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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毫末


阴历初一,朔月无光;阴鬼易行,诸事皆忌。

        ——题记

        尖哮的警报声划破公元1922年瀞灵廷深寂的冬日夜空,众多死神在大道上疾速奔走穿行。夜半的冷风肃冷而惶然,你推我搡地将不安的鸣笛声揪扯向四面八方。

        肃杀的气息无声弥漫,疾驰在路上的人们神情紧绷忙而不乱,整齐划一的队列与一言不发的默契彪炳出队伍的精悍干练。

        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披荆斩棘地见过血与磋磨,即便有经验不足的新丁,也不好意思在行伍之间露怯引前辈挖苦,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五番队队舍里,少年收回视线,扭头时顺便抽走支窗户的木棍,一边走一边往左臂上系。

        他拉开门,喊住一名自门前奔走过的队士,手里还不紧不慢地系着自己的副官章:“呐,现在是什么情况?”

        队士一愣,下意识刹住脚转身面区向男孩,毕恭毕敬地飞快回答,字句铿锵:“是!就在刚才,东流魂街80区壶丘,方圆100灵尺的空间里,突然出现大批虚的灵力波动,同时大量流魂街住民灵力突然消失。原因不明!”

        市丸眉梢一动:“有说过派谁么?”

        队士:“不,我们五番队暂时原地待命,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任何指令。”

        市丸“唔”了一声,不说话了。

        虽不直隶贵族统辖,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秩序俨然出陈年的腐败污浊气。作为武力集团,瀞灵廷席官次序之间的权限划分更森严冷酷。

        向队长公开的情报不见得,非得让三席四席阿猫阿狗都知情,对普通队士而言更是如此。很好理解:自上而下的明令是绝对铁律,“执行”天经地义,“质疑”画蛇添足动摇军心。

        譬如市丸副队长五分钟前收到的地狱蝶联络形容着实有趣——“原因不明”的灵体蒸发,竟然有人疑似撕裂黑腔,使尸魂界与虚圈之间出现巨大通道,虚圈趁机开闸放水,哦不,大举进犯尸魂界。

        虚单枪匹马或闯或者误入流魂街事件数见不鲜,时空裂隙总是存在,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魂魄误入虚圈。但一举惊动整个瀞灵廷的“进犯”着实罕有,是可以载入瀞灵廷史册的“大事件”。

        大虚是教科书里的“传说”,暂可按下不表。论单兵战斗力,虚甩开普通游魂、甚至是普通护廷十三队队士一大截。但虚多四肢发达五谷不分,各自为政是常态。

        一头虚是一粒“散沙”,散沙的幂次是“一盘散沙”,而非“千军万马”。

        它们缺少灵魂,智力残缺,偏偏力大无穷,上千年来窝里斗得不亦乐乎,有事没事自己跟自己在虚圈掐出天雷勾地火,打出其乐无穷尽;凑一桌心平气和的花牌反而捉襟见肘,更别提在护廷十三队面前耍横,烧着对家护城河里的优哉池鱼。

        那么问题来了,稍微带上脑子合理推演,有能力“撕开黑腔”的极有可能是高阶大虚,亚丘卡斯甚至瓦史托德;“大举进犯”,约莫就是字面意思——虚圈要造反。

        站在总队长得立场,当务之急除了打扫门户,大概就是扒出幕后黑手,或者产出或者严防死守。

        可看底下的人一个个“原地待命”几乎毫不知情的样子,总队长似乎只想息事宁人,堵死“黑腔被撕裂”的情报口,让才开始的事件到此为止。

        先顾好瀞灵廷、留东80自生自灭,然后派人暗中调查?

        市丸倒不十分担心花枯的安危,但牵扯某只可上天可下海的“夜蛾子”,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队士久久等不到副队长降下的指示,心里正打鼓,怀疑自己办岔了事要挨罚,眼角余光忽然一暗,被一道影子遮了一角月光。

        “十二番队有先遣队去了,涅队长似乎不管总队长的指示擅自行动,后续出动的还有第七与第八番队的两小队。”

        蓝染不知从哪方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半身披着皎皎月色,半身挑着屋檐投下的影子,微笑侧身向队士颔首致意,示意对方退下,这才看向市丸,温文尔雅地问候:“晚上好,银,有疑问可以随时来找我,队士未必知道详细。”

        “晚上好,蓝染队长,”市丸同样弯了弯眼睛,果然不和蓝染客气,“如果不是涅队长,原来带队的是哪位?”

        蓝染想了想:“似乎是的场君?”

        市丸面上不显,嘴里却说:“诶~还真是怪事。”

        十四年前牺牲众多队长副队长,间接使鬼道众式微的“旧案”,开始时同样是灵体蒸发,那时却好歹派出队长与众多席官。这次虽然勉强凑上一个队长,但怎么看都是个不服管教的添头,回来估计还得领罚。

        总队长身负“流刃若火”,脾气秉性与刀一脉相承,是尊行走的“活火山”,绝不是因忌讳重蹈覆辙而畏首畏尾的人。

        所以老爷子是哪来的底气,对暗处密谋的“大虚”既“讳莫如深”,又“不放在眼里”?

        又是凭什么肯定,这些虚是“到此为止”的一次性牺牲,没有后续?或者一口咬定,远在东80区的事件只是诱饵,只是虚张声势声东击西,同时不会留下任何的“祸根”?

