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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假形——万物灵


“道友、道友请留步!”

        二人齐齐回头,却见一头戴斗笠的白衣道人匆忙向他们跑来,看样子还追了许久,停下来时气喘吁吁的。

        秦昭落微微张了嘴,不免有些惊讶,“道长?”

        “我勒个去,”明若清简直累死了,“你俩走得也太快了吧……”

        秦昭落毕竟白无常打扮,她一时认不出,又没问过姜云清的名字,所以她才喊的道友。

        姜云清瞧她好像是从玉壶台的方向跑过来的,也觉得有点奇怪,“道长怎么在这里?”

        “玉壶台没几个我认识的人,看你们都出门了,我当然就追过来了啊!”明若清一手叉腰,另一手疯狂扇风,哪还管什么形象。妈的,真是累死老娘了。

        姜云清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偏头问她:“道长不是已经和思津离开了吗?”

        谁想,明若清动作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于是姜云清看向秦昭落,好像这孩子是有跟他说过唐沂跟着明若清出门了的吧?

        “我……不是,道长,你确定你没跟二公子一块走吗?”他怎么可能会看错,明明两人都已经出门了,其他人也看到了的,没道理明若清还留在这里吧?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明若清敛了神色,和姜云清同时说出“假形”二字。

        “什么?又是甲鬼!!”

        胆小如鼠的秦昭落被吓得不轻,当即跳到姜云清身上,颤声道:“那那那,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我当然是本尊了!”明若清一时也愣住了,特别是姜云清还带着秦昭落往后退了几步,这让她有被冒犯到。

        “我真的是真的!!!”

        周围的行人因为这一声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明若清为了自证,更是甩下背上的长剑,一张脸涨得通红,直喊道:“这把曜仙总该让你们相信了吧!”

        按理说,剑越有名越不易复制,姜云清只看了一眼,他可以确信,是真品。

        秦昭落曾拜江都明道长为师,那么他应该是最了解明若清的人,但是因为太过胆小,所以对于辨别真假的事他一点用也没有。

        “秦枝!!”明若清捂着胸口,满脸忧愁地喊道:“你相信我啊,你相信我!”

        秦昭落疯狂摇头。

        “算了,道长应该是真的吧。”姜云清突然叹了口气。

        “什么叫作‘应该’?我就是真的!”明若清急得跺脚,“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姜云清抬手制止她,道:“相不相信这事另当别论,但是另一个‘你’,和唐思津一块走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面前这位是本尊,那么唐沂此刻就有危险了。

        然而秦昭落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是啊是啊!我又不会看错的,只要找到二公子不就可以分辨谁真谁假了吗?”

        “行,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竟然敢冒充我!”明若清怒火中烧地背好曜仙,顺带还把秦昭落扯了过来,呵斥道:“你站好!”这让秦昭落感到分外惶恐。

        “你你你,你别拉我啊!”秦昭落吓得直呼前辈救命,嗷呜了两声后躲在姜云清身边,怎么劝都不敢出来。

        姜云清:“…………”

        算了,正事要紧。

        明若清强忍着怒气问:“二公子呢?我们要去哪里找他?”

        “啊,这个。”姜云清取下腰间的青鸾玉佩,向明若清简单解释了一番,作为三清观的专属信物,唐家弟子可以用来互相通信,他和秦昭落都有。但因二人并非本家弟子,他们无法联系唐沂,顶多能知道唐沂去过何处,这就足够了。

        “好,现在就去找他!”

        很快,随着玉佩的指引,他们来到了昨日的玲珑玉。三人选择在街头的茶肆坐下,这里视野极好,四面八方的情况都看得很清楚,且又不引人注意。

        “怎么又是玲珑玉。”明若清见另外二人离她坐得忒远,这“不相信”三字都快写在脸上了,她能不气吗?

