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李晏心里的气随着扫雪行动的进行而越来越多。
这股气不是来自学生的不听话不干活，而是来自领导们杂乱无章的安排。
领导太多了，李晏都听不过来了。
安排的任务也是毫无章法相互矛盾，一会让打扫楼梯一会又不让打扫，李晏还不是最倒霉的，毕竟她从头到尾只是看着学生忙活，她自己是不干活的——校长嫌她不深入学生，不和学生打成一片。真是冤枉啊，工具不够，再说，扫雪这活，李晏从来没干过，除了越帮越忙，没别的结果。
其实扫雪前后，李晏在心里是同时放下了两件事，一个是艾恒不再和她像之前那样不理不睬，这让她多少安了心，一个就是之前李佳期说的19班学生厌烦她这件事，李晏多少也在心里不像之前那样堵得慌了。
在这一点上，李晏尤其感谢唐晓云。
李晏是比较佩服唐晓云的。
李晏这个人，很容易佩服上一个人，但让她能一直佩服的却不多，唐晓云就是一个。李晏觉得唐晓云虽然年纪不大，虽然只教了两年书，但她真的活得很通透。
唐晓云虽然不想理李晏对艾恒感情这茬儿，但对学生骂班主任这事儿，她倒是更乐意开导李晏，并对此输出了很多扎心且清醒的言论。
“你怎么能指望他们喜欢你呢？谁愿意喜欢管他们的人？”
“学生背地儿里骂你太正常了，骂得多难听的都有，翻脸不认人的也很正常。学生对老师能有多少感情啊？他们就是来上学的，上完学就走了，能对你有什么感情？”
“你自己想想，你当年上学的时候，你喜欢你老师吗？你喜欢你班主任吗？”
“最多就是他们长大了以后稍微能理解一下当老师的辛苦，这就算是不错的了……”
唐晓云这样安抚李晏不久，唐晓云就从她班长那里听到了，学生骂她的话。
李晏就知道了，学生可能也就这个样子，就像她当了班主任才对十年前讨厌自己班主任特别羞愧一样，都一样的。
李晏也不知道，她这样的放下究竟是因为艾恒对她态度的缓和，还是因为她本就自己想开了。
总之，这次的扫雪行动，因为各方领导对19班的胡乱指挥，导致19班成为最后一个收工的班级，19班几乎扫了4个卫生区，从行政楼前扫到行政楼后，从夕阳扫到天黑。李晏看着19班每个男生都冻得发红的脸和手，再看看撅断的好几支铁锨，她第一次对19班的形容是“我们班”，而不是“19班”。她也第一次对自己班的学生生出了心疼和对领导的气恼，这种愤愤不平的情绪持续了整整一晚上。
她的这些情绪，学生是感觉不到的。就像他们依然一如既往的讨厌她一样，他们永远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这个班主任在那一刻对他们的感情所发生的变化。
这次扫雪行动，李晏虽然被骂得团团转，但她没有避讳艾恒。李晏过去就有个毛病，她就跟蜗牛一样，但凡受点刺激就会缩回伸长的触角，恨不能把自己塞到壳里。在喜欢的人面前尤其如此，不分年龄。更何况她和艾恒还有老师和学生的双重关系。
但这次，李晏虽然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但几乎是做到了一切如常。她如常和艾恒说话，让艾恒上去把班里其他人叫下来。
艾恒一向是个宁愿在自己座位上做作业也不愿意出来的人，干活虽然不会推辞，但也不热衷。李晏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艾恒的兴致出乎意料的高，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和她说话都不像以前那样别别扭扭了。
李晏知道艾恒的这种缓和会转瞬即逝，所以后来她很想念扫雪时候乖乖的艾恒。
唯一让李晏觉得别扭的，依然是艾恒和李锐的互动。
李锐一直和艾恒形影不离，和运动会的时候一样。
整个扫雪过程里，李锐几乎都是艾恒去哪他去哪，铲几下雪李锐就蹭到艾恒旁边闹。李晏看到就撇过头去，生怕自己看久了就生气。
开始还好，直到尾声时候，李锐照例蹭到艾恒黏糊着他，两人身高相差不大，脸对着脸贴得很近，李锐手一直放在艾恒的腰和胸口上顶来顶去，艾恒也配合的回击一拳头。
李晏对异性其实了解很少，她和唐晓云说过，面对19班的着27名男生是她这二十多年来面对最多的异性……她学生时代也不怎么跟异性接触，是以一直不清楚男生和男生互动的尺度。
李晏虽然厌烦他俩黏糊，但一直也用理智告诉自己，是因为她讨厌李锐才觉得看他俩怎么都不顺眼，是她自己的错。她其实一直有提醒自己是自己的原因，但看到这一幕，李晏还是觉得辣了眼睛。
