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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1、陈小丹第一次下厨

        杨云开车驶往北郊湖畔。起风了,高大的杨树摇晃着金色的树头,一些枯叶盘旋而下。秋天来了,她生命似乎也过了盛夏,到了冷清的时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悲观;她这段日子又在忙什么?为了死去的父亲吗,还是为了帮助陷入困境的昔日偶像?自己在操纵一切,仿佛很强大,但这只是表面的强势。她的影子婚姻突然终结了,她获得了自由,同时也收获了孤独。它在秋风萧瑟的季节像一条行将冬眠的蛇,噬咬着她的身心。

        她在树林深处泊下车,踏着落叶,轻轻打开房门。陈小丹伏在电脑桌上睡着了。电脑响着音乐,是gameover的画面。游戏结束了吗?

        她晃晃陈小丹。男孩子醒来,“杨阿姨。”他叫,她发现他眼里含着泪。

        她抱住陈小丹,陈小丹在她怀里抽泣着。她不是很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陈小丹现在很脆弱,需要安抚。但陈小丹什么也没说。

        “想回家吗?”

        陈小丹点点头。昨天夜里,他一宵没睡,窗外异常安静,从树林间看天上的明月和星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世界是那么安静,静得能听见湖畔小虫子的吟鸣,还有湖中鱼儿的喋水声。他奇怪自己怎么会来到这儿,与一个神秘人对话,并在他的诱使下,开始了一个残酷的游戏。他有些迷惘,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我真得恨他们吗?可他又硬撑着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空虚。他打开电脑,进入死亡游戏,在最后的搏斗中,把于大凤推下楼。当她看见母亲的长发在坠楼过程中被风吹得飞扬起来时,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他想收回动作,但鼠标已经点下去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那个神秘男人冷冷地面对他最后的屠杀,一句话也没说,就从屏幕上消失了。他感觉异常疲惫,仿佛一个闯祸的孩子在陌生的城市游荡了数日,此刻他想回家了。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车窗外掠过被秋天染成各种色彩的树木,间或是湖水的碧蓝。空气中响着男孩女孩的笑声,他再仔细听,又消失了。车子进入市区,路上车辆明显地多起来。窗外掠过的不再是树林,而是一块块巨大的广告牌。空气中混合着汽车尾气、街尘和嘈杂的音乐。这个他只离开三天两夜的繁华都市,再次吞噬了他。

        杨云正开着车,手机响了。她用耳麦接听:“马队长啊,什么指示?”对方说着什么。杨云看一眼陈小丹,说:“我们在一起。你想见他?好,你等一下。”她摘下耳麦,对陈小丹说:

        “刑警队的马队长想找你了解你同学崔翔的情况。你乐意见他吗?”

        “崔翔?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不知道更多的情况。”

        “他可能是例行公事。叫他过来吧?”杨云带一点恳求地说。“我保证他不会为难你。”

        “那好吧。”陈小丹也只有答应。

        杨云在路右侧一家宾馆的停车场停下车,打过电话去。只不过五分钟,一辆警用帕萨特就呼啸而来,吱地刹下车。

        杨云按喇叭招呼一声,马超钻进她的车,坐在后排座位上。杨云介绍两人相互认识。马超笑容满面地隔座椅伸过大手来,陈小丹迟缓地伸手接应,感觉手指都被对方握痛了,忙抽手,心想这人真是干刑警的,力道十足。

        “你想了解什么,就快问吧。”杨云看陈小丹皱了一下眉头,提醒马超。

        马超笑道:“好,好,马上开始。”从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儿,问陈小丹:“如果我没记错,崔翔的奶奶出事那天,你们一起去了迪厅对吧?”

        “没错。”陈小丹答。

        “昨天夜里派出所抓了一个毛贼,他提供了一些情况,我们又把老太太死的那个案子拾起来了。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那天晚上有关崔翔的一切,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陈小丹沉默着。

        “小偷说,他顺排水管上楼从窗子爬进崔翔奶奶家,刚拿了一个数码相机,就叫老太太发现了,他推了老人一把,老人跌倒了,这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人用钥匙开房门,就吓坏了,夺门而逃,正撞见一个小伙子打算进门。这小伙子胖乎乎的,身高约一米七五,年龄在十七八岁。你觉得他会是谁呢?”

