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恶念终有报

见人退了下去，夏浮白在一旁接着道：“要是对着石像，你们也都这么硬气就好了。”

        明明是挖苦，可是在场他人，连挽尊的话都没有。

        夏浮白环视一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站了起来，看了看已经布满黑色纹路的蓝色结界，知道也撑不住多久了，掂了掂手中的珍珠，道：“老鱼头，我要是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有没有什么报酬？”

        老鲛人听出还有希望，直接跪倒在地道：“若能助我族度过此劫，临氏一族，愿赠珍珠百斗，世代听凭差遣。”

        “没有这么多要求，我要是帮你们解决了这事，珍珠么，我可以收下，为奴为婢倒也不用，我会请海荒会帮你们另寻安居之地，但是你们要把人类女子都放了，哦，给点珍珠，让他们有立身之本。”

        “这…”老鲛人咬咬牙，转头又看了看自己族人惶恐的样子，最终点头。

        “空口白牙，很难让我相信呀。”夏浮白道。

        老鲛人一默，随即动作迅速的右手抬起，伸向脖颈后，轻微的血肉撕裂声在琴声中闪过，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鳞片便递到了夏浮白面前。

        “鲛人一族，逆鳞生在后颈，为命脉，鳞碎则殒命，老夫的逆鳞由你保管，倘若我们失言，你尽管摔碎。”

        夏浮白望着血淋淋的鳞片，吸了口气，但也伸手接过，道：“好，尔等值得。”

        夏浮白闭目摩挲手中的珍珠一息，突然睁眼向老鲛人道：“龙纱珍珠是吧？我记得书中记载，龙纱珍珠，是上古海神的血液所化，可沟通幽冥，没错吧？”

        老鲛人点头道：“这也是我们将其供奉于此的原因。”

        夏浮白用衣摆擦了擦手中龙眼大小的珠子，一抬手，便将珠子吞了下去，云妙空背对着他，没有察觉，直到看见老鲛人“啊”的一声大叫，就要冲上来。

        云妙空右腕一翻，几道蓝光逼退了扑上来的人，而他两手空空，腮帮鼓鼓的夏浮白。

        “吐出来，吐出来！”老鲛人也顾不上云妙空的威胁了，大喊大叫的就要冲上去扒夏浮白的嘴巴，夏浮白一躲，终于将口中的珠子吞了下去，开口道：“我都不嫌脏，你还舍不得了？”

        “放肆！你给我吐出来…”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就见夏浮白原本嬉笑的神情陡然一变，本来清俊的容貌似乎都变了样，满脸的怨毒凄厉，夏浮白喉咙里面随之也发出了如同野兽的几声呼噜声，再开口嗓音也变成了女子的哭嚎。

        “好疼呀，好烫呀，我不想死！”“夏浮白”一把将面前的老鲛人拖到前，哭嚎道。

        老鲛人猝不及防被一把拖住，离着夏浮白的面孔只有几寸距离，就见夏浮白的五官朦朦胧胧，竟然重叠着几张女子的面孔，几张布满了狰狞疤痕的女子面孔。

        “啊，救命！救命！”老鲛人大喊道，周围的鲛人都被这一幕吓得惊骇欲死，缩在角落不敢上前。老鲛人见状只好绝望的看向云妙空。

        云妙空也被夏浮白诡异的状态震住了，但是听到老鲛人的呼号，回过神来，提剑就要上前，却见夏浮白空着的左手举起，似乎示意自己不要动，而现在老鲛人似乎还没什么危险，便也只是留在原地，没有动作。

        “夏浮白”拽着老鲛人哭嚎了一挥，声音慢慢弱了下来，终于停顿了片刻后，夏浮白的嗓音响起，道：“如今他们一族也落得人丁凋零，漂泊无依，而且你们之间本就是交易一场，到底让你们安稳度日了些许时间，事到如今，你们就走吧，好好入轮回，一切烟消云散，两不相欠。”

        “冥凌浃行，魂无逃只。魂魄归徕！无远遥只。魂乎归徕！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夏浮白口中缓缓吟唱着，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点燃了长香，随着袅袅香烟，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漩涡之中，又渐渐幻化出一个鲛女形象。

