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莫如不争
茶室是老道士平日用来静思之所，只有一扇门，并无窗户，门若是关紧了屋内便不会再有一丝光线，所以若要待客便需点上几根蜡烛。
可是今日这不透光更不透风的房间里烛火竟是颤个没完，仿佛在害怕什么一般。
古一有沉着声问道：“苍松，你可知错？”
老道士恭敬低头道：“弟子知错，只是弟子错处甚多，却不知师父所说的错是哪一桩。”
古一有一拍桌子怒道：“你少跟我来这套！”
老道士苦笑了声，试探着问道：“师父是说弟子不该管风铃的事？”
古一有怒目圆睁，说道：“你以为你自己还是当年？若是你当年没有自废修为，就算是外面那个姬舞霄你也可轻易擒下，放眼天下哪有几件你管不得的事？可你如今便是连个田间壮汉都不如，却非要掺和到那端木谎的事情里，你活腻了不成！”
老道士恭顺说道：“师父，弟子当日救他时并不知他是谁，何况无间地狱今日乃是要与弟子为难，并非是为了他，反而倒是他救了弟子一命。”
“那雨仁呢？你当初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修炼，他天赋之高几乎与你不相上下，若是他能有些修为又怎会落得今日下场！”
老道士神情黯然，说道：“师父说得是，此事是弟子不对，弟子本想让他平安喜乐过完一生，哪想却害了他……”
古一有神情稍和，站起身准备离去，想了想说道：“事已至此……便算了吧，以后端木谎的事你别再管了。”
老道士犹豫了片刻，低头说道：“师父……弟子……还是想救他……”
古一有转身瞪了他一会，只留下一句：“你爱找死便随你！”便拂袖而去。
老道士走到门口目送师父离开，红梅正巧也走了过来，问道：“师兄，你又惹师父生气了啊？”
老道士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没随师父一起走？”
红梅笑着说道：“师父吩咐我和紫竹师弟留下陪着你，师父虽然骂你可还是最疼你的。”
老道士朝着古一有离开的方向行了个大礼，说道：“多谢师尊。”
行过礼后，老道士又对红梅说道：“师妹，你去让师弟起来吧，总是跪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红梅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师父料的一点不差，你果然会让紫竹起来。不过师父已有交代，要紫竹跪到明日清晨五时，我可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
“既如此……那便罢了。”
……
“咳！咳咳咳！咳咳！”
“风铃哥哥，你又开始咳嗽了呢。”
“是啊……大概好不了了吧……”
“你要好好养病，不要总是不在乎你自己的身子。”
“雨仁……对不起……”
“风铃哥哥哪有对不起我？我知道的，你是为了我的安全才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对不起……雨仁……真的对不起……”
“风铃哥哥我真的不怪你，认识你很开心。”
“若不是我……你现在应该还好好活着……”
“风铃哥哥不要自责了，与你无关的，如果你真的觉得歉疚的话，就替我好好活着吧！好了哦，我要走啦，风铃哥哥……后会无期。”
“雨仁！！！”
“你醒了啊。”
端木谎剧烈地喘息着望了过去，见是老道士坐在自己床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问道：“道长……你怎么在这？”
老道士说道：“没什么事便来看看你，刚刚看你咳得太厉害，便给你施了几道针，可舒服了些？”
端木谎感激说道：“有劳道长费心了。”
“梦见雨仁了？”
端木谎点了点头，老道士说道：“过去的，还是放下吧。”
端木谎没有接话，而是问道：“道长，我虽也修道，却始终不懂，为何道家人总是想要无为而治？”
老道士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端木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懂，我若是懂了自己便不会受伤，雨仁也不会死……”
老道士伸手在他眉心一戳，说道：“你哪里是不懂？你不过是非要老道与你说个明白。外面有你一位故人，不如让她和你说？”
端木谎蹙眉问道：“故人？”
姬舞霄推门走了进来，说道：“就是我。”
端木谎微微一愣，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可真小。”
姬舞霄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说道：“可不是吗，谁能想到你这个离家出走的臭小子居然能跑到苍松师兄这来。”
端木谎问道：“都还好？”
姬舞霄怨气十足地说道：“好个屁哦！你外公外婆成天愁眉不展，你姐我见得少，不过每次也是一副深闺怨妇的样子，至于你那个妹妹啊，成天哭天抹泪饭也不怎么吃，就这么几天活活瘦了一大圈。”
端木谎有些愧疚，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姬舞霄说道：“我明天就走，你跟我一起回去呗？不然别人倒罢了，你那个妹妹再过几天非把她自己折腾死不可。”
端木谎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让我再想想吧……”
姬舞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的时候顺便拍了拍老道士的肩膀，说道：“苍松师兄，就全拜托你了。”
老道士对端木谎说道：“这些事我本想让你自己去想，只是舞霄明日便要回去，我便把我这些年的所思所得与你讲讲。”
“先前你问我为何道家人总喜无为，我猜你是想说不争或无作为？这不能算错，只是也不能算对。人争不过命，而所谓的命，还不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一位前辈曾言道：‘无为便是无违天道，顺势而为。’可我觉得，适合你的无为乃是无违本心，率性而为。”
端木谎认真请教道：“道长，何为本心？”
老道士答道：“你自己的本心该问你自己才是啊，只是老道观你道心已被一层血色覆盖，你若始终看不开的话可能真的要等到你做到那件事以后才能看清自己的本心了。”
端木谎心中忽然一阵委屈，问道：“为什么我就得活得如此不得自在……”
老道士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人生在世，总是各有各的无奈，你生在端木、长孙两家，自不知贫寒人家的凄苦；你天赋惊人，小小年纪便已经看到生死境的门槛，那些为凌虚境奋斗一生的人心里的痛你又哪里会明白？”
端木谎眼角滴下了一滴泪来，问道：“天赋，家世，这些都不是我要的，为什么我就要承担这些东西所带来的一切？凭什么啊……”
老道士和声劝道：“人都想平静度日，可自出生就能平静的又有几人？既然不能又何必强求？好孩子，不与己争，莫要为难自己，这同样是你需要去悟的无为啊。唉……且看开些吧……”
……
老道士从屋中走出，转身关门时姬舞霄凑了过来，问道：“如何？”
老道士摇了摇头，叹道：“这孩子从前过得太苦，便是我都有些忍不住要落泪……他现在执念太深，不是老道劝劝就可以放得下的。”
姬舞霄有些生气，说道：“这小子就是死倔，不听劝！”
老道士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身后房间一道无色光芒忽然冲霄而起。
姬舞霄和老道士情绪各异地同时说道：“居然要破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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