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赠桃
【宿主你就没感觉到喷歪了吗？】
“……”
【世风日下，人类女子连上药都不会了。】
“……”
【祛风正骨水虽是人间圣品，倘若要用这样稀薄的水雾治疗，至少需要喷上10ml。】
“……”
【10ml的话，宿主你再喷上20次，应当差不多。】
“……”
全程无言以对。
她，只是扭了脖子，不是脑子！
江淼淼脸色爆红，认准喷头位置，举着药瓶，打算开启平板的摄像头模式。“薜荔，你看看，这次对准了吗？”
【歪了。】
“现在呢？”右手动了动。
【歪了。】
“……”再动。
【勉强。】
“好的，谢谢。”
食指轻轻一按，清甜的繁花味再现。她嗅了嗅，不由得眯了眼睛。这般清新，不做成香水实在可惜。
【叮……恭喜宿主使用人间圣品“祛风正骨水”，躯体修复成功。】
“……”
宿主的好心情，瞬间便被无情的机械声破坏了。
合着用药，也会提醒啊。
她左右扭了扭脖子，确定痊愈，不由感慨一句：“这也太神奇了吧！”
【人间圣品，便是如此。别说只是扭伤，便是断骨……】
“薜荔你闭嘴啊！请时刻记得你的宿主已经没有复活卡。”
【好的宿主，天地商城，应有尽有，努力刷愿力点，快乐买买买吧！】
“哦……”
几时能把绝密资料给她看看再说。
假笑宿主随口应下。
夕阳沉入西山，天地现出一道道彩霞，孤寂的院落泼染了暖色。
江淼淼先将书案搬进屋里，又在庭院伸了伸懒腰，吐出胸腔的浊气，小心给菜园子的瓜苗浇水。
一开始没掌握好力道和方向，新栽的幼苗被冲得东倒西歪。
薜荔都无眼看。
【宿主，你想吃玉米，商城有。】
【检索到玉米有26个相关商品。您要来一个烤玉米吗？5个愿力点。】
【还是要吃一个水果玉米，6个愿力点？】
……
看来是她今日大手笔，让薜荔信心满满，又开始推销之路。
江淼淼放缓了动作，最后改成一手握着水瓢，一手掬水，喷洒在还没冒头的玉米地上。
“薜荔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宿主，薜荔已经喝过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
“哦……真有孟婆啊，那汤是什么味道的？”
【薜荔也忘了。】
“抱歉啊……”
【没事。宿主要吃个甜玉米吗？】
“……”
好生敬业！
江淼淼自愧不如，又轻声一叹。
不能转世投胎，还变成奇奇怪怪的打工魂，总是有些可怜的。
该如何告诉薜荔，对于种花家的兔子来说，种菜是祖传技能，也是不灭执念呢？
她自知没有力挽狂澜、济世救民的通天能力和高尚情操，也是希望眼前人不愁温饱。
若是，系统一开始把她投放在高门大院便也罢了，亲历了杨柳村的贫苦，且是非主观因素的，教她如何能忘却又安享美食呢？
倘若，这时代真实存在，那她愿意尝试种植玉米，后世，是不是也能教外婆和母亲也避开饥饿呢？
这些，薜荔都不会懂，它已忘记了。
晚霞正好，一系统一人难得温和对话，气氛有些温馨。
殊不知，另一只千年前的兔子，临窗而望，眉结不展。
午后，他起身三次，皆能看到她在廊下，奋笔疾书，似乎姿势都没变过，只案几左侧的纸张越聚越多。
不知在写些什么。
这般坚韧勤勉，书院好些同窗尚无此心性。
听林娘子与陈伯说，女郎夕食不用她做，自个儿下饺子吃。
她会生火做饭么？
或许，会。
端午的粽子，包得颇是好看。
想通这层，柳悠之微微一笑，将她佝偻着的背影收尽眼里，转身去取衣物沐浴。
江淼淼不知道古代读书人对她寄予厚望。浇完水后天色便暗了下来，她匆匆忙忙回厨房起火。
薜荔异常贴心，开始推荐她买个打火机。【宿主，一个普通的打火机6个愿力点，要不要来一个？】
“不要。”
【林娘子不在，你还是买一个吧。】
“呵！”
想她一个四肢健全，智商正常且会思考的现代人，还能被火折子难倒？
只见现代人取下油灯的灯罩，用火折子轻松把灯点上，再捧着灯放灶前，团一把绒草，揉成细条，火苗呼呼就起了。