        海藻般浓密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眼睛是鱼类的死白，没有黑色瞳仁，看着颇为骇人。身形影影绰绰在漩涡之中也难以看清，唯独那闪闪发光的火红鱼尾，华丽夺目，如同黑色漩涡中炸出的烟花。

        “天地四方魂兮归来。”夏浮白念完最后一句，自己也走到了女子面前，黑色的漩涡如同水波，扭曲着周遭的空间。

        “我听那个最老的鲛人说，你是她们一族百年难遇的奇才，只是最后，为了救人，却落得这般下场？”

        女子一就不说话，夏浮白看着手中已经烧了一半，心里也有些焦急了，这香只是暂时召鬼问愿，若是能化解，你情我愿，帮自己一次，自己送他们入轮回，自然最好，若是无法化解，互不为难也罢，但是这样的凄厉怨恨，已经是无差别攻击了吧。

        夏浮白想着，心念一动，又走近一些，看着女子模糊的样貌道：“不如这样，我就想活着出去，我帮你把他们全杀了，你放我和我朋友走怎么样？”

        女子听了这话，果然有了反应，夏浮白就觉得一阵寒气拂面，手中的香差点熄灭，后退一步，刚要抬头，就发现那黑色漩涡陡然扩大，凄厉的嘶吼几乎化为实质，直直刺向夏浮白，夏浮白空中几个侧翻才堪堪躲过。

        几番躲避，夏浮白无奈，再次将长香横插在发髻上，抽出飒沓，手心在刀刃上一划，挥舞起来，刀锋带着血迹在空中形成一个淡红的符咒，压向黑色漩涡，漩涡中的女子发出后退几步，喉咙中发出明显较之前不同的痛苦呜咽

        夏浮白见好就收，朝着女子喊道：“你本来就是要杀了他们，我替你动手还不好？”

        女子闻言，喉咙中的声音明显又多了些威胁，露出一只只有浑浊眼白的眼睛，盯着夏浮白。

        夏浮白双手背在身后，女子看不见的地方，将长香涂抹上自己伤口上的血，粗粝的香体划过伤口的感觉让夏浮白只想骂人。强忍着扎疼，夏浮白道：“你看，你又想杀他们，又想保他们，弄的自己多难受。我听那老鲛人说，你本就是慈悲心肠，想要救那些无辜女子，最后却把自己搭了进去，是不是？”

        女子闻言，头左右晃动起来，似乎想回忆起什么，可是又偏偏想不到，暴躁之下，凄厉的叫声再度响起。

        “可是你看他们，也知道错了，每年都会祭拜你。”夏浮白试探性地靠近一点，接着说。

        女子挣扎摇晃更甚，夏浮白走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喉咙翻滚上来的血腥味，强忍着不适走到了女子旁边，伸出右手食指，点到了女子额头，闭眼缓缓念道：“世间污浊，汝独廉洁兮，众人皆痴，汝都遗世兮，天地四方不可居魂兮归来。”

        紫色的光晕在女子额前散开，随着光晕渐盛，刺耳的歌声消减不少，女子竟然真的平静下。一时间，似乎一切停止在了这一刻，夏浮白与女子靠着其点在额间的手指，心有戚戚。

        半截长香燃尽，夏浮白接再次睁眼时，望向女子的眼眸中满是心疼。

        黑色的漩涡在缓缓减小，女子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正当夏浮白松了一口气之时，不知何时醒来的钟袅从身后冲了出来，包裹着伤口的布料也被她自己扯掉，她将自己舌尖咬破，一口鲜血喷在了女子脸上，随即便满脸鲜血的倒下，露出被鲜血浸透的牙齿，癫狂的看着女子道：“杀，杀光他们，都是他们害得我…”便没了声响。