她长叹了口气，表情有点维持不住，认命的把目光移到别处。想想唐晓云之前也无法接受的锤屁股事件，李晏在心里告诉自己，学生怎么互动，她这个老师都是没有置喙余地的。
这次扫雪活动，李晏在逆境中头一次对她并没有感觉并且学生也不喜欢她的自己的学生有了同情也一丝感情，这和他们注定的分别无关。而是来自李晏自己丰沛的感情，不管之前怎么骂过训过看不上他们，李晏毕竟不是一个恶人。
扫雪活动后，天渐晴，因为要化雪，温度其实比平时要低，十一月份的天气，感觉是提前来了寒冬。临近期中考试，学校已经三周没有放假，加上强冷空气，期中考试前，好多学生家长给李晏发信息，给孩子送厚衣服。
而学生就这样，一面备战期中考试，一面盼着放假。
李晏虽然也盼着放假休息，但还没有那么强烈。或许是因为艾恒和她的缓和，李晏目前心情尚可，连带着对19班的态度也渐渐缓和了。
当初骂艾恒前，李晏其实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的，至少她没想到期中考试之前就能和艾恒和解。
想想那段时间她是怎么度过的，李晏曾经和唐晓云和自己好友提了一嘴，唐晓云和好友都表现出了糟心，一方面不明白为什么李晏能这么糟蹋自己，另一方面不明白李晏为什么能因为这么个小孩糟蹋自己。
酗酒，在凌晨的夜晚嚎啕大哭，到了第二天精神不济，这就是那段时间李晏的状态。
根本就不用很久以后，处在那个时候的李晏就知道，这不应该是一个老师应该有的状态，更不应该是一个班主任应该有的状态。但以情绪做主宰的李晏，即便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如此，李晏还是没能调整好自己。
而喝酒的这个习惯，即便和艾恒关系缓和也被李晏保留了下来。李晏有时候心情不好，晚上喝酒就会很凶，以一种不把自己喝醉酒睡不着觉的方式来灌自己。她酒量其实不大，但架不住每天都喝，其实是有风险的，但李晏那时候因为一个人住，没人管束她李晏就放飞自我了。
李晏在那时候也习惯了去观察艾恒。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的小细节也格外的多。李晏一直知道艾恒的异性缘是很好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当初把李佳期迷得五迷三道的在她面前拼命说艾恒的好话。说得再直接一点，连李晏自己不也是被艾恒给迷住了吗。
应该也是因为李晏平时盯班盯得少的原因，隔壁的唐晓云课间时候都要去班里盯着看，李晏因为李佳期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对19班反而成了放养状态，别说课间去盯了，就连平时上课李晏都不在门外看了。
即便如此，李晏也发现了，艾恒惊人的好人缘，以及，19班男生对艾恒的听从。
用听从这个词来形容似乎是有些过，但在李晏看来好像也没那么夸张。期中考试前夕，艾恒和同桌一起被语文老师提溜到办公室，后来石红梅和李晏说，艾恒的同桌本来是个很乖很听话的男孩子，结果现在语文做阅读题竟然不分条了。
“我跟他说，你别跟你同桌艾恒学，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艾恒就在后面，听到这句话说老师打扰了。”
那是李晏第一次听到艾恒对其他人的影响力，此后这样的观察就越来越多。
李晏想起之前去艾恒他们去洗手间时，艾恒永远都是站在最前面往前走，以及作为班长的李锐在他面前都比较驯服的模样。艾恒平时回宿舍都有固定的同伴一起回去，无论什么时候，依然是他走在前面，后来一次晚自习李晏走得晚才知道，每次他们回去，都得艾恒说走才行。
这样的小细节，李晏并不想放大到夸张的程度，但李晏能够感觉到细微的，如老师们所说的，艾恒的强势和自信。
“没主见的小孩，就愿意听从跟随艾恒这种有主见的人。”石红梅如此评价道。
李晏并不怎么喜欢石红梅，但不否认，石红梅这句话用来形容艾恒，是一针见血。
而李晏观察到的，这样的听从，在期中考试的当天，达到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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