挥动手中的三叉戟，向自己刺来。

        云妙空向后一旋躲过，看出来他们是想帮同类夺舍成功。于是他将古瑟竖直立起，灵力包裹着琴身，破开地面，古瑟竖嵌入石台，挡在夏浮白面前，右手以怀抱的姿势依旧拨弄着琴弦，左手将怀刑立在身侧，看着众人。

        那鲛人一击不中，朝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想要以包围之势袭向二人，只是还未动作，面前花岗岩的石台突然炸裂出一道裂缝，抬头就看见云妙空手中的琴弦泛着丝丝蓝光。

        云妙空生得一副瑞凤眼，平日里儒雅谦和，全然不觉的会有凛人的气势，但是此时，眼眸比着深海还冷，如同看着石头一般，望着为首冲上来的鲛人，开口道：“再有上前者，死。”

        一时间震慑住了面前的众鲛人，而他身后，夏浮白痛呼不断，但是伴着云妙空未断的琴声，慢慢的，声音中只有夏浮白的声音了。终于在一声嘶吼中，夏浮白冷汗淋漓的瘫坐下来，整张脸惨白，但是已经没了那鲛人的轮廓。

        云妙空转身去看他，就看见他整个臂膀都是密密麻麻被长香点出来的烫痕。

        “没事吧？”

        夏浮白摇摇头，随即对着虚空又说：“敢整我，魂飞魄散吧！”说完又有些心虚的看向云妙空，云妙空却道：“他咎由自取。”

        夏浮白话一说完，随即呕出一口黑血，混着那颗珍珠，被夏浮白呕了出来。云妙空急忙上前将摇摇晃晃的人扶住。正在思索下一步如何时就听见远处水流又响起了嘈杂之声，似乎是…船只破浪而行的声音！

        云妙空紧紧盯着幽暗的远处，就见淡紫色的光晕自远处向这边缓缓扩散，而那光晕之中，竟然包裹着一条双层桐木帆船，狐狸眼！

        罗柔然单脚踩在船头之上，全然不是之前所见陆上美娇娘的样子，头发被一条红色发带照着码头水手的样式束了起来，一身红白相间的短打，英姿飒爽的指挥着狐狸眼，直直冲向这鱼腹中的石台之上。

        “他娘的！没吃饭啊！快点！你们船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这一个月就都给老娘吃咸鱼去吧！”离得近了，罗柔然的声音从船上传来。

        听着罗柔然的叫骂声和船上水手的叫嚷声，这些本该被长乐天视为粗俗无礼的举动，此刻却让云妙空万分安心。

        茫茫海面上，罗柔然轻点在风帆最高处，黛紫色的衣裙被海风吹拂扬起，为暗色的风帆平添一抹亮色，她发髻被吹凌乱了也不甚在意，望着茫茫海面，此刻却很是焦急。

        前日便是与夏浮白约定见面的日子，谁知到了地方，整座岛屿已是七零八碎，狐狸眼绕着哪些碎石残骸搜寻了半日，根本找不到任何活口，直到乘着小舟，去远处的伙计找到了马上就要坠海的金乌和童燃明。

        “然姐，夏…”童燃明被拖上船的时候已经全身冰凉，驾驭金乌，本就是耗费灵力的事情，金乌日行三万里，但是就灵力高深者而言，灵力越高，所豢养金乌自然越厉害。童燃明的金乌，被就是童城主的金乌羽毛幻化而来，加上他又带着几个毫无灵力的孩童，在海面上躲避恶鲲，体力已是强弩之末，见到罗柔然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晕了过去。

        这让罗柔然肯定，岛上必然发生了变故，只是不知是何事，竟能将一座岛屿摧毁，如今只能等童燃明醒来，再去询问了。

        罗柔然正望着蒙蒙海面，就见到不远处，一艘小舟缓缓驶来，那小舟船身修长，在这波涛翻滚的海浪之中只显得违和且单薄，但是若细看，就会发现，那小舟屋檐，外板，完全没有被海风浪花碰着，淡色的光芒微微流动。

        罗柔然才发现，那小舟完全被灵力包围在结界之中，她皱皱眉，翩然从桅杆上落了下来，几步走向甲板，等她走到船沿处，那小舟也已经到了狐狸眼下面。

        此时罗柔然身边也聚集了几个伙计，那小舟笼罩在淡光之中，距离已经近了，但以罗柔然的目力，竟然依旧看不清船内状况。罗柔然此时担忧夏浮白，不想节外生枝，朝着一旁的伙计吩咐道：“不要管他们，绕过去。”伙计点头，招呼了几个人们便走了。

        罗柔然依旧盯着那小舟，察觉到船已经向一侧转动了，便打算转身离开，小船中却突然发出呼告：“长乐天艾氏，艾雾凌”

        罗柔然顿了一下，脸上戒备的神色闪过，接着走去，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木头的闷响显然是有人踩着船舱翻上甲板。