        小二麻利地摆好杯子,但正要给姜云清倒时,他却单手遮住了杯口,莞尔道:“谢谢,我暂时不用。”

        秦昭落拿起茶杯暖手,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望望那个,想到唐沂最后来过的地方确实是这里,便试探性地问:“要不,我们分头行动?”

        “不行!”最先回话的是明若清,她敲着桌板说:“要是你们先遇上了假货,分辨不出我怎么办?”

        “可是你现在就很可疑啊……”秦昭落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

        姜云清将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转头问秦昭落:“你这次拜师三清观,可有学到什么?”

        秦昭落虽感不解,但还是诚实回道:“什么都没学成……”想来他所去过的门派,一般都是直接向宗主拜师的,可惜唐宗主不在,偏生三清观又没有其他的长老前辈,他能学到就怪了。

        “这样啊……”姜云清一边注视着街上人的动静,一边若无其事地对他说:“那我行吗?”

        秦昭落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

        “我教你。”

        “…………”秦昭落突然直起身子,很严肃地说:“前辈,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有魅力?”

        姜云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了眼他,“……没有。”

        “好,那我就是第一个了。”

        “…………”

        既然话已放出,这不教不行。姜云清想着反正都和教明芃一样没差,任其自然吧。

        “要藏一个人,就把他藏在人群当中。假道长为什么会和唐思津来这……”姜云清弹了弹手里的杯子,突然转移话题,“到目前为止,你能记得所有过路人的脸吗?”

        秦昭落闻言看向街外。

        道路上行人云集,摩肩擦踵,骑马的,坐轿的,什么样的人都有,这眼都快看花了,哪还能记得谁是谁?

        更何况又是一面之缘,匆匆过客,要想在人群中再次认出,太难太难。

        姜云清的视线似乎落了很远的地方。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师父带着十五岁的他,同样是在茶肆里,让他记忆路人的衣着。但是他现在不记得自己当初有没有记住全部,就连那天师父穿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明若清拖腮盯着某一处出了神,忽的提醒道:“你们可别忘了正事啊。”

        姜云清嗯了一声。

        “柳杀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伴随着琴台上琵琶女悠扬软糯的唱词,秦昭落从臂弯里抬起头,说:“我能记住。”

        在二位前辈的注视下,秦昭落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千人千面,就算放在人群中,我也认得出。”

        他如此肯定,姜云清只是笑笑,但并不是嘲讽,“好,我现在要教你的,便是和这个有关。”

        “真的?”秦昭落一听,立马来劲了,“学什么啊?”

        姜云清倒扣茶杯,发出笃的一声,“人太多了也麻烦,不然记得再清楚也没用,还是得先设道阵法才是。”

        谁知,他话刚说完,秦昭落就啊了一声。

        “……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不会的意思。

        姜云清大概是深居玉壶台已久,完全不懂现在的弟子和他那时候不一样了,什么要学,什么不学,他一概不知。他所以为十分平常的招式,在秦昭落眼里,都是被禁学的。

        就比如结阵术。

        其实唐沂除妖时使用的障术也是结阵的一种,但也仅仅被百家笼统地称作唐家秘术,不再算做结阵,要想学更多,几乎不可能。

        秦昭落更是表情悲怆,捂着胸口道:“前辈,结阵术几年前就被百家从必修课中剔除了,这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啊!”

        “…………”

        姜云清更诧异了,又觉得甚是可惜:“怎会如此。听闻昆仑虚的结阵术种类最多,范围最广,也不学了?”

        “是啊……”秦昭落老实作答:“自昆仑虚最后一位传授结阵术的长老仙逝后,便再也不学了。”

        “好罢……”姜云清无从得知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那位长老后继无人,实在可惜,“那你们现在学得最多的是什么?”

