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二十五！”一个无人包间里，陆野咬牙数完最后一个俯卧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脸涨红，小腹也因肌肉紧张而酸痛。
夏思瑶坐在一旁沙发，敲了二郎腿看着他吃力的样子，啧啧摇头。
“笑什么，你能做十个吗？”陆野洗干净手，坐在沙发上想喝水又停下动作，想起李一一的话，“运动完喝凉水容易吐。”
“我不行，你厉害！”夏思瑶停止大笑，朝陆野挪了挪，“说真的，给我讲讲一一的事儿呗，我也是个女的，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大可不必啊，我又不是没谈过恋爱。”陆野嘴上说着，心里却也没底。
从前那些恋爱里他动过心吗？自然是有过的。
只是对于一一，除了心动和爱意，还有珍惜。
她与其他人不太一样，是一眼就住进自己的心，从此小心翼翼。
在她身上自己第一次有了期待与幻想，但又不得不保持距离。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一个身影都足以牵动心弦，让心跳激烈。
而她身处云端，自己却深陷污泥，不可沾染，又遥不可及。
归根结底，他在她面前是自卑的，憧憬与爱恋只能在心底泛起波澜，不敢宣之于口。
陆野话锋一转，“我问问你，哪儿的小龙虾好吃？”上个月他还欠着李一一小龙虾。
“她喜欢吃小龙虾？白川陆那边又一家xx宵夜，那儿的小龙虾不错的，开了好几年。”夏思瑶想着不由的吧唧起嘴，“吃点儿小龙虾，喝点儿扎啤，微醺的感觉一上来…”
“打住。”陆野递给她一支烟，阻止夏思瑶这个龌蹉思想。
记下宵夜店名，陆野摆手出了包间，假期已过，ktv的生意不算太好，他不想何兴民又来搅合抢了自己的客人。
五月底，季夏天热，湿润春风已变得干燥，午后人犯懒加上面包店生意冷清，张扬偷摸在杂物间打盹。
快递员送来一大袋包裹，陆野签收后抱起它兴冲冲来到杂物间，将袋子撕开。
衣裤散落一地，好巧不巧一件t恤砸醒了半睡半醒的张扬。
“陆野你干嘛。”揉着惺忪睡眼，张扬挪动身子坐起来。
“帮我看看新衣服。”陆野随手搭配起一套，牛仔裤加上素白t恤，没有任何新意的搭配，他却乐在其中，又拿起另一件黑色带logo的在胸前比划。
手被衣服占住，陆野用脚撞了撞张扬，“哪套好看？”
不知是未醒人有些绵软，还是这衣服实在没有任何美感，张扬敷衍着点头，“都好看，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张扬，你好好说！今晚上我要和一一去吃饭。”陆野又在对比起衣服。
一一，不仅白成安两口子好奇，见过一面吃过一顿饭的张扬也同样好奇，他见过从ktv追到面包店的女客人，也见过旁边学校里时常来买面包只为了和陆野说话的女学生。
陆野从来都是被人追着跑，就算被约出去吃了饭，也从来不会刻意打扮，李一一样貌虽是乖巧清纯，但也绝非陆野的追求者里最拔尖的，陆野怎么就莫名的对她上了心。
“你要追她吗？”张扬打着哈欠。
陆野抱起衣服滑坐在装罐头的纸箱上，眼底那份欢愉悄然变做落寞，眼神垂了了下来，那点儿光也暗淡，“她会弹琴，会画画，是财大的学生，你觉得我…”
扭头望向张扬，陆野并非想要一个回答，他心中早有答案，云泥殊路的两人，能有这场意外的缘分，他已知足。
“我觉得她不适合你。”张扬撅起嘴，思索片刻，“门当户对很重要。”
张扬住了嘴，生怕会伤了陆野的心，他从小生活贫寒，不敢追求昂贵的事物。
就像有一双球鞋，你不喜欢，得不到也没关系，若是喜欢，得不到内心的失落会被放大，大到某些程度难免不会迷失。
张扬认为对事物的喜欢取决于自身的能力，若能力太差，就不该有妄念。物品，情感都一样。
陆野自嘲一笑，牵动嘴角勉强上扬，看着自己的那双手，回忆做过的工作，受过的欺凌，这样的一双手确实没有资格去牵起她。
她是珍贵的，她的手弹奏过优美的乐章，画过美好的风景，不该被他这样的人牵。
陆野收拾好衣物，转身出门工作，张扬的及时住嘴还是刺痛了陆野。