        从五番队的庭院,到看得见看不见的各个番队,所有队伍集结完毕,喝令声与应答声弱了下去,略得喘息而又披坚执锐。

        惴惴不安了小半个时辰的晚风徐徐落下,黑夜被整肃有序的行伍安抚住,温顺地蜷伏在名唤“瀞灵廷”的巨人脚边,托福得一角安稳好眠。

        市丸扬起脸,忽然“哈”地笑出了声,偶然撞见同辈相人告白似的,没什么恶意,只是头一回见看着怪新鲜:“她和总队长,看来交情不浅呐。”

        “祸从口出,银,慎言。”蓝染淡淡地说,却听不出什么责备,话音一转,“只是小事,无需不安。”

        市丸不辩,但显然拒绝让自己确认现状的随口扯闲被代表“不安”。

        蓝染的视线透过泛光的镜片,隔空碰了碰市丸胳膊上的副官章。

        “啊,这个,”市丸抱起胳膊,蝴蝶骨顺势靠上门,“太吵了,睡不着。而且闹成这幅样子,接下来大概得召开副官会议。”

        “说得也是,”蓝染一哂,不经意似的,“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市丸已经把事“看”完了,不想再看也不着急复盘,反问上峰:“蓝染队长才是,又有什么打算?”

        蓝染:“静观其变即可,于我们的计划无碍。”

        “那我也没怎么看,”市丸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语气松快,“只是觉得十二番队挺倒霉。”

        确实倒霉,某科学家不用想,必然是满脸抓狂唾沫横飞地对手下的无用与检测仪器的蠢笨狂轰乱炸,不断向总队长提出抗议试图亲力亲为却被不断无情驳回,遂恼羞成怒先斩后奏,等着总队长跟他“秋后问斩”。

        物种的多样性,让蓝染队长也不得不承认,世上总有那么一小撮人的一小撮倒霉事,够让全瀞灵廷偷乐细品老半天,包括他自己。

        于是他笑了笑,宽宏大量、轻拿轻放揭过这茬:“说得也是。”

        ……

        和瀞灵廷的云诡波谲、暗流涌动截然相反,万里之外,地广人稀的东流魂街80区的壶丘正下着大雪。

        雪绒蓬松得像鹅毛,又是一匹被北风撕得粉碎的禅绢素纱,是美的。

        也无情残忍。

        被风雪笼罩的村落静得没有半点灵体的踪迹,传说里“大举进犯”的虚群更是毛不见一根,只有熊熊火焰在无休止地燃烧,满地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焦黑的断壁残垣,滚滚浓烟向天,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

        冰霜与烈火同天,白雪同灰烟缠绵。破败荒凉的小村落几乎凄邪出了远古祭祀祭天奉地牺牲的神性,是被文明浓妆艳抹、精雕细琢出的蛮荒。

        村寨的西北角,有一处微微隆起的小山坡,坡上稀疏地长着几棵冰霜挂在枝头叶间,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杈。

        被冻脆的枝丫早就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攒了大半宿的雪顺势落下,形成了局部的“特大暴雪”,浇了树杈上一尊疑似“土地像”的鼓包满头满脸。

        被积雪惊动,那团沉默的“土地像”如梦初醒地一抖身,过水小狗甩干毛似的抖落了满身雪花。

        随着雪块崩落,“土地像”露出了原本的颜色,颇为考究的暗色色无地外,浅浅地裹上一层薄雪的素银色,将融未融的小冰渣粘住腻滑的丝绢,被月色朦柔的暗纹看上去尤其晦涩,像被光阴斑驳的古老图腾,透着被历史遗漏的古老与苍凉。

        如此星辰如此雪,约莫是觉得再一动不动下去,对不起如此雪景,“土地像”抬起只挂着“冰袖”的小手,无甚诚意地“阿啾”一声,吸了吸鼻子。

        声音听上去畅通无阻,既没糊亮晶晶的鼻涕水也没被堵塞鼻腔,健康状况颇佳的模样。

        但在活动时候,四肢里不断传出“嘎吱”声,周身接二连三地冒出棉絮似的水汽,似乎是骨头冻脆断裂后,自发修补重塑时蒸腾出来的热气。

        木末梢头之间来回穿梭的风一缕一缕,搔弄着粘着冰渣冻得硬邦邦的乌墨头长发,是一头披着白毛的黑皮极地熊……的幼崽。

        但被三尺厚的雪密不透风地活埋大半天,哪怕是极地动物——不管满没满十八——都得被抹杀掉半条命。但这尊“冰雕”仅兴致缺缺一奓毛,意意思思地打了个小喷嚏,就畏寒似的飞快缩了回去,胳膊环着膝盖,把自己缠成一团小小只,连脸都不肯纡尊露半张。

        不知道是真的冷还是装得冷,像是被雪封存住的琥珀虫,被掰开后懵懵懂懂地重回了人世间,惊觉“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畏缩不敢抬头。

        那么弱不经风的一小只,身材细薄堪比豆芽菜,按照正常人类的成长发育规律,充其量不过十一二岁,被深邃的雪夜轻飘飘地衬托住,显得又瘦小又单薄,可怜可爱极了。

        只听这“可怜可爱”的小东西呵出一口气,嘴皮子里不假思索地蹦跶出一大串西语中语杂糅的骂街话,妙玉滚珠,词库之洋溢堪比方言百科全书。

        乍听一耳朵,大意是向下大雪的老天爷及其近亲家属致以最诚挚的问候与最由衷的感谢,市井功力之深,辞藻之犀利泼辣,让古今中外各路叔婶掩面。

        听到咒骂声,树下忽然多出一点黑影,向树上的人沉默地半跪施礼,像极了一片身不由己的背后灵,他俯身跪地小心翼翼地问:“主,发生何事?是瀞灵廷有异动?”

        树上的人捂着后颈,终于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稚气柔软的脸,嘴上骂娘不耽误她神色怠倦冷厌,外露的情绪与面上的表情宛若貌合神离被迫同居的怨偶,有种浓重的割裂感。

        “死不了,没破事。”顿了顿,只听她接着说,“颈骨折了,不扶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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