        陈小丹觉得事情已不可能再瞒下去了,只有坦白了:“那天晚上,崔翔确实中途离开过迪厅回家拿钱。他回来后,我觉得他神色有点儿不大对头,后来也问过他,可他死不承认回过奶奶家,说是用信用卡取的钱,我们都知道他的卡吃饭时就丢了,他明明是在说谎。但谁也没把这事说出去。”

        “明白了。他转院去上海后,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没有。我自己的事就够麻烦的了,一时也顾不上管他”

        马超点头,“谢谢你。看来,我得跑上海一趟了。”他把本子装进手包,下车前,还想给陈小丹握手,这回陈小丹摆摆手,“免了吧,你手太重了!”杨云和马超都笑了起来。

        马超离开后,杨云继续开车送陈小丹回家。在肮脏的小街下了车,望望扶着方向盘的杨云,他不知道是该感谢这个女人还是恨她。

        “你带钥匙了吗?”杨云关切地问。

        陈小丹点点头,转身走进路边熟悉的灰色楼房。楼道里很静,他上到六楼,打开房门,家中空无一人。他爆发出一阵大笑,嚷着:“i’mfree!”这确实表达了他的心情:他自由了!再也没有人借关心之名,唠唠叨叨,行监督之实了!

        他忽然间就变得快乐起来,像一个抢劫银行的初犯,过程中心惊胆战,不时还在后悔,但成功逃脱后,在安全的地方可以从容点钱时,又立刻兴奋了。他吹着口哨,从冰箱上找到一包薯条,打开电脑。现在他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了!

        他玩《侠盗飞车手》一直玩到中午,他的角色是s,即sweet,团伙首领。s和手下r先潜入一个仓库,干掉哨兵,抢到精良的武器,而后开始一系列冒险:抢音响车;在公园里和海地人枪战;开宝马车撞击对手,跳车,让车上的女明星堕海身亡,随后痛快地歼灭女明星的保镖们

        接下来的任务是偷一份有重要价值的旧报纸。他们驱车来到一幢别墅前,里面有许多“巡视员”,为了不打草惊蛇,游戏规定不许用枪,只能使用匕首“忍杀”。s发现了第一个目标,就蹲下,朝目标半蹲着缓行,来到那人背后,陈小丹按住ri键不丢,直到他惨叫一声,鲜血淋漓地倒下。接着第二个目标出现,s躲在淋浴室外,将其偷袭忍杀。第三个比较难对付,他围着浴池不停地走。s踏准节奏,尾随其后,追上去将其捅死,尸体栽进了浴池,一池水都染红了

        陈小丹肚子饿了,发出一连串咕咕的叫声,他习惯地喊一声:“妈,饭好了吗?”无人回答。他以为自己声音小,想大声再叫时,只叫出一声妈就顿住了。他僵坐在那儿。哦,母亲已经死了!他在游戏中杀了她,现实中她会真的出事吗?他不敢肯定,也不愿去证实。因为他内心里,不止一次地希望她死。只是他忽略了一个细节,妈妈死了,谁给他做晚饭呢?

        真可笑。他心里责备自己。要自由还是午餐?答案是明显的。午餐算什么,我又不是没有手。他丢下鼠标去厨房,还好,有鸡蛋和半棵白菜,还有几个剩镘头。煎鸡蛋,炸馒头干。他立即定下了食谱,可迟疑着没有动手。他问自己,如果煎鸡蛋,是应该先放鸡蛋还是先放油?