        “除了必备的剑术以外,就是机械术这一类了。”秦昭落掰着手指头说道:“就连昆仑虚的沈宗主,自上位后便大力宣传机甲无限好,下得了厨房上得了战场,很是实用。”

        “…………”

        姜云清再次无言以对。不过因为这位天下第一剑的沈宗主,在他还是弟子时,其尊师便是专攻机械一术,所以他要求百家学造甲也很正常。

        秦昭落又道:“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擅长制作木偶的姬秋丽也因此闻名于修真界,现如今已是九大宗门之一了。”

        姬秋丽啊,就是那个丢了宝贝的江长老所在的门派?

        反正,这造机甲和制木偶都没差,那昆仑虚的沈宗主都发话了,姬秋丽不火才怪。

        姜云清听后只是感叹物是人非,而他久居渝州,竟不知外界发生了这么多变动。哪家门派倒了,哪里又出了新贵,他压根就搞不明白,也没想过要搞明白。

        所以他与秦昭落之间,赫然写着“代沟”二字。

        明若清啪叽一声趴在桌上,“烦,好烦……”

        她扭头看向对面二楼的琵琶女,细细听了一阵,只觉得这曲调比之前的还要凄楚。虽说都是离别曲,但唱词却完全不同,放在行人众多的闹市中,根本就发现不了,也亏得明若清能够记住,实属不易。

        果然还是太无聊了吧……

        琵琶女外罩一件雪白斗篷,抬手间隐约能瞧见里面的绿衫,她在手腕处缠了几圈绷带,兜帽直直盖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容貌。

        除此之外,明若清还发现琵琶女的手虽修长,但并不娇嫩,不是因常常练琴而起茧,她最为清楚,那分明就是一双拿剑的手。

        像是有预感一般,琵琶女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一曲唱罢,她缓缓收了琵琶,向诸位看客行了一礼,随后便抱着琵琶下了楼,不知去向。

        与此同时,明若清双眼一亮,“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谁?”姜云清左右看去,只怪周围行人太多,他实在不知道明若清说的是谁。

        “快,跟着她!”明若清激动万分,总觉得自己可以证明清白。另外两人甚感不解,但她走得实在太快,还是稀里糊涂地跟上了。

        ……

        他们一路跟踪琵琶女,借着人多,琵琶女并不起疑,只是选的路却越来越偏僻,穿过几条小巷,再左拐右绕的,秦昭落简直要晕了。

        明若清还不忘扭头跟二人解释:“我总有种预感,有人可以证明我是不是本尊,你们就等着吧!”

        其实真假都无所谓了,重点是他们要赶紧找到唐沂啊。但明若清特别激动,所以姜云清没敢说出来。

        走完小巷后,迎来的又是一处更为热闹的街市,琵琶女终于停下了。

        姜云清打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公子今天气运不错啊!真是一猜一个准,再玩一把?”

        “还好还好,也就这样吧,不来了。”

        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姜云清回过头,原是一大堆人正围在一处猜骰子的个数,而坐在里面最显眼的,果然是昨晚的南枝北。

        他依旧是一身霁蓝,精致且贵气,不过腰带和发冠以及护腕都换成了金色,墨发也绑成了高高的马尾,恍若哪家十八九岁的翩翩少年郎,看着很有精气神。再往下,衣服胸前是用金丝缝制的苍鹰图徽,这展翅高飞的模样栩栩如生,不知是随了主还是怎么,还真有几分真鹰的威武。这次他没有佩玉,而是在腰间简单地挂了只绣有花纹的香囊,和那支箭的图案如出一辙,是子持莲华。

        衣服漂亮,这人更漂亮,特别是那对虎牙,瞧着像只温驯的小狼犬,让人老忍不住想揉揉他的脑袋,而且嘴又特别会说,三两下就和人混熟了。围观者中有不少姑娘,皆被他逗得眉飞色舞,开心的不得了。

        其实有句话姜云清早在昨天第一次见他时就很想说了。

        有钱。

        如果需要再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非常有钱。

        大概真是因为运气好,从未输过,看样子他是挺高兴的,但他突然说不玩了,周围人都有些遗憾,偏要拉着他再来一局。

        南枝北把双手撑在身后,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诸位莫难为我了,我还有点事。”

        “弟弟能有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来趟渝州,再多玩玩啊!”

