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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稚童


楼兰看着弱不经风五谷不分,手指细软得就不是需要为操持生计劳碌的命,但日常琐事,小到洗晒叠衣,大到修桌椅板凳,从厅堂到厨房,从前院到后房,好像就没有她不能干的。

        她实打实地证明,是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有用。

        晚餐时,面对一桌子扑鼻香的菜,雏森忍不住惊叹:“楼兰你好棒啊,居然真的什么都会!”

        楼兰坐在桌前,听了夸有些局促地捏着筷子:“就,手熟?”

        日番谷默不作声地舀了半碗鱼片粥,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手熟?

        手熟能空手变鱼片?

        反正他不记得有看到楼兰出门捉鱼,鳞片带水的鲜鱼像是被她凭空变出来的。

        但吃人手短,日番谷没把敌意表现在明面,似乎随意地问:“瀞灵廷是怎么样的?”

        楼兰“啊”了声,看向日番谷的眼神迷茫。

        日番谷:“你难道不是瀞灵廷里的人?”

        楼兰莫名:“……我不是啊。”

        日番谷显然不信。

        楼兰冤枉死了,她讷讷捏着筷子,小声辩解:“我真的不是,我有哪像不知道水稻长地里还天上的大小姐了?”

        日番谷心说第一眼看哪里都很像,还是见识浅短耳根子贼软特别单纯好骗的那挂。

        “哦,那你还记挺清楚,”但他点下头,“不是说自己不记得了?”

        楼兰没想到还有这种话术,骤然语塞:“我只是……”

        “好了好了,不好的记忆就不要去回忆啦~”雏森赶紧给楼兰夹菜,同时嗔怪地看着日番谷,“小白不要问那么多,不然不止交不到朋友,还会被女孩子反感的喔。”

        日番谷:“要你管?”

        雏森吐舌:“略!”

        楼兰:“……”

        她从没这么庆幸过自己不是个聪明的,要不分出来的灵魂也不能是个傻的。她又巴巴地瞧那两人斗嘴,忍不住撇头小声问雏森:“他就,没别的朋友么?”

        “没有哦,除了我,也就斋藤跟他能说话,小白不跟其他人玩,”雏森噘着嘴,“小白你呀,万一我将来成为死神,你会寂寞的啦~”

        日番谷冷漠:“滚。”

        楼兰一默,忽然垂下脸,随口似的、不动声色地问:“这个,‘斋藤’是谁?”

        自己的事不说,管别人倒宽。

        日番谷皱了皱眉,忍下那句“管得着么你”,有些冲地反问:“有事?”

        他的态度含刺,楼兰愣了愣,倒不至于被刺瓷实,但忍不住有点郁闷,也没心情装饿,低下头去搓着衣角小声:“没。”

        看楼兰被吓到不敢吃饭,雏森也皱眉,忍不住加重语气:“小白!你干什么呀?好好说话。”

        她又转头耐心地跟楼兰比划,“诺,斋藤也是我朋友,比我矮一些,”她用手比了比身高,表示就是这么高,“金色卷发蓝色眼睛还长雀斑的那个,很好认的,长得好像娃娃。”

        楼兰沉默,半晌后才轻声说:“可我好像没见过呢。”

        “没见过正常啦,貌似是瀞灵廷广泽家那边的租田需要帮工,他最近不在的呢,可能还要十几天才回来。”雏森不以为意,筷子还不停往楼兰碗里夹菜,生怕给她饿瘦了,“楼兰你快吃快吃,都是你做的,可好吃了。”

        楼兰复杂地端详雏森,半晌后低声道了句谢,默默重新捡起筷子。

        吃过晚饭,雏森说什么都不叫楼兰动手收拾了,她端出小零嘴和野果,半强迫地把楼兰摁到日番谷身边坐下,摁头给俩小孩“培养感情”。

        雏森:“小白你这样不行呢,不好好交朋友,将来可是一定会寂寞的。”

        说着,她自己跑去庭院里,帮着老人照看满院子的花花草草,走了三步,又不放心地扭过头:“绝对、绝对!不可以欺负楼兰啊!”