        他回忆了半天,妈妈好像是先放的油。他如法炮制,打着煤气灶,放油时也不知道多少合适,倒了有半锅。油热起来,他磕了鸡蛋,从很高的地方把蛋液丢到油锅里,结果可想而知,热油溅起来烫了业余厨师的手臂,袭向脸颊。他惊叫一声,用手捂上眼睛。

        妈的,做个饭真是麻烦!他用冷水哗哗地洗着手和脸。煤气灶已关上了,满屋的油烟令人窒息。半锅油里浮着一只煎得发黑的鸡蛋。

        他出了厨房,还是出去吃饭吧。“爸,给我钱,我出去吃东西!”他习惯地叫,房间里只有回音。他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陈良昨天就被他杀死了。

        他摸摸口袋,还有一点零钱。下馆子肯定不够了。他拿不定主意,转转悠悠又回到电脑前,指挥网上的s开始新的冒险。陈良,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你教训起我来一套一套的,咋就闭嘴了呢?有本事你再打我耳光啊!打呀,打呀!他恶毒地想,点击鼠标让s大开杀戒。肚子再次鸣叫,声音强烈,如顽童脚踩气球串,发出一连串巨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一片模糊。他想,看来真是饿了。他退出游戏,穿衣服下楼。

        2、于大凤海滨行

        于大凤行走在具有异国情调的海滨城市里。这儿的路跟省城不同:省城的道路都是正南正北,构成方方正正的井字;这儿呢,路依着海湾和山坡修筑,多是斜的,还不平坦,一霎爬高,一霎又是一溜下坡。大凤出了火车站往市里走,很快就掉了向,分不出东西南北了。她先在一条热闹的商业街上走,边走边打量行色匆匆的男人,希望能发现陈良。她走得腿酸脚痛,一无所获,买了瓶水,坐在一家百年老店的台阶上,慢慢喝。一些衣着鲜艳的女人从面前经过,她们的衣衫又薄又透,半裸的肉体把她的目光勾来勾去。她从来没这么漂亮、风骚过。浪货!她鄙视地想,内心却又不无艳羡。

        她问了路,来到海边风景区。海水浑黄,一排排涌向岸边。这跟她印象中不一样,电视上的海都是蓝的。穿着红色救生衣的游客乘快艇在海上兜风,浪花飞溅,那感觉肯定很爽吧!没拉上生意的船主,热情地招徕还在岸边犹豫的游客上船。她心里痒痒的,她从来没坐过海船。一问票价,要五十元,吓得她赶紧摆手拒绝。

        她溜溜达达来到海水浴场。秋季,浴场的人不多,有的在水里泡着,也有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夹杂着几个黄发蓝眼的老外,女人身上只挂着几块小布,简直跟光屁股差不多。陈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她毅然离开浴场,去近海街道上的旅店查询。

        “住店吗,阿姨?”旅店的服务员热情地问。

        “我找人。”

        大凤失望地进出一家又一家旅店,其间多次打陈良的手机,永远都是暂时无法接通。大凤奔波了一整天,终于累坏了,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甩掉鞋子解放一下胀痛的脚趾。海面上红日正慢慢西沉,她呆望着夕阳想了许多。忽觉得自己很可怜:孩子不听话,老公又不理解她。明天要是再找不到陈良,一头投海里死掉算了!转念又想,这样自己倒是解脱了,可孩子咋办?小丹再顽皮也是自己的儿子,他才十七岁,还小啊!想来想去,自己还不能死,还要活下去。她头一回真切地意识到,活着其实比死还难。

        3、街头即景

        陈小丹下楼来买吃的。走了一站多路,发现了一个在路口卖馄饨的小饭摊。小丹在空桌前坐下:“老板,来碗馄饨。”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甜津地应着。另外一张小桌前有对情侣在吃饭,像是大学生。女孩子用小勺子喂男朋友:“亲爱的,张嘴。”男孩子吞下勺中的馄饨,嘘着热气骂:“靠,烫死我了!”女孩不乐意道:“懒鬼,自己吃吧!”不再管他。女孩穿条白裙子,坐在小马扎上,两腿不经意地分开。男的一只脚甩脱凉鞋,直探对方裙内。女孩骂一声讨厌,并拢双腿。陈小丹脸热心跳,忙抬起头:

        “老板,做好了吧?”

        “马上就好,”中年妇女说。“两分钟!”