“看吧，火是死的，人是活的。”
【……薜荔佩服。】
江淼淼心情好，哼着小调加了树枝进去，待锅里的水呼噜呼噜冒泡。
下了饺子，看着水雾翻腾，她分神想了想往后的事。
按目前进度，那书再抄几天便好。除了把玉米种出来，她也不能坐吃山空。
至于，能做什么？
开饭馆？
别……
她的手艺也是祖传的，和母亲一样普通。仅限于不难吃，也不会好吃到让客人掏钱。
一时也没头绪，捞起饺子后，她畅快享受着做的第一顿便饭。
【叮……恭喜宿主获得“素菜饺子”，属性为普通，点亮图鉴，愿力点＋16，现有愿力点为100144。】
【叮……检测到愿力点增长符合奖励条件，开启随机掉落食物模式。】
【叮……随机掉落红烧鱼1，请宿主确认兑换或是直接放入仓库。】
……
加上午后4个愿力点的消暑茶，她现在已经攒了8466条红烧鱼。
薜荔看宿主餐桌就一碗饺子，也开始建议她兑换红烧鱼。
江淼淼默不作声，想着别的东西她都不敢兑换，怎么可能会换吃的？
但新手礼包的衣物首饰、匕首、药水，似乎是挺不错。
相当矛盾。
保守谨慎是她，心宽似海是她。
翌日。
辣椒和番茄种子也发了芽。
江淼淼喝了碗凉水，也将它们种在玉米地旁边。
早起，晨露挂在嫩芽上，凝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阿嚏……”江淼淼小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睡眼惺忪查看了玉米地。
24小时无休的薜荔开始新一轮的推销——
【宿主，早起要不要兑瓶牛奶喝喝？200ml才5个愿力点。】
“你说的这个牛奶，它有奶吗？”
【请宿主不要质疑天地商城！】
“……不敢。”
这只数百年前就亡故的薜荔，就没经过现代化黑心鬼的荼毒。
三无产品的祛风正骨水她敢用，牛奶，暂且算了，她还是遵循这个时代的生活规律罢。
江淼淼打水洗漱又浇完菜，去开了月门。本想找陈伯打听一下哪里可以订牛奶，不成想，陈伯不在。
那位柳秀才正在打一套不知什么拳，动作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和她在公园看的老头老太太切西瓜，截然不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自持身份的女郎还频频安慰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现在没有手机没有视频，看看年轻男孩纸打打拳，很正常的罢，她还会在公园看老爷爷太极呢！
可惜，还没看多大功夫，那年轻男孩纸忽而收了拳势。
咳……
不要这样突然啊！
这时转身再遁走，显然不是好选择。
柳悠之站稳，吐纳几息，朝她拱手，“晨安。”
“安……”江淼淼忙行了礼，脑子一时空空，被厨房的动静提醒，又道，“我……我……找陈伯……”
“嗯。”柳悠之微微颔首，站着不动，目光落在她沾了泥的衣摆上。
幽幽一叹。
这位痴傻的女郎，尚不知脸上也沾着泥。
“陈伯在烧水，不得空，请女郎稍后再来。”
“好，多谢郎君相告。”
江淼淼尴尬一笑，如螃蟹般，横向挪了半步、一步，再机械后退一步，顺手要关门，想想又比较刻意，便也大大方方回去煮壶热水。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悠哥儿！
可惜，她没看到有人一手握拳，抵在唇边笑咳几声。
收拾一番后，江淼淼换了身浅松绿的襦裙。
她再去了陈府，正和陈伯说着话，确定了从郊外一家农户便有牛奶可卖，从前夫子也订过，商议着找人跑腿告知那户人家时，陈府大门响了。
林娘子知女郎起身晚，今日径直敲的陈府的铜环。
开门的陈伯看到提着一篮子山桃的林茂生，眼里的笑便没有了多少温度，话却很热情，“娘子今日又备了什么好东西，这样的辛苦？”
林娘子一左一右挎着两个大包袱，笑着解释说：“昨日娘家姑姐托人带了些山货，想着给夫子尝尝鲜。”