        罗柔然转身，右手拂过腰间，就见她盈盈一握的柳腰系着一根彩色绦子般的腰带便被抽出，猛的一甩，抽向来人。

        那人微微侧身，躲过了一下，还想开口，罗柔然又从侧面横扫过来，那人已无处可避，只好出手，向里侧翻，手中的象牙扇骨随着身形向前一绕，缠住了罗柔然的鞭子，两人僵持在了一起。

        “久闻美人蛟芳名，今日一见，得偿所愿。艾某失礼了。”修长瘦削的男子，松了劲，行了礼，口吻却没有半分失礼的自觉。

        罗柔然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纤细，貌美，眼眸凤尾上翘，眸子似含冷泉，面容玲珑，唇色鲜红…

        “在下冒昧，只是夏船主命悬一线，请罗姑娘快些去吧！”艾雾凌的话打断了罗柔然的打量。

        “什么？”

        夏浮白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陷在软和的被褥中，全身热乎乎的，说不出的舒服，只是还未来得及惬意几许，就听到了罗柔然的声音，“死小子，这个月你就只有白粥和咸鱼吃了。”

        夏浮白躺在枕头上，费劲的转了转脖子，就看见罗柔然娇美的面庞上是浓重的疲惫，看来是不眠不休的照顾了自己很久，于是讪讪认怂道：“哎呀，然姐，这不是情势所逼么？”

        夏浮白的房间位于木船的第二层东面，四四方方的屋子，阳光通透房内，房间里的摆设五花八门，除去夏浮白外公特意置办黄杨木雕花床榻，其余的物件都是他几年来走南闯北淘来的，长乐天的曲足香案与与月牙凳，祁连的纯铜暖炉与牛皮窗，日麦都的扎染与花草，以至于罗柔然总是评价他的房间乱七八糟，非僧非俗，鲜少进来。

        然而罗柔然再嫌弃短短几日内为了照顾夏浮白也进来了几次了，见着夏浮白醒了，终于放下心来。

        “彩贝岛的小孩子都已经到了海荒会，自会有人会安顿好的，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吧。”看着面色惨白的夏浮白，到嘴的责骂还是没有说出来，罗柔然摇摇头道。

        “哦，海荒会，嘿嘿，那陆南星是不是也来了？”夏浮白听到海荒会，立刻有了精神，探头探脑的看着罗柔然，揶揄道。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罗柔然满不在乎似的就要起身去弹夏浮白的脑门，被后者捂着脑门告饶：“然姐，然姐，我错了。”但还是透过张开的手指缝看到了罗柔然慢慢染上红晕的双颊。

        “然姐，是不是夏琮醒了？我和云公子来看看他。”罗柔然正无可奈何的叉腰看着床上撒泼打滚要吃春卷的人，便听到门外响起了童燃明的声音，随即便是推门之声。

        夏浮白听到童燃明的声音一下从床上起来，但随即被罗柔然一把又给摁进了被褥，只好裹着被子可怜兮兮的看着童燃明。童燃明却恶劣的吐吐舌头，丝毫没有同情心，而是指指一旁云妙空手中提的食盒，朝着罗柔然乖巧道：“然姐，伙房特意煮了白粥，给夏琮喝。”

        罗柔然满意的点点头，就听对方接着说：“那个，陆帮主在等您呢…”

        闻言罗柔然抿抿嘴，双颊上红晕未消，连带着耳根都染了色，随即遮掩似的捂嘴清了清嗓子，道：“看着他啊，不能吃油腻荤腥。”

        “是，是，然姐放心。”

        罗柔然又瞪了夏浮白一眼以示警戒，便捋了捋头发出去了，夏，童二人一脸看热闹的神情注视着罗柔然出门。

        云妙空有些好笑的将房门关好，又将食盒放在桌上，当真从里面取出一碗白莹软糯的粥来，然而夏浮白看到满脸苦相，道：“真的就给我吃这个呀，我可是放了不少血呢，怎么也得来点羊肉，红枣什么的吧？”

        一旁童燃明贼兮兮的看着他，道：“现在知道自己体弱了？”

        夏浮白瞧着童燃明的样子，知道有门，便顺着对方道：“嗯嗯，我错了。”

        “想吃羊排？”

        “嗯嗯。”

        童燃明变戏法一般当真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正是一块焦香诱人的羊排。看得夏浮白眼睛都直了，就要伸手去拿，却被后者躲开。

        “哎，慢着，一是和我玩骰子，赢了给你吃，二是直接认输，把上次输给你的发带还给我。”

        夏浮白一挑眉，自然不愿意直接认输，脑子里一闪而过那条发带的样子，有了计较，吆喝道：“你给我羊排，回去我让含羽再给你绣条绦子如何？”

        童燃明听闻，脸上一下烧开了似的红了起来，一伸手很是果断地将手中的油布递了过去，随即气不过一般，鼓着腮帮子又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巧的酒囊，“啪”的放在了桌子上，道：“你赢，你就可以喝酒，怎么样？”

        夏浮白顺势接过油布，刚刚咬了一口羊肉，正觉得有些干，看到酒囊，肉都来不及咽下去，呜呜点头，表示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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