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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假形——先祖图


唐沂生为三清观弟子,为人处事像极了他们唐家,且这三清观也大概是修真界最为特殊的宗门。

        其他宗门巴不得把整座仙府都搬到仙山上,有多高就住多高,有多远就住多远。后门是深山老林,前门就是护城河,那种神神秘秘飘飘欲仙地与世隔绝,十分有逼格。

        但三清观不同。百年前渝州有许多妖祟出来残害百姓,乱世之中人人难以自安,却有一唐姓的正人君子站出身来铲除祸害。就因为百姓的一箪食,一瓢饮,君子舍己为人,留下一句“誓死保卫渝州安宁”的名言,固执地守了这座城一辈子。

        他说,渝州人一身正气,永不服输,这是渝州精神,他是渝州唐氏。

        后来这位君子自立门户,成为史上第一个以家族为基础兴建而起的门派,并在往后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里,唐家后人也担起了这个重任。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只要血脉还在,他们就一直守城。

        唐先祖曾说谨遵三清,唐氏便不亡。

        先者是要眼中清明,心中纯净。

        再者是要清朗平正,舍己为人。

        最者是要出淤不染,留得清白。

        至于先祖那句誓死保卫渝州安宁也随着“三清”成为了唐家的家训,但年轻人们到现在也依旧不理解老一辈人的正气凛然。

        不就是一箪食,一瓢饮吗?何必要拿命去为人,甚至连带后人也要跟着守城。

        实在是固执。

        当真固执吗?姜云清觉得并不。他一直都很敬佩像唐先祖那样的人,在山河动荡、百姓难安之时站出来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这位先辈到死也守着自己的承诺,他真的,守了一辈子的渝州。

        唐家是修真界著名的除妖世家,所谓术业有专攻,哪怕是其余八大宗门遇到了难除的邪妖,恐怕也会来找三清观帮忙。

        毕竟很多妖在百年前就被唐先祖教训得很惨,也见识过其后人的厉害,至此妖族对唐氏有着很深的恐惧,宁愿死也不要去渝州。

        所以姜云清一直很困惑形魔的现身,想必一定是有人暗中作祟,可这幕后人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真如明芃所说,一切都是因江长老的神物而起么?

        可既然是神物,又为何会如此不祥,而东西现在去了哪里,一概不知。

        ……

        三清观的仙府名为玉壶台,取一片冰心在玉壶、坚守信念之意。是说唐氏哪怕身陷污浊,也要清如冰壶,不同世俗。

        弟子们大大咧咧,偶尔在校场练功练累了,就趴在墙头上喊西瓜,不过因为渝州人大多亲切随和,一般是不收弟子钱的。毕竟,唐家世代守着一方安宁,送块西瓜又如何?

        姜云清想,他大概是懂得唐先祖誓死都要护城的原因了。

        要一身正气,为百姓安定而活。

        但这句话怎么总感觉在哪听过的一样?

        在玉壶台,亭榭楼阁连绵不断,回廊屋院间隔三差五就有一座装饰精美的间墙。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墙上的图案都不一样,讲述了唐家先祖的生平。

        那第一幅图没别的,正是唐先祖被渝州人收留,摘下香囊赠予他们;而下一幅,就是唐先祖除妖降魔,持剑立于天地,正义凛然……

        姜云清这才发觉自己以前走得太急,好多画他都没有见过。除了唐先祖众所皆知的传说外,他还看到有一幅画中,唐先祖的肩头上飞有一只翙翙其羽的青鸾鸟,展翅东南望,似有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势。

        这画太过于逼真,他甚至觉得画中鸟好像随时都能挥翅跃出一般。

        姜云清停下了脚步,指着这幅问唐沂:“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

        唐沂一副“你还是不是三清观门客”的表情,回道:“你不记得很正常。墙上图案本不该是这样。”

        “这幅画,是它自己出现的。”

        “自己出现的?”姜云清愣住了,“这也太……”

        太诡异了。

        唐沂点点头。青鸾鸟是三清观的守护神,传说当年唐先祖降服了西王母座下的神鸟青鸾,而后青鸾唱响中霄,便寸步不离先祖,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可是,这段佳话却因为突然出现在间墙上让他们觉得恐惧。

        “呃,你们不觉得……这神鸟很像活物吗?”明若清这样说。

        “别,”唐沂急忙制止了她,“道长别乌鸦嘴了。”

        三人心下明了,既然神鸟像活物,那托着神鸟的人呢?