傍晚的天还是亮的，客厅洒着阳光，钢琴上的那束野玫瑰虽然顽强生长了半个月之久，但折了枝，也生存不久，枯萎后，李一一将它丢入了垃圾桶。
陆野的命运或许会如同那枯萎的野玫瑰，在她毕业之时，在还完债之后，他随时可能被丢弃。
暮色降了，陆野独自在阳台待了很久，手里的烟从未停止，临近九点，天完全抹黑他才起身去冲洗身体换下满身烟味的衣服。
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鞋，他买了很久舍不得穿，非要等到和李一一的这顿饭。
“陆野，你买新衣服了，挺好看。”门厅换鞋，李一一注意到他的衣服。
她注意到了自己，陆野挠头羞赧一笑，“真的吗？”
“嗯。”
白川路离家远，乘车过来已经过了半小时，夏季宵夜店的生意是好的，加上味道不错，这家店坐满了人。
服务员搬来折叠桌椅，在街边一家关门的店外替他们摆放好桌子，递上菜单。
“这家店的肉泥茄子也不错。”李一一要来一份，李思蓓喜欢的，被她强行拉着来吃过多次。
菜还未上，李一一抬眸，一个穿着长裙的女生眼神落在陆野身上朝这边来。
临近时，女生加快了脚步跑到陆野旁边，一把将他挽住，惊的陆野一颤，陆野还未反应，她便矫揉起声音，“陆野，你怎么在这儿呀。”
“夏思瑶，你有毛病是吧！”陆野甩开她的手，拖着凳子往李一一身边靠，李一一也顺势移了移位置。
“一一你好，我是夏思瑶，陆野同事。”夏思瑶坐下，自来熟的对李一一打起招呼。
“你好。”李一一颌首浅笑，自己的名字想来是陆野告诉她的。
陆野的紧张和李一一的自若截然相反，他的后背因夏思瑶的到来直冒冷汗，再看看街边，白成安不紧不慢的含着一支烟也往这边来。
随着白成安的落座，陆野背后的凉已扩至全身，手心溢汗，却也无奈笑着。
夏思瑶靠近陆野些，脸上挂着笑，嘴不动却也发出声音，“特意调查了你今天休息，我俩调休来的。”
“管好你们的嘴！”陆野皮笑肉不笑，心底惊悸，若着两口子开了不适宜的玩笑，自己在李一一面前的乖巧形象会大打折扣。
菜上齐，白成安又加了五斤小龙虾，刚好十斤是陆野承诺过的数量。
“陆野，别光顾着自己吃，给一一也剥几个呗。”夏思瑶对着陆野抬首扬眉，明示着他。
见陆野瞪眼，李一一连连摆手，“不用，我自己剥就好了。”
桌下一只脚踢踢陆野，白成安又是一个眼神示意，陆野开合嘴巴，看口型像是脏话，李一一侧目，陆野停了嘴上动作又换上笑颜。
见陆野不敢，白成安剥好虾，送到夏思瑶嘴边，她也配合着张开嘴，装作享受模样大口咀嚼。
这样的行为倒是逗乐了李一一，她的一声浅笑缓解了陆野的局促，也陪着笑起来。
“啊——”白成安一大口酒下肚，打个酒嗝。
“你少喝点儿。”陆野好心提醒。
“没关系，喝点儿酒方便办事…”话一出，白成安赶紧扣扣嘴皮，“就是办些正事，不是那种…”
越解释越慌乱，白衬安只好端起酒杯再喝下一口。
陆野侧目，本以为李一一会因为白成安的话而不悦，却不成想她毫不在意，正在听夏思瑶说陆野上班时喝醉撒酒疯的事。
“你不知道陆野单身挺久了！”夏思瑶的声音穿过空气飘进陆野耳里。
那本放松的脸上肌肉又扯动，拉出下颌线的线条，拧起眉心，陆野咬牙望向夏思瑶，还好李一一背对他，没有见到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
夏思瑶不以为然，反倒站了起来，绕过李一一背后，随着陆野怨愤的眼神走到他旁边，见李一一转身，陆野再次变脸乖巧起。
一个猝不及防，陆野的右手被夏思瑶举起，“唯一的女朋友。”
“夏思瑶！”陆野甩开她的手。
旁边传来李一一的笑声，她捂住嘴笑个不停，从未见过的开怀，陆野看的入神，她齐刘海下的那双圆眼弯弯满是光亮。
“陆野你女朋友挺好看，皮肤白，修长骨感，身材不也错。”李一一停下笑声，清了清嗓才断续将话讲完。
没有意料到她会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陆野明显滞住。
“一一，陆野没给你添麻烦吧。”白成安替陆野缓解尴尬，“陆野这个人你别听他嘴坏，心很善良的。”
李一一凝重表情，思索起陆野似乎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嘴坏过，脏话也少讲，她摇头，“他没给我添麻烦。也没说过奇怪的话，就是偶尔说话不过脑子似的。”