        日番谷:“……知道了,尿床桃。”

        会吵的人离开了,留下无口的人尴尬排排坐。

        静默沉淀出一种微妙的气氛,日番谷扭过头去,又一次打量起楼兰。

        她端正地跪坐,皮肤很白睫毛很长,逶地的头发无意识地散开,小小的侧脸很安静,神情有种需要应对不熟悉环境时的拘谨乖巧。

        现在是黄昏而非深夜,失去混沌昏暗的遮掩,深紫色色无地流水波纹似的暗绣无可遁形,袖边与衣襟织出一圈暗红色镶边,是考究低调的清贵,但说实话冷不丁看见了容易让人不太舒服,总觉得那是参加葬礼的丧服。

        日番谷:“说吧,你想做什么?”

        楼兰的眼神透向天空,缥缈遥远的地方,过了半晌才轻声说:“我说了你就信么?”

        日番谷不语。

        楼兰终于收回眼神,看了眼日番谷,被蛰似的倏地别开。

        她理智知道能解释的总得明说,很想说什么,觉得自己也该说些什么,可咽喉像是被经年血垢锈住,蒙盖着灰蒙蒙的脏痂,并不打算服从指挥。

        不知所措微微松开手,又抓紧,圆润的指甲瞬间嵌进皮肉,渗出几点胭脂色的发狠的血。

        楼兰的手拢在衣袖里,日番谷没发注意到,他终于开口:“我没这么不……”

        “可你怀疑我。”

        楼兰说,后知后觉松开手。

        她原来觉不出什么,可松手时掌心的麻痒却不由自主地往泪腺扎,胀满的眼眶破天荒地让她把自己说出委屈,末了带起控诉的哭腔,细弱得像奶猫叫:“你怀疑我……就觉得我没安好心没说实话,说了也不会信!”

        日番谷愣住了。

        楼兰没流泪,腮帮微微鼓起,在用力咬牙压抑什么。但因为皮肤实在是白,眼尾蓦然浮起的嫣红格外可怜,衬出眼角泫然水光。

        “哎不是我没,可你,你别……”活那么久没见过这种阵仗,日番谷有点傻眼,语无伦次半天,最后胡乱扯了手帕僵硬地递给楼兰,“你别哭啊……我有那么过分吗?”

        “没想哭,就觉得不大舒服,”楼兰吸吸鼻子,接过手帕也没擦眼睛,只是捏在手指尖捻着,低声说,“也没有过分吧,我只是对人情绪比较敏感,讨不讨厌相信不相信的,我能感觉到。”

        毕竟是个扒脑壳专业的从良户。

        楼兰抬手时日番谷瞥到一抹血色,他又愣了下:“手怎么?”

        楼兰瞄了眼,不是很在意地拿手帕随意一抹:“没事,可能在哪沾的。”

        日番谷不很信:“沾的血?”

        楼兰默默攥住手帕,看天看地不看日番谷。

        日番谷见过的人不多也不算少,但是真没见过楼兰这样的人,她动机不纯手段不明,长相不聪明反应迟钝不算,心智好像还没长全,像戳一下动一下的小木偶,很不灵敏,木呆呆的,偏对恶意敏感得一塌糊涂。

        坚硬诡异,又怯懦柔软,既呆愣又情绪化,话说不利索,戳了就急,急了就哭,太好欺负。

        日番谷想,手指好像忽然有了独立的想法,忍不住戳了下楼兰的脸颊。

        和看起来的单薄不一样,指尖挤着的腮帮肉很软很糯,但不太温暖,有点像又水又凉的凉煮蛋。

        楼兰:“?”

        日番谷:“……”

        他回过神,心说完蛋,刚才肯定被神秘力量支配了,连忙缩回手,指腹掩饰地捂着嘴撇过头不去看楼兰,过了很久才尴尬地小声说:“……抱歉,但我觉得不是我的错。”

        楼兰缓了缓:“知道,我也,能理解。”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日番谷语气放缓了,低垂的眼里却透露很淡的警告,“不准伤害雏森和婆婆。”

        楼兰一愣:“我不会。”

        日番谷心想你最好是:“既然没有失忆,为什么要骗雏森?她是真的很关心你。”

        “……有些事我没法解释,而且我只跟雏森说我不记得,”楼兰不算冤地低下头,手指抠着衣服角,“她是怎么帮我找补的我真不清楚。”

        现成得挺能耐,编个谎还没圆。

        顿了顿,日番谷又问:“你很强么?”

