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山雨欲来
苏天爵听了父亲的话，眸子顿时黯淡无光，他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了很久，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只道：“您一点也没变，还是跟当年一样残忍。”
苏天爵原本的梦想是当个画家，画尽他眼里的风景，记录周遭的一切。
他不求名与利，只求有人能看懂他的画，读懂他的心。
念书期间，他的成绩一直不错，全都保持在前十名。
按照计划，他是打算考美院的，毕竟在那里他可以获得他想要而且是他感兴趣的知识。
可苏老太爷不同意，他觉得男孩子去当艺术生是没什么出息的，虽然家里有足够大的产业，但他没有管理能力也是白搭。
所以，他瞒着他，偷偷篡改了他的志愿。
一艘船在即将到达彼岸时，突然一道巨浪来袭，将这艘船击得粉碎。
这是苏天爵得知消息后的心情写照。
他很痛苦，却找不到方式反抗，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像换了个人似的。
浑浑噩噩上了四年大学，他依旧找不到方向，在帮助苏氏集团上市以后，脑子突然清醒，他要回到过去，虽然荒唐，但他不想就此放弃。
出家也就是个幌子，他想逃离苏家，逃脱父亲的掌控，他讨厌手脚被束缚的感觉，更讨厌不尊重他感受的人，包括他的父亲。
故而，他没再听他的话，毅然决然地收拾好行李去了很远的一座寺庙。
起初，他只是想暂时居住一阵子，然后继续他的画家梦。
结果，他的心真的沉淀了下来。
自然而然的，也就剃了发出了家，成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僧侣，从此常伴古佛与青灯，再不问世事。
当苏老太爷找过去的时候，苏天爵正用画笔描绘寺院里的一棵银杏树。
他穿着僧袍，面容消瘦，坐在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中，神色十分淡然。
老太爷看到这一幕，心中绞痛，但他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明明都是为了他好啊，人生本来就不是自由的不是吗？
“施主，别来无恙。”
老太爷双眼通红，可是说不出一个字。
时间慢慢过去。
苏天爵早已不再是那个郁郁寡欢的苏家苏家三少爷，他心境变了不少，对父亲的恨逐渐也消散了，这几年常跟他联系。
这让老太爷宽慰不少，他觉得儿子还是自己的，不像以前他去古寺时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夏谦对他这个三叔还是打心底里尊重的。虽然苏天河脱离了家族，可他一直和苏天爵保持着联系，故而，苏夏谦跟这位三叔关系也还是不错。
他佩服三叔的勇气，那时风华正茂的他毅然决然地选择出家，给孩童时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他常去古寺看望他，尤其秋季去的次数最多。
满院子的金黄树叶，让他着迷，也让他感到宁静。
苏天爵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微笑，偶尔会跟他讲一些来着佛书上的道理。
所以，老太爷就想让苏天爵劝劝苏夏谦，他现在年龄大了，想要掌控家族命脉已经力不从心。
可他忘了，忘了当初苏天爵为什么会离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或者说即便他意识到了，他也不会承认。
苏夏谦很疲惫，他从京都一路开回来，眼眶都黑了不少。
一回到办公室他就给墨雨笙打电话。
听到她软糯的声音，他的心才平静下来。
墨雨笙也不笨，她从那清冷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异样：“怎么，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苏夏谦喝了口咖啡，接过凯尔递过来的文件，“我只是担心你红杏出墙。”
墨雨笙哼道：“我还怕你沾花惹草呢，而且这些花草还战斗力十足，我都快被她们折磨疯了。”
苏夏谦的爱慕者始终将墨雨笙当做眼中钉。
在她们看来，总裁是大家的，没有人可以独占。
只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而且这个程咬金还挺厉害，根本不惧怕她们愤怒的眼神。
苏夏谦笑了几声，心情好了不少：“你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了，连你的上司也敢说。”
墨雨笙愣了愣：“可你还是我的丈夫呀。”
她到底还是不安的，那个所谓的契约时间仅剩不多，即便她很明确他对她的感情，但还是不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她连续失眠了两天。
苏夏谦很想讲她抱在怀里好好亲一顿，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雨笙……”
“嗯？”
他正准备安抚她，凯尔的电话就打了话来，他习惯性地按了免提。
凯尔近乎机械式的声音从座机里传来：“先生，一位姓韩的小姐来找您，她说你们是儿时伙伴。”
韩惜月？
她莫非是一路跟过来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快。
皱了皱眉，他冷冷回绝：“不见。”