往年也不是没有送过。
夫子待人亲和，陈伯也不是会让人吃亏的，林娘子收了赏银，也会贴补娘家姑姐。故而这几年，三家人莫名掌握了一个交汇点，处得都不错。
毕竟是多年的老人，碍着情面，陈伯也不好在别人面前落了林娘子面子，侧身让人进来了。“娘子有心了。何必一口气带这么多东西？又累着自己。”
“无事，有茂生帮着。”林娘子顾不得擦汗，又同儿子说话，“还不见过陈伯？”
林茂生的眼一直在庭院后方的女郎身上。今日她又换了个颜色的襦裙，实在是清爽可人，当得祥云一绝色，唯独发髻没梳好。被母亲胳膊一撞，他才回神，敷衍道了句：“陈伯。”
“这两天也太麻烦林小郎君了。娘子往后可不要这么客气了。”
陈伯伸手要接他的篮子，谁知，林茂生手躲了去，脖子一伸，探头说道：“这是赠予女郎的。”
陈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皱纹也一动不动。
气氛霎时有些凝重。
本是看客的江淼淼扫了眼一身长衫的人，眉头一皱，也和陈伯所想一样，顾着陈家的颜面，淡淡一笑，迅速组织婉拒的措辞。
见陈伯与女郎面色皆不大好，林娘子轻轻咳了咳，“小儿不会说话……是我见女郎家中没别的果子，家里恰好得了几个山桃，便想看看女郎可要再吃几个。”
“娘子美意……”
“山桃多食，易生热上火。”
廊下传来一道清雅之音，柳悠之掀开了竹帘，朝他们拱手说道：“夫子说，今年还未尝过桃子滋味，可否请女郎留下几个？”
陈伯转了转眼珠，不由又赞了柳秀才。
“娘子美意，”江淼淼也顺着悠哥儿的台阶下来，“既是夫子想吃，我承娘子的情，再借花献佛了。”
话已至此，陈伯再伸手，林茂生拉着脸也得把篮子递过去。“辛苦林小郎。”
如此尴尬情境，江淼淼刚挪了一步，柳悠之又朝她作揖，“夫子煮了茶，请女郎入内吃茶。”
“是。”
瞧林家郎君那般，这山桃收与不收都是个棘手的事，江淼淼略松了口气，转身进了正屋。
如初来那天一样，夫子的正屋拥挤得只有中间一块空地，一张四四方方的案几，哪里有茶？
旁侧，风炉上的砂壶并没有冒出热气。
老夫子也不在。
她疑惑回身，见悠哥儿也进来，不由心头一紧。
“老师在书房作画。”柳悠之倒是自在，随手指着地上的蒲团。“女郎坐。”
“好。”江淼淼便也没再客气。
柳悠之提壶，倒了杯温水给她，才低声道：“叔公已交代下去，杨柳村从未有过什么女郎，女郎只当从未去过，你我只作不识。”
江淼淼握着杯子，见水面微澜，极轻道了谢。
未嫁女流落异乡，传出去名声总不大好。
柳悠之见她不合时宜的发髻，和那两枚不起眼的木簪，眸中似有波光。
清风徐徐，吹打在细密的竹帘上，清响流转。
望着四角密密麻麻的书架，柳悠之扶着案几一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缓缓说着：“可记得，《卫风》的诗篇？”
这……抽查背诵吗？
江淼淼正襟危坐，绷紧神色。
独独抽查《诗经》，是委婉提醒她那日赔罪的书没抄录好？
可赔罪的银子，他没收到？
还是，她用银子侮辱了读书人，秋后算账吗？
啊，不是刚说二人只作不识？
那在古代，头一遭见面的人，便不该谈诗论赋罢？
毕竟是理亏，她不敢抬头，双手垂在案几下，下意识卷着丝绦，故作镇定答：“我资质愚钝，不似郎君过目成诵，诗三百也只会几句脍炙人口的。不知郎君问询哪一篇？”
略等了等，等来对方一道极低的叹气声。
“？？？”
古代男同学，你这样……很没有情商啊！并非人人都能过目不忘，谁不想做天才！
江淼淼腹诽不已，手上将丝绦卷得飞快，缠绕在指尖。
二人相处，她的情绪总这般起伏不定。柳悠之再借饮水压了压唇角，面有淡笑，心头颇是为难，该如何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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