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意
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
苏禾知道，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苏禾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缓缓回过神。
她转过头，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封允宸，眼底满是眷恋。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加起来的时间，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了，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也开不了口说结束。
但必须要结束，这一场放肆，只能到这里。
苏禾垂下黯淡的眸子，缓缓开口：“阿宸，一月之约到了。”
闻言，封允宸心头一窒，转头看向窗外的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
他放下书，走上前：“怎么了？”
苏禾不言，起身走进房内，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下，不露半点才堪堪开口：“没怎么，只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封允宸的目光一路跟随她到跟前，却也陷入了沉默。
苏禾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直直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从袖中拿出和离书递到封允宸面前：“去吧，宋小姐还在等你。”
封允宸没有接，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望着苏禾的目光越渐深沉。
苏禾抿唇，将和离书轻轻放在案上，正想利落离开，却终究安耐不住心中那个疑问。
她抬眸，眼角微微泛红：“阿宸，十年来你可有一刻喜欢过我？”
哪怕是一瞬间，她也没白在这人间走一遭。
封允宸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收紧，语气一如既往温柔：“苏禾，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苏禾瞳眸一震，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
“你……是从何时知晓的？”她声音忽然嘶哑颤抖起来。
“大婚之前，我便知晓。”封允宸回。
短短八字，字字如烧红的秤砣在苏禾的心脏翻滚。
她看着封允宸，第一次觉得他的温柔堪比锋利的匕首，一下就刺穿了她的心。
他即已知晓，还同她定下那个约定，然后看着她像个戏子一样自顾自演了十年的戏！
苏禾忽觉有丝羞耻感刺进了她最后的尊严中，她再也不愿待下去，转身快步逃离。
长安街上。
苏禾浑浑噩噩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然而她却觉得天地之间也就只剩下她一人，被抛弃于此，无处可去。
“哥哥别跑，哥哥等等我……”
耳畔骤然传来一阵童稚声，苏禾懵然回神，只见两个五六岁的幼童在前边儿巷口追逐打闹。
她眼眶一热，视线渐渐模糊。
儿时她和姐姐也是这般，她淘气地在前面跑，姐姐在后边追着让她慢些别摔着。
姐姐……
苏禾眸光微亮。是了，她还有姐姐！
她原想瞒着姐姐，可是天大地大，她恍然发现，她能倾诉的也只有姐姐！
如果最后一刻是姐姐陪着她，或许也无憾了。
苏禾知道这样对不住姐姐，但她真的好累、好冷，也好痛，更想最后一次让姐姐抱抱她。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一片血腥流出嘴角，苏禾微颤的手将嘴角的血抹了去，转身朝皇宫走去。
长宁宫。
宫人引着苏禾入了宫门，还未至正殿，淑妃早已在殿外等着。
苏禾瞧着几步外的淑妃，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姐姐……”
她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像幼时一般朝淑妃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温暖的怀抱顿时让她心中难言的委屈尽数作泪哭了出去。
淑妃屏退宫人，心疼地抱着苏禾，可见她嘴角带血，又惊又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手上也是血，封允宸呢？”
听到封允宸的名字，苏禾心脏一阵紧缩，声音闷哑：“我们和离了。”
她缓缓退离淑妃的怀抱，迎着她微诧的目光继续道：“他骗了我十年，他早知我心仪他，可他……”
方才的场景再度浮眼前，刺得苏禾喘不过气。
她大口呼吸着，泪水似是呛进了喉咙，剧烈的咳嗽再次让血腥味充斥在嘴中。
温热的血从口中不断流出，连鼻子也被一片殷红占据。
苏禾无措地想擦掉，可怎么擦都擦不完，藕色的衣袖竟被染成了朱色。
“苏禾！”
听到淑妃惊恐的惊呼，苏禾抬起头，想安慰她自己没事，但被血染红的唇瓣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抹意识也沉进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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