        虽然唐先祖是难求的正人君子,但也不是谁都想看到自己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突然活了的……

        好在唐沂及时扯开话题,指着别处道:“其实这幅画还算正常。你们看这。”

        二人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是唐先祖正在静心打坐,而他的周身却有几道模样可怖的黑影,似乎是在找机会潜进他的体内。画中人本没有脸,但姜云清却觉得唐先祖当时应该很痛苦。

        “这是……”

        “这幅画和那青鸾图一样都是突然出现的。”唐沂看着画中人,眼底有些阴沉,“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黑影应该是梦魇。”

        这下倒把明若清给惊住了,“唐先祖还能被梦魇所困?”

        他们说得,并非睡梦中的噩梦。这东西不属妖不属鬼,更不属魔,早已被排除在三界之外。它以世人的恐惧为食,恐惧越多它就越强大,轻则使人焦虑不安,难以静心;重则渗入梦境,产生幻觉。到那时人就再也拉不回来了,这便是“梦魇”。

        一般能被梦魇所困的人,都是定力不足、心智不够,所以修仙之人必修课练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特别是像大师境界的人,五行之中再无任何使他畏惧的事物,然而唐先祖却会被梦魇缠身,这说出来任谁都不信。

        直到现在,唐家人也不知道这两幅突然出现的画究竟有什么含义;如果是真的,那么当年先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恐惧。

        唐沂继而又道:“当年有一邪神,名为招摇。招摇坐拥点妖成兵之力,诡计多端。虽然先祖最后用无弦长弓将它镇压,但没准这梦魇就是因它而起的。”

        姜云清突然说:“唐氏心法。”

        唐沂点头。

        是的,他们唐家有一套独门心法。如今想来,应该是唐先祖担心后辈们会像他一样,难免遭受邪妖反噬,才出了这样一个对策吧。

        ……

        当下正是玉壶台的宵禁时间,弟子们早早就歇下了,明若清赶得很不巧。不过唐沂能为她安排住处,她很感激。

        “那就先这样吧,明早我再来找你。”明若清向二人招手。

        房门关上后,姜云清和唐沂双双陷入了一阵沉默。

        许久,唐沂才道:“我想去打听打听那件东西的下落。”

        姜云清点头,“想到一块去了。”

        唐沂自问道:“宗主究竟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姜云清也不清楚,他确实许久未见到宗主了,想起那失踪的神物,他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是渝州呢……”唐沂仰头盯着天上的月亮,“还偏偏,宗主也不在。”

        所有事都砸在他一人头上,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明若清的话有真有假,他暂时还不能全信。但如果宗主在家里,会怎么做?

        后来两人在回廊上分别,一夜无梦,格外安静。可以说是,这顿觉应该是姜云清几天以来睡过最舒服的一次了。

        但是,老天总是喜欢在你快活时给你开个小小的玩笑。

        就比如,姜云清本来睡得好好的,门外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叫他想忽视都难。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默默听着门外断断续续、没好气的呼唤,且都是秦昭落拉长了音调在喊:“前——辈,你起来了没有啊——”

        简直找打。

        秦昭落扯着嗓子,刚准备叫前辈时,房门就自己开了。姜云清从屋内走出来,拿手挡在眉间,显然是还未适应外面的光。秦昭落见人已经醒了,立马中规中矩的,负手笑道:“前辈早上好!”

        不好也得好。

        姜云清的袖子撸至臂弯处,露出两截像藕一般白嫩且匀称的手臂,经光一照后肤色更显得细腻,令人生羡。但如果不是因为他此刻的表情特别出戏的话,秦昭落觉得这个画面还挺好看的。

        “你这起得也忒早了点,找我有事吗?”姜云清有些随意地竖起长发,将余下的碎发撩至耳后,还想着待会能够再睡一会。

        显然,秦昭落能来找他,必然是不会给他睡觉的机会了。

        “是这样的,”秦昭落咳了一声,“唐思津一大早就被明道长喊出门了,也不知道为了啥,但是我貌似听到了……”

        “找神物。”姜云清挑眉。

        “啊对对对!”秦昭落竟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怎么不知道明道长来了呢。”

        姜云清披上青鸾外套,问:“认识?”

        明若清名声在外,谁不知道她,但认不认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昭落周游各地,拜过不少门派,自然知道许多八卦,而且他也挺喜欢和人谈这些的。

        于是,话匣一开,自然就停不住了。

        “……我曾经拜访过江都,碧落霞的仙府名为如梦关,那里美人云集,姐姐们又心善,可谓是身处仙境,梦中难求啊!”秦昭落不禁面露向往之色,如此感叹道。

        姜云清:“…………”你不对劲。

        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碧落霞,连窥视一番都是奢侈。秦昭落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得以进一次如梦关,并拜明道长为师。他表示,下次还想去。

        姜云清:“?”

        他扶额,“所以你真和道长认识?”

        秦昭落嗯了一声,指着自己很牛气地说:“也算是巧了,竟然能在渝州碰上我以前的师父。”

        怎么说,缘,妙不可言。

        不过,这依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唐沂竟然先走了,还不带他?