“可是她说是苏老先生让她来的，她说，说这样好联络感情。”从不出错的凯尔居然结巴了。
苏夏谦皱眉，又是老太爷，他到底还是把手伸过来了。
糟糕，他忘了雨笙的电话还没挂。
等他醒悟过来时，通话进行中一秒变通话结束。
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把头发，再打过去时，对方却不肯再接了。
苏夏谦眸子顿时变得冰冷，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森冷。
“先生……”凯尔还在等回复。
“不见，叫她尽快离开，这里是公司，闲人免进。”
但凯尔不可能直接这么传达，他只能说：“韩小姐，总裁说他很忙，您最好是不要在工作时间来找他。”
既然不能在工作时间找，那么休息时间应该就可以了。
韩惜月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她那天本来是打算放弃的，毕竟她是怀着希望去见苏夏谦的。
但苏老太爷却告诉她，苏夏谦并没有结婚，只是有个契约妻子，但在法律上是不作数的。
而且那个女孩子跟苏家门不当户不对，还是个私生女，因此，他绝对不可能让她堂而皇之地嫁进苏家。
有了老太爷的话，韩惜月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
是啊，一个私生女，拿什么跟她比呢。
再说，她跟苏夏谦还是一起长大的，多少，还有些感情基础在，她就不信凭借她自身的容貌跟优势还不能反转这个局面。
伦敦的雨还没停。
墨雨笙攥紧手机，望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雨滴，掌心发凉。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让她措手不及。
苏老爷子已经开始将选好的孙媳妇往苏夏谦跟前推了，苏夏谦能坚持多久呢，还是说，等他意识到别人的好，就会断然地抛弃她？
她抱着胳膊，蜷缩在墙角，身子微微发抖。
不想再被抛弃了，她已经被自己的父亲抛弃过一次了不是吗？
手机不依不饶地响，可她却没有勇气接，连听到他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墨雨笙，承认吧，其实你就是个懦夫。
懦夫注定就是个失败者，注定要活在泥潭里。
很快，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差点跌倒。
开门的瞬间，苏氏集团的几个实习生便涌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课不是已经上完了吗？”
“是这样没错，可凯尔助理打电话过来让我们看看你，说是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总裁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叫你一定给他回电话。”
墨雨笙有气无力地应了几声，便关上了门。
她感觉自己有些无力，全身都是软绵绵的，就像是被人抽离了灵魂。
真是没出息啊，她一边掐着自己掌心，一边告诉自己，应该相信他，要对他有信心。
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一刻，她身在异国他乡，满腹心酸无人可诉。
昨天她去上课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她。
“你们放心，她这个总裁夫人不过是挂牌的，当不了多久的，只可惜某人当真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什么契约婚姻，我的老天，也亏我们总裁想得出来，这一招已经很老套了好吧。”
“但这招很高明了，一方面让对方觉得自己愿意跟他结婚，一方面又不用承担婚姻的责任，真是再好不过。”
听她以为她是不在乎的，她以为她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太高估自己了。
外面的雨下得可真大啊，就像母亲死去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她抱着清源，故作镇定：“没事的，清源，妈妈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休息，我们早晚会再见到她的。”
年幼的弟弟还不知死亡意味着什么，他很快不哭了：“是吗？清源要是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墨雨笙手指泛白，血色全无：“应该可以吧，不过不是现在，清源，姐姐答应你，姐姐会像妈妈一样照顾你，所以，你要乖乖的……”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清源的头上，小男孩仰起脸看她，以为是下雨了。
他伸手擦拭她眼角的泪：“姐姐不哭，我们要一起去见妈妈的。”
嗯，要一起去见妈妈。
天空还在下雨，她抱着年幼的清源，将所有的软弱收敛了起来。
那时候她就发誓，她要保护好自己跟弟弟。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做到，想到清源曾经受过的伤，她就感觉自己的心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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