“他荤段子多着呢。”夏思瑶附和着。
“陆野讲一个吧。”李一一放下饮料瓶，转身看向陆野。
陆野脸上泛起红白，现在别说荤段子，就连话他都快说不利索，维持许久的阳光男孩形象今夜已经不保。
“我这…暂时想不起。”陆野脸上的那点儿白也红了起来，脑海里的段子其实早已经排列起来，就等他开口。
“我给你讲！”夏思瑶拉着李一一低声讲起一个关于证明自己是男生而掏不掏的故事。
李一一捧着腹，段子并不算荤，也不能惹人笑，但她却想起了从派出所出来的那一晚，陆野为了证明他是好人递身份证给自己的模样。
这样的联想，李一一自己将自己逗乐，她和夏思瑶相处和谐的超出陆野的预期，在陆野眼里夏思瑶是个色女，李一一和她肯定聊不上来。
看着欢谈的两人，陆野放松，举起酒杯和白成安碰撞，仰头喝酒侧着目看着李一一，她这算不算，融入了自己的世界。
结账，白成安按住了陆野的手，“我来！本来就是我俩厚脸皮来打扰你。”
付完钱，白成安将陆野拉在一遍，看着街边还在寒暄的两个女生，白成安靠在陆野肩膀，“一一人挺好的，你别太拘谨。”
不拘谨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得，谁不想在认识不久又是喜欢的人面前装装乖，陆野是，李一一同样是，彼此不知罢了。
告别白成安，陆野今晚喝了些酒满身烟酒气息，他用手煽动味道却久久不散。
“陆野别煽了，没关系的，不难闻。”李一一按下他的手。
又一次，触碰到了他的肌肤。
白皙柔软带着体温的手触碰陆野的肌肤，他放下手，却有阵阵酥麻从手臂蔓延开来，上扬的嘴角和眉眼，收不回，也藏不住，清秀俊逸的脸上，溢出爽朗笑容。
“一一，他们老爱说些有的没得。”
“那你撒酒疯是真的假的？”李一一转身仰头望着陆野那双清澈的眸子。
点头又摇头，陆野眼底一丝不安闪过，李一一瞧得真切。
“那你会不会讲段子。”李一一凑近了些。
弯着的眉眼勾住了陆野的心，抓住了他的眼，一时挪不开眼神，也来不及思考，只能机械听话点头。
“那他们说的都是实话。”李一一甜美一笑，往前面小卖部去。
“那你就信了夏思瑶的话，一直和她聊天。”陆野嘟囔个嘴在后头跟着。
李一一弯腰挑选饮品，“他们是你朋友啊。”
“那我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嘴快，陆野的话已经脱口，不可收回。
李一一拿着汽水转身，将一瓶在角落里找到的苹果味汽水递向陆野，这水是第一次说话时，被自己撞碎的，是陆野床头柜上一直摆着的。
汽水的凉意在掌心，无法替沸腾的心降温，陆野拿着汽水，站在原地等待回答。
白炽灯下李一一的皮肤更加白皙些，脸上干净，除了腮红看不出瑕疵。
“我们也是朋友。”
李一一的话让心再次沸腾，这些时日里无法回答的问题，从她嘴里得到答案，陆野终于可以告诉所有人，她和我是朋友。
“不止是朋友，还有债主和房东。”李一一玩笑起。
“嗯。”陆野颌首，重重的发出肯定的声音。
翌日傍晚下班，陆野买好菜，照常先回望江名门替她做饭。
开门，阳台的落地窗开着，李一一蹲在地上拿着抹布擦拭一个白瓷花瓶。
走进阳台，陆野才发觉，这空荡的阳台摆满了花盆，里头种植着许多他不知名的花。
陆野弯下身，最后一个花盆被李一一擦拭干净，上头铺着石子和营养土，李一一扭头，“你回来了。”指了指摆满阳台的植物，她询问陆野，“好看吗？”
“好看。”陆野未曾移眼，只浅笑着看眼前人清澈含笑的双眸。
李一一拿着花壶浇上水，又撒了些水在枝叶上，绿叶被擦的油绿，喷上水后更显生机。
陆野蹲下来，细嗅花朵，李一一说这株是蔷薇。
“累吗？”陆野柔声询问
李一一摇头回应。
“钢琴上的花瓶你收起来了，不打算插花了吗？”
李一一再次摇头，“有了根它们才会活得跟久，花也会开的更鲜艳漂亮。”
折枝的花，无法生存。
那便让它有根，让它可以肆意生长，开出最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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