        “娘的，要坏事！”夏浮白看着原本女子已经柔和的面目在被喷上鲜血之后，瞬间狰狞起来，嘴张成了一个恐怖的弧度，随即而来便是震耳欲聋尖叫。

        夏浮白被震得后退几步，再想上前，已难以实现，只好将地上的钟袅拖起来，转身跑开。

        云妙空也在同时，再次召出早麓，琴身在空中翻转，云妙空指尖凌空扫弹。

        夏浮白拖着钟袅，倒在地，血滴滴答答从身上的各处伤口流出来，他的脸色也愈发青白起来，和钟袅一样躺在地上喘息。

        钟袅吃力地动了动，握住夏浮白的手，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愧疚的微笑：“对不起，谢谢你。”说完，闭上了眼睛，永远的沉沉睡去了。

        夏浮白支撑着坐起来，看着钟袅的面容，呆呆地也不说话，云妙空勉强抽身，走到他身边，看到了钟袅的遗体，叹了一口气，拍了一下夏浮白肩头，问道：“没事吧。”

        夏浮白摇摇头，道：“她终于可以休息了。”说完，指尖发力，幻化出一枝丁香花枝，放在女子手中，轻声道：“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做完这些，夏浮白有些吃力地起身，拖着飒沓走向老鲛人，老鲛人见夏浮白面色青白，神色锋利，有些害怕，问道：“你要作甚？”

        夏浮白走到离老鲛人半丈有余的距离停了下来，又打量起周遭已经六神无主的鲛人们，突然指向鲛人中的一人，笑笑道：“你自裁吧，你以死谢罪，平息鬼蛟女的怨气，其他人就可获救。”

        这句话一出，所有鲛人都是疑惑吃惊的看着夏浮白，云妙空站在一旁，同样皱眉看着夏浮白。

        被夏浮白所指的鲛人，应当也已是上了年纪，人类老妇的面容，面容带着皱纹，鱼尾的鳞片也失了光泽，再被夏浮白提及时，又将身躯向人群里缩了缩。

        夏浮白勾勾嘴角，一副戏谑的样子道：“我想，你才是真正的鲛人首领吧，那个老鱼头不过是你的替身，脏活累活全包的那种，当年就是你你当着她的面将她双亲杀死，又将她重伤之躯投进火山，对不对？”

        “你！你…”一旁的老鲛人面红耳赤，结巴半天没说出所以然，夏浮白上前，飒沓倏忽扫过，贴在了老鲛女脸上，道：“都他娘的是放屁，明明她已成功镇压住火山的，是你，害怕她动摇你的圣女地位，暗中动了手脚，害的她身受重伤，又借机处死了她的全部亲族，我说的对不对？”

        对方此时连颤抖都做不到了，木头一般直挺挺的站着。死灰色的眼眸望着结界外石像。

        半晌，老鲛女开口道：“老朽若身死，可否换得我们一族逃出生天？”

        “可以。”夏浮白点点头。

        对方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其余鲛人道：“余愿赴死，换亲族血脉延续。这也是我身为圣女的职责所在。”

        站在云妙空一旁的老鲛人急了眼，却被横挡在前怀刑拦住。

        夏浮白冷眼看着，没什么表情，倒是云妙空心有不忍，开口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夏浮白冷笑一声道：“血债血偿，这个时候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是虚伪恶心，云真，没什么可同情的，你看这些鲛人一脸沉痛样子，都是愚蠢又自私，当年倘若有一个人真的敢站出来为那鬼鲛女说话，她都不至于怨念这么大。怎么，众生都蠢又自私，就可以被接受原谅么？有个什么混账话，叫法不责众？这是他们活该，要不是我实在看着有些鲛人无辜，我一个都不会救。”

        云妙空神情复杂的看向夏浮白，情景似乎与当日在彩贝岛有了一种奇异的重合，可是想想彩贝岛岛民最后在海水中想拉着夏浮白同归于尽的样子，堪称丧心病狂。云妙空找不到对方话语中的错误。

        那边老鲛女缓缓从人群中走出，转身走向边界，捡起一块碎石，面向这石像，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夏，云二人有任何反应，便狠狠的砸向自己太阳穴，血花迸溅，几下之后，苍老的躯体便重重砸向地上，显然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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