        “是啊是啊,别扫兴嘛!”

        渝州人确实热情,饶是周围人再怎么劝说,他也不肯高抬贵手,就这样笑着混过去了。蒙着脸的琵琶女在远处只是看着,许久,等南枝北总算招呼完这些人,起身准备离开时,琵琶女抬脚,默默地跟上他。

        同三人最初跟踪琵琶女一样,她也是始终落在南枝北身后几步远,走走停停,甚是可疑。

        所以秦昭落忍不住吐槽:“我去,她竟然也在玩跟踪??”

        什么叫做“也”,因为他们现在就跟着琵琶女。

        姜云清保持了沉默。他怎么也想不到,明若清说有人能够自证她的清白,竟然会是南枝北。

        但为何,琵琶女要跟踪他呢?

        于是,三波人,琵琶女跟踪南枝北,他们跟踪琵琶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其实也是在跟踪南枝北。

        但不等他再细想,秦昭落就皱了眉,摸着下巴说:“我怎么觉得,琵琶女现在跟着的人,那么熟悉呢?”

        听他这么一讲,姜云清突然想起来秦昭落云游各地,知道不少事。既然他身边就站了位“百事通”,不问白不问。

        “子持莲华,你知道是哪家的门徽么?”

        秦昭落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道:“知道啊,九家之一的三花庭嘛。”

        三花庭这个名字,对姜云清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作为楚霄之后兴起的湘潭新贵,近些年来确实名声大噪,能人辈出。更惊奇的是,至今还无人知晓三花庭的宗主姓甚名谁,是男是女,但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这位牛逼哄哄的宗主,和昆仑虚的沈宗主关系很不好,也因此,两家也是仇人相会,逢见必争。

        沈宗主更是说过,昆仑虚与三花庭根源不同,便犹如水火,不得同时兴盛。

        三花庭究竟是哪三花,姜云清从没关注过,大概是新任宗主上位后才命名的,他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当听到“子持莲华”这一名字时,他还有点懵。

        秦昭落负手,缓缓道来:“天下第一药师宁微尘,铸剑高手尉弘毅,以及画师许文竹,前辈可听说过?”

        这些名字,哪一位不是在修真界能够翻云覆雨的前辈,姜云清倒是有所耳闻。

        秦昭落:“嗯,都是从三花庭出来的。”

        姜云清:“………”

        秦昭落又加了一句:“还有很多天下第一呢,前辈要听听吗?”

        “……不用,不用。”姜云清感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门派可以强悍到这种地步,沉默了一会,他问:“那南枝北呢?你知道吗?”

        这会该换秦昭落沉默了。

        许久,他才试探性地问:“前辈,我们现在跟着的,是他吗?”

        明若清直接抢答:“昂。”

        “…………”秦昭落摸了把脸,大概是在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又过了一会,他说:“知道的,不过大部分人都喊他南枝。”

        姜云清脱口而出:“为什么?”

        秦昭落不说话了。

        因为方便拿人做比较。

        因为他的名是秦枝。

        秦昭落以前在门派里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冀州秦枝,到底和湘潭那位南枝差在哪?

        是啊,他也很想问,到底差在哪里。

        两人的出身极其相似,同样手持名剑,修一样的道,所在的门派也是不相上下。可是当人家十七岁时,作为后起之秀初露头角,令诸位谈之变色。然而他,仍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一个,没什么成就。

        秦昭落总觉得自己是在啃老本,多得师父庇护以及秦夫人的名义,他挺不甘的。

        因为不甘心,所以他早早离开门派,四处拜师,走到哪里学到哪里,从此便注定了他都是一个人。他总幻想着自己哪天真能得到周围人的肯定,其实,冀州的秦枝,也不差。

        他如此安慰自己,但当看到南枝后,他莫名觉得自己又输了。

        大概是听多了那些话,他也有些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比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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