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降与梦的后续

【1349年7月3日，周三，清晨】

        经历了两天两夜连续不断的重修打磨以后，戴蒙终于完成了这项堪称浩大的工程。

        而相对应的，戴蒙此时眼里已经满布红色的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复往日的整洁。

        不过，完成了作品的戴蒙此时几乎已经被他的欲望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在意这些。

        他专注地凝望着少女的脸庞，尤其是被更换后的金色眼眸。

        ——是的，金色的、宛如神明一般、不属于人间的眼眸。

        很巧的是，金眸和先前定下的熔银的发色般配极了，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命中注定……”戴蒙喃喃道，他飘忽不定的声音悠悠地在这个房间里响起，透漏出连他自己也未发觉的神性。

        他开始端详着他的作品，从上到下，仔仔细细。

        因为血族对血液的敏感，他这次并没有采用他更惯用的材料，而是使用了一部分从“机械之心”那里弄过来的材料和技术。就算里面用了些非凡材料，也绝对和血液沾不上什么边。

        只是他现在，不太想达成这笔交易了。

        他将目光移向地上散碎的人偶部件，和那双原本血红的“眼眸”。

        那是由于他的重修而散碎的材料，但是本身破损不太严重，修一修再维护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作为交易的物品。

        只是这相同的头发让戴蒙皱眉，他突然发现，自己简直无法忍受这个劣质品居然和他的“埃莉诺”用着近似的外表与材料？

        “埃莉诺”他轻启唇，不由自主地唤出了不知为何出现在他的脑海的名字。

        “这个名字象征着‘无上的辉光’。”他细细想了一下，记起来这个名字的含义，只不过他不太记得他具体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的。不过好在他也没有深思，而是继续将目光聚集在它、不，是她的眼眸上。

        不同于一般人偶的“静态”，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戴蒙这次制造的人偶的局部是可以活动的，像是眼眸的“闭眼”，像是包括指节在内的各种关节的微调动，这一切，让戴蒙不禁有了一丝幻想：

        “如果她活过来的话……”

        虽然清楚的明白人偶并不能自己行动，但他还是产生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念头。

        抱着这丝若有若无的希冀，他的思绪渐渐停住了，固化在清醒的最后一秒里。而上眼皮终于挨住了下眼皮，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使他瞬间陷入了沉眠。

        如果从第三视角来看，场面颇为诡异。戴蒙昏睡前，是坐在人偶的对面的，于是他的“瞬间沉睡”在外人看来，就是原本好好坐在椅子上的戴蒙突然歪过头去，仿佛在这一瞬间里死去。

        随着天色渐亮，房间里的烛火燃烧殆尽，被安置在窗前书桌上的人偶端庄地坐着。她的影子被映在墙上，那虚影此时正无声扭曲着、翻滚着，像是无声地尖叫，像是被封锁在墙的内部不得而出，也像是为了庆祝这份即将来临的新生。

        最终，在贝克兰德的第一缕晨曦抵达了这座庄园，透过了她身旁的凸肚窗之时，那翻滚的的黑影终于安静下来了。

        一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门外，女仆小心地轻轻敲了几下门，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在了门口，然后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门内，贝克兰德难得的阳光撒入室内，刺激着戴蒙并未得到足够休息的眼。戴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他此时还不够清醒。

        他翻了个身，然后随手拉起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以阻隔阳光带来的感官刺激。

        而在他窗边的书桌上，坐着他那最引以为豪的作品，那个精致绝伦的人偶少女。

        熔银般的长发因为少女的坐姿披散在书桌上，像是蜿蜒的小河。因为角度的问题，她金色的双眸未曾受到阳光的照耀，而这份在黯淡之下，金眸却丝毫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倒因为这份阴暗，显示出几分神性的冷酷。

        在这片阴影之中，少女的金眸缓慢地，眨了眨。

        拜亚姆，瑞乔德议员的临时居所。

        会客厅的茶几上，正摊开着威尔的来信。

        不过瑞乔德议员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他望向匆匆赶来的弟子罗伊，打算听听他的想法。

        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于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罗伊·金：“……”

        但他还是认命地从茶几上拿走了这封信细细阅读了起来：

        “家里有事，速来商议。”

        信的全部内容就是这样，罗伊反反复复地仔细阅读了几遍也没有找到什么异样。于是，他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了他的老师。

        瑞乔德放下了他的茶杯，提示道：“落款。”

        得到老师提示的罗伊关注起了这个，落款的全称是：“您的女儿阿芒迪娜”

        “很正常啊……”罗伊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同。

        “我可从来没有一个叫阿芒迪娜的女儿。”瑞乔德叹息着摇头。

        “那迪娜她知道吗？”罗伊有些迟疑，那孩子也算他看着长大的。

        却见瑞乔德议员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罗伊，别总把她当成小孩子。”

        但是罗伊并没有深思这句话的蕴意，而是关注另一个点：

        “那么您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吗？迪娜她还好吗？”

        与罗伊的急切相比，他的老师瑞乔德的表现就要淡定的多。

        他悠然地拿起一旁的茶壶，给罗伊和自己各添上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在弥漫开来的迷雾中，瑞乔德的面部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清晰有力：

        “所以罗伊，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贝克兰德。”

        贝克兰德，昂赛汀家的下午茶。

        昂赛汀太太担心地望向坐在对面的小儿子，有些不赞同地开口：

        “威尔，我还是建议你跟着我去医院里看看。我不觉得你现在的状况只是‘有点睡不着’这么简单，这不是请两天假休息休息就能好的。”

        闻言，威尔也不由得苦笑，他确实只是失眠，但是这中间的缘由可不是能够和昂赛汀太太说的。

        “你让我再想想。”威尔有些迟疑地松了口。

        他这两天一闭眼就是那轮银月，然后下一秒就被吓醒，威尔并不觉得这只是单纯的噩梦，而是猜测这可能是灵性的预警。

        反正和那个梦境里的廷根青年有关就是了，威尔暗忖，等瑞乔德那边的事处理完过来了，他就可以放手去调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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