        两分钟也显得漫长。陈小丹无聊地摸出手机,开机,给百合发了条短信:“干么呢?有空call我。”

        一个年轻女人从身边经过。她表情矜持得近乎高傲,穿条米色a字裙,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响,还算性感的身材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陈小丹瞟一眼,又收回目光。眼下这种衣着时尚、装模装样的女人越来越多了,像是用同一个模具成批生产出来的,没什么特点。

        摊主端来了热腾腾的馄饨,香气扑鼻。陈小丹连吞几个馄饨,引起空腹里强烈的鸣叫,仿佛呐喊着舒服,舒服!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和不怀好意的哄笑传来。他停下小勺瞅一眼,几个年轻人从饭摊一旁涌过去,落伍过时的旧衣衫、被烈日晒成棕色的皮肤,显示出他们的职业特点。突然,陈小丹瞧见了顺子——他转学去七中前在华东帝苑工地上认识的小民工。顺子手里提着一个快餐饭盒,蹦蹦跳跳地跟在大人后面。民工们朝前方十几米远那个年轻女人的背影指指点点,说着下流话。顺子眉飞色舞,拍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民工肩膀,好像在跟他开玩笑。那人恼了,转身踹了顺子一脚。顺子躲不迭,捂着腿蹲下了。陈小丹不禁站起来,想过去看看顺子伤得咋样,顺子已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他的同伴去了。

        陈小丹捞光了碗里的馄饨,正捧着碗喝汤,百合打来电话,说刚下课,问他近况如何。他说:“靠,很好。”

        “很好还找我干么?挂了?”百合嗔怪道。

        他忙说:“等等,家里只剩下我自己了,你晚上能过来陪我吗?”

        “叔叔阿姨呢?”

        “他们都”他本来想说“死了”,怕吓着百合,结果改为:“都去外地了。”

        “那你可自由了。”

        “是呀,自由了。你能不能过来?我想你了。”陈小丹说着,瞟一眼那对大学生,两个人已吃完馄饨走了,男孩边走边拍打着女生的屁股。这家伙有多动症吧?

        “过去干什么?现在学校管得严了:谁要是不请假私自离校,逮一回警告,二回记大过,三回就除名了。”

        “你找个理由请假不就行了?”

        “请假?”百合犹豫着。

        “来还是不来,你想好再打电话吧。”陈小丹有点不高兴了。

        “我不去了吧?没有理由请假”

        “好,好,我明白了,你是怕老虎知道了不高兴吧?”

        “你生气了?”

        “生气,没有。我哪敢生你的气!”

        “老虎现在顾不上管我了,他出事了!进看守所了!”

        “是吗?”

        “我哄你干嘛!他父母不是离婚了吗,他估计也考不上大学,还问过我去哪儿留学便宜。我说新西兰,或者俄罗斯都可以。那天晚上,他就去找他亲爸,让他准备出国留学的钱,他小妈不愿意,发生了争执。他爸先打了他,可能把他打急了,他就捅了他爸爸一刀”

        陈小丹听呆了。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电铃声。百合说:“我不跟你说了,要上课了,抽空再联系。拜拜。”

        陈小丹关上手机,把它丢在油腻腻的小饭桌上。老虎出事了,这是他没想到的事情。他恨老虎,但老虎落到这种结局,他又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毕竟是同学几年的哥们,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陈小丹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老板过来收拾空碗。“多少钱?”他问。“两块五。”老板答。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团皱巴巴的零钞,付了饭钱。

        陈小丹踽踽回家时,杨云跟着省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一个哥们,进了他单位的道具库房。中午,她刚请他吃了饭,朋友嘴里喷着酒鬼酒的香气,大包大揽问杨云想借什么东西,尽管开口。

        “看过枪战片吧?砰一枪,从身上流出血来。”

        “你是说血袋啊?有,有。还要什么?”

        “道具枪啊!”

        “你们不是新闻部法制节目吗,该拍真实案件,怎么造起假来了?”

        杨云只好解释说要部里要拍一个专题片,为了真实再现犯罪现场。朋友说:

        “明白了。啥时候用,我派人给你送去。不过,这是公家的事,我得收费。”

        杨云咯咯笑:“收个屁!这片子播出我才拿五千块钱,还要付出差费、服装费、餐费各种费用,再加上摄像的工资。哪还有钱给你!”

        “那改天你还要再请我撮一顿。”

        “没问题!我请客,你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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