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旅程开始

我们相互搀扶着走进山林。上山的路走起来异常艰难，地面很滑，一个人滑倒，连带另外两个人一起。刚开始还觉得很好笑，到后面索性都把手撒开，各管各的。

        我们一只手杵着捡来的木棍，一只手在空中挥舞调整重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尽可能保持身体平衡。

        吴晓丽在后面叫住我：“方元，走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到上面的公路，不用绕弯，这样快一点。”

        我退回去看了看，在公路旁确实有一条野路，被杂草遮盖，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反正也是摔，这上面还有树可以抓。

        他们走在前面，我压后。小路确实比公路好走，地面凹凸不平，正好有着力点，有的地方可以踩在植物上产生阻力，手也可以抓住旁边树干。就这样我们很快绕过第一个弯道，走到公路上。

        可好景不长，走到第三条小路的时候，跟前面两条路不同，这里的树很少，几乎都是低矮的灌木和野草。就在离公路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我借力攀爬的灌木突然折断，脚下一滑，整个身体扑倒在地上快速向山下去。

        因本能的求生欲，双手拼命抓住旁边能触碰到的一切东西。可是速度太快，双手所及之处的植被都被连根拔起。耳旁的风呼呼吹，此时头脑一片混乱，各种自救的方法和摔下去的后果在脑中闪现。眼看滑行的路线在往悬崖方向偏离，此时唯一一棵孤零零的树出现在下方。眼看那棵树离我越来越近，就在与树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我迅速伸出左手，死死地抓住树干。由于离心力作用，像荡秋千一样，整个身体被甩到树的另外一边，在地上画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双脚悬在半空中，脚下是几十米高的悬崖。

        不敢松懈，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直到双脚触碰到地面。我靠在树上坐了下来，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过了许久才听见她俩在上面喊得撕心裂肺，还隐约带着哭腔，“方元，方元，你没事吧，回话啊，方元…”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如果我再不回应，她们就真以为我出什么意外了，“我在这，我没事。”

        这时，双手一阵刺痛袭来，翻开手掌，几道血红口子陷入掌心，一根细长的树枝扎进肉里。拔掉树枝，鲜血渗了出来，还好伤口不深，衣袖也被刮得稀烂。

        “方元，我们下不来，我们在这等你。”

        看了看滑下来的方向，心有余悸，再看看双手，看来是上不去了。

        我双手扶着地面，小心翼翼地顺着小路向下回到公路上，只能绕着公路往上走。

        看见她俩时，她们还在原地站着。走到跟前，两人慌张地围着我身体上下翻找。

        晓丽还是不放心：“方元，你真的没事吗？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是啊，看你摔下去，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打开手掌，伤口肿胀发紫。

        “妈呀，快把水拿出来洗一洗，”吴晓丽说完，从背包里翻出矿泉水，一边淋，一边用纸巾擦拭。

        赵君被吓得目瞪口呆，不敢说话。

        清洗完后，我从包里拿出干净的内衣，撕成布条，缠在了伤口上，也就算包扎了。

        处理完伤口，安抚好她俩，继续出发。这次我们没有选择小路，小路虽近，也很危险。

        晓丽拍着我肩膀说：“方元，幸好你没出事，万一出事了，我们回去怎么交代啊，还要你照顾我们，先把你自己照顾好吧。”

        我无奈地看着他们，有些自责。其实，没人知道这点意外只是这趟路程的开始。

        一路来到半山腰，这里的地势较为平坦开阔，路边还有四四方方的农田，虽然已经荒废，但看得出以前有耕作的痕迹。

        看了看手机，已经下午两点多，我们走得很疲惫，肚子早已饿得叫唤，便在路边田坎上坐下休息。

        拿出小姑姑给我们准备的食物，卤肉冻得邦邦硬，面包咬在嘴里也是一口渣，只能兑着水下咽。

        片刻放松，这时才能静下心来注意周围的环境。一路上来只顾走路，却忽略了如此壮观的景象。眼前宛如冰河世纪般，所见之处，一切事物都被厚厚的冰层覆盖，白茫茫一片。这种白不像雪一样纯粹，而是犹如充满气泡的水晶一般。树叶和花草还透着绿色，还没来得及枯萎，就被封印在里面，折射出深绿色的光，晶莹透亮。

        天空一片灰色，没有风，没有虫鸣，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空间在这里被冻结。就连地面一个倒影都没有，而我们是这里唯一能动的活物。

        短暂休息后，我们再一次启程，九十九道弯，九十九道破，不知道我们走过了几个。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双腿支撑着身体，越加乏力。酸痛感从膝盖到脚掌，已经不能自主前行，只能靠肌肉记忆支配移动。

        我时不时回头看看她们，犹如行尸，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吃力地挪动双脚，唯一坚挺的是她们手里的拐棍。

        我心里暗自发笑，上山时的热情已经褪去，连开口说话都实属浪费力气。滑倒了也得不到关注，自己再默默爬起来。三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却始终保持在可见范围内。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出现模糊的东西在晃动。翻着白眼向上看，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子垂挂在额头，左右晃动还有串珠般的碰撞声。伸手一摸，已是满头的冰棍。包括眉毛和暴露在外的衣物在湿润的空气下也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霜。

        新奇感只是瞬间，此时无暇顾及。现在只求脚下的路，距离再短一点。

        又走了一段距离，路上出现了很多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各式各样行李箱，完整地摆在地上，越往前越多。有的规矩地放在路边，有的横在路中间，还有的藏在旁边树丛里，或许它的主人还想着有朝一日能把它领回去。不用多想，这些都是前面的人留下的，从数量上看，这条路在我们来之前就有人走过。

        或许只有在这里，人类秩序得到了短暂的和平，没有盗贼，也没有顺手牵羊的人。此时被丢弃的行李在这就像沙漠里的珠宝，还不及一滴水的价值。平安回家成为我们唯一的信仰。

        我为此感到庆幸，把行李托运回去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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