        楼兰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很强,”日番谷放下手,重新面向楼兰,“比如,死神那样的。”

        “我不是死神,大部分死神也并不……强。”楼兰勉强纠正他,又想了想,才不确定地说,“我……是的吧?”

        日番谷:“吧?”

        “看跟谁比,”楼兰说,“跟你现在没什么可比。”

        日番谷“哦”了下,顿了顿:“那跟它比呢?”

        “……”楼兰困惑,“可那是你。”

        日番谷耸下肩:“那我还控制不住自己。”

        “……我吧。”楼兰含混地说,终于试探地问日番谷,“关于你自己的,那个梦,知道多少?”

        日番谷看她眼:“你知道?”

        提起正事,楼兰的气场忽然一变,她在自己绝对掌控的领域里严肃而谨慎:“对,梦是人精神媒介之一,那个梦意味着与自己的深层意识沟通。察觉到力量的存在是对话的第一步,证明灵魂的灵力与意识产生共鸣。而潜在的力量需要找到途径释放,或者引导。”

        日番谷情不自禁被楼兰话的吸引,下意识问:“不那么做会怎样?”

        楼兰:“对你不怎么,对身边人不好说,特别是弱质的灵魂,和灵力不充沛的区域,就……虹吸明白吧,高浓度的灵体本身是具有侵略本能的,与个人意志无关的。”

        她回答得老实,偏偏听上去很意有所指。

        日番谷倏地警惕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要做什么?”

        楼兰默了默,小声说:“……这些吧,其实是常识……”

        日番谷:“……”

        楼兰:“我有意识那天起就知道,口头说明更麻烦。”

        日番谷怀疑楼兰拐弯损他没常识,但没证据证明楼兰有这么反讽人的情商。

        “总之,我能帮你暂时封印你的力量,而且我可以保证,尸魂界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楼兰稍俯身凑近,微弱的气息吹在日番谷的脸颊边,“你也不想被发现的,对吗?”

        日番谷不动声色:“威胁我?”

        “我……”楼兰僵了僵,搭在膝头的指尖无所适从地抓了抓,语塞好半晌,才虚弱地小声分辨,“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单纯想帮你……”

        日番谷当然看出来楼兰没那个意思,但他打心底不相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示好,何况是楼兰这样,一眼就知道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但楼兰这样子,日番谷又很说服自己那是演的。

        凭她那心智,说没长大的都是抬举。

        日番谷心里一动,忽然意识到什么,脱口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楼兰猛地看向日番谷,神色惊恐。

        日番谷:“……”

        这不难猜,但日番谷想楼兰是真不知道她把“你怎么知道的”怼脸上了。

        日番谷轻皱起眉,不确定地上下打量楼兰,像在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孩:“我,真的认识你?”

        楼兰意识到什么,生硬地别开脸:“算我欠过你,行了么?”

        日番谷没动辄失忆的毛病,但他的确不记得从前事,或者说他记忆的起点就在润林安。

        他失忆的源头,据说是一场十分险恶高热,滴水不进地昏迷好几天,死去活来一回,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以前的事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点泡沫影都没能留下。

        那场高烧前的事,他听到的都是口述,波澜不惊乏善可陈的,从前与现在并无不同,都是这样子,没什么目标,当然也无甚烦忧。

        灵魂街没有人会记得自己生前的事,但日番谷在冥冥之中总有种预感,自己的过去,比他猜测过无数次的还要重要。

        那是他的存在,他的证明,他的一部分灵魂。

        他想捡回来。

        难得能有线索,而且很可能是知情人之一,日番谷下意识刻扣住楼兰的手腕急切追问道:“你欠我什么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楼兰大混蛋。

        楼兰不想说,楼兰急眼了,委屈兮兮小声咕哝,被迫挂牌营业的猫儿奓毛似的:“问题那么多磨磨唧唧,还是不是男人了?”

        雏森正帮婆婆往井里搬西瓜,听楼兰不大分明的嚷嚷顿时不大高兴了:“小白,说好的不许欺负楼兰啊!”

        日番谷百口莫辩哑巴吃黄连,罪魁祸首还在那委屈唧唧地吧唧嘴,扭身钻进厨房和食材相亲相爱,都不看他一眼的。

        他简直被气笑了。

        楼兰是吧,行。

        大家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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