        同时秦昭落伸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姜云清这才看见,他手里提着几块用油纸裹住的梅花酥。原来他并非毫无准备,他是专门送早餐来了。

        姜云清赶紧用双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于是在秦昭落万分期待的“目光”下,他撕开油纸,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梅花酥的口感是一如既往的好,百吃不腻,且这手艺也是他常去的那家茶楼才有的。不过,茶楼昨天已经被毁了呀,秦昭落竟然还能买到,实属用心了。

        何况,他俩认识才不过一天,他就记住了自己的喜好,姜云清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说,大早上就把人吵醒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吧?

        姜云清不忘正事,吃完梅花酥后,拍拍手,打算出门一趟。

        秦昭落屁颠屁颠地跟上,估计插只尾巴还能摇,憨憨地问:“前辈啊前辈,你要去哪里呢?”

        其实他这话还有个隐藏含义。

        就是我也想去。

        姜云清抛去他这一身白无常打扮,抛去他俩可能认识的猜想,只说了两个字:“也行。”

        这人都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先答应了。秦昭落总觉得这位前辈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有点牛逼。

        殊不知,姜云清对秦昭落也是这个看法。

        别人挡脸是遮口鼻,他倒好,直接选择上半张脸。先不说他能不能看得见吧,姜云清很想说,其实要遮脸,完全可以带斗笠的。

        方便又美观。

        多好。

        两人直直出了玉壶台,竟是格外顺利,正好碰上巡街回来的唐忆秋,都互相打了照面。但这还不算什么,忆秋怀里的女娃娃才是最让他们惊讶的。

        秦昭落一脸正色,摸着下巴说:“没想到一天不见,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唐忆秋急忙否认:“我只是负责看会姐姐而已,你想什么呢?”

        哦,不是自己的孩子啊。

        不过,姜云清听到了什么,“姐姐?”

        他可不记得唐忆秋还有个这么小的姐姐。

        “你们误会了。”唐忆秋把女娃放下,解释道:“姐姐是她的小名,我曾帮过姐姐一家,她父亲外出就把姐姐托给我照看了。”

        原来如此。

        秦昭落抚掌赞道:“姐姐啊,这个名字取得真是好哎!”

        他俯身捏了捏姐姐软乎乎的脸,不知是闲得无聊还是非要逗逗唐忆秋,他微笑着说:“姐姐也不是特别小嘛,童养媳?”

        “你,你在胡说什么?”唐忆秋忽的红了脸。

        “别害羞啊,姐姐多讨喜,不嫁你嫁谁?”

        “秦昭落!!”

        秦昭落特别鸡贼地躲在姜云清身后,还扯着他的衣袖朝唐忆秋吐了吐舌头。

        姜云清笑得停不下来,看着俩小朋友围着他打闹,不禁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终似少年侠气,推翘勇,矜豪纵,不染尘世间。

        小小的插曲过后,唐忆秋带着姐姐赶紧跑了,估计是怕秦昭落又开他的玩笑。他脸皮薄,完全经不住逗,所以秦昭落才觉得有意思。

        “就这一点来看,昆仑虚和三清观还是蛮像的嘛!”秦昭落把手枕在脑后,笑得跟朵花似的。

        姜云清颇为赞同。两家都秉承着君子之风,且又是百年门派,昆仑虚有三戒九思,他们唐家也有三清。不过唯一的区别在于,三清观有独属于渝州的正气。

        “对了,你真的只是散修?”姜云清突然提了一嘴。

        单从装束来看,秦昭落确实很像散修,可他这么年轻,真会有这样的觉悟出来游历四方么?

        秦昭落应该是门派弟子,可他身穿道袍背着剑盒,只身一人来到玉壶台,闭口不提自己的师门,所以大家都默认他为散修了。

        “我从没说过我是散修,”秦昭落停顿了一会,接着又提了提身上的剑盒,“但也差不多了。”

        “…………”有什么区别吗?

        姜云清记得两人刚认识那会,秦昭落就对他说过自己是冀州人。

        起初他可能没怎么在意,不过现在想来,镇守冀州的,可是名门正派昆仑虚。

        但如果秦昭落真是昆仑虚的人,这本该是件值得骄傲的事,那他为何要隐瞒呢?

        所以姜云清把视线放在了秦昭落从未打开过的剑盒上,在茶楼里他就说,还没到能用这把剑的时候,除了是自身能力不够以外,就是这把剑肯定不简单。

        少年与名剑,不知样貌,来历神秘。这个人很有故事。

        姜云清问:“能请教一下尊师吗?”

        秦昭落低了脑袋,“我师……父和我关系不好。”

        换句话而言,是他不想提。

        姜云清并非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既然人家不愿意那便只能作罢,所以这个话题算是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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