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会面，是一场有把握的骗局。
我的异能力让他相信了珍珠奶茶之神的存在，但我知道，光是这样是不足以让他相信我的。毕竟就算神明存在，也不一定会帮助人类，更何况我作为神使，本质上仍然是“人类”，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利益冲突，是黑手党的话应该比我更加明白才对。
——其实我也可以尝试骗他“我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圣人”，但是这太不可控，也太难达成了。
“泡沫之歌”的能力是有限制的，当摆在眼前的事实和心中的认知出现了直接的冲突，洗脑就会瞬间解除，被影响的对象要么是在极大的疑惑中醒悟真相，要么是在强烈的绝望之下自杀，结束内心带来痛苦的自我质疑。
编织出精妙谎言的窍门就在于“加入虚构的故事”，故事与谎言相似，理论上都是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比如“道德”、“法律”、“宗教”——无法触摸、没有实体形态之物，单纯的概念，而且都能用来影响集体或个体的行为模式。
它们的区别就是：谎言可以被拆穿，但对于道德，人往往无法全盘否定它的存在价值，对于神明，大多数人类也总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
举个例子，假如我对晶子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她的常识就会从此被改变。但倘若第二天凌晨她心血来潮想看日出，那么“泡沫之歌”就会在她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的瞬间失效。或者更迂回一点，她发现别人都认为太阳不可能从西边升起，于是他们开始吵架，直到周围的路人都说她是神经病，她就会对自我产生质疑，这一点质疑可能不能解除洗脑的效果，但她有极大可能会去看日出，然后重复上面的步骤。
人很难陷入同样的骗局两次，所以“泡沫之歌”无法再度用同样的谎言欺骗相同的人。当然，如果我在之后对晶子说“太阳其实是珍珠奶茶之神用投影仪投影到天空上的”，那么她还是会再被我骗一次，并且这一次，除非她日后成为宇航员到达太空亲眼看到太阳，否则她很难彻底摆脱“泡沫之歌”的影响。
简单来说，我可以说谎，别人在第一时间会相信我的谎言，但这是低效的做法。想要留下长远的影响，我得利用“故事”的力量，这是我一贯的做法。不过，虽然我认为说谎是种不太靠谱的方式，它也只是一种达到能简单粗暴地达到目的的工具，所以我也不是不会说谎，只是很少这样做。
说到说谎。
在那一天，站在首领身后的那个大叔，有着很有趣的异能力——字面意义上的谎言感知。为了防止干部和其他部下对自己说谎，那个疑神疑鬼的老男人将他放在身边……这并不是什么机密情报，只要事先花点时间调查就能知道了。
也许我做事是有点没有规划，但我不是新手了，要针对某个目标设下骗局，事先调查清楚猎物是基本操作。性格、能力、人脉、偏好……要做到比多年好友还要了解，这才算是尽善尽美。有时候只要情报网存在一个盲点，下场就是被防剿局请喝茶。
异能力是便利的道具，但很不幸的是，这种人肉测谎仪对我是没用的，尤其是暴露在我眼中的测谎仪。不过至少首领对它深信不疑……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那个老人最后态度大变也不是因为真的赏识我（毕竟这不是少年漫），只是他相信了我有能力给他延命，加上绑架失败，没有十足把握可以直接控制我，才用那种夸张又假惺惺的演戏来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
举办一场用来糊弄外行人的仪式，然后用泡沫之歌来让病人产生错觉，大脑会欺骗自己，令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出现好转……没什么好说的。人总是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
一个月后，我正式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特别顾问——与干部拥有同等级的权限，但也只是权限，不是权力。我可以借用港/黑的情报网、武斗派的人手等资源，但是不能干涉港/黑的内部事务，比如走私、收保护费、文件伪造、器官买卖之类的一切早就被分好的蛋糕。
在港口黑手党这样的组织里，没有属于自己的资金来源就等同于没有真正的权力，就像我所说，这只是个头衔。
不过以现阶段来说已经足够了。
还记得那位因为帮港/黑洗黑钱、结果因为被怀疑私吞而被干掉了的那位奶茶店老板吗？在入职的同时，我买下了那家店。
奶茶店之前的店员死了两个，剩下的都不敢回来横滨打工了，但是在金钱的力量之下，我找到了活着的其中一个。在得知她在经济上有些困难后，我觉得要把她请回来不是难事。
店员小姐也是个有趣的人。被我找到的时候，她在东京的一间家庭餐厅打工，本来我想观察一下情况（加上确实饿了），所以就点了一个套餐，打算吃完饭再说。
结果当她端着餐盘过来的时候，她一个左脚绊右脚，那杯冻奶茶和那盘意粉就精确无比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啪！哔啦！”
清脆的碎裂之声响彻整间餐厅。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头顶滚烫的温度比疼痛更快传到脑中，但下一秒就被一阵阵钝痛掩盖。盘子反着扣在头上，玻璃杯子则先是落到胸前，再滚到地上摔破。冰凉的液体灌到胸口，用不了多久就把前半身都湿透了，下半身的凉意和脑袋的热度形成强烈反差，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就是身上黏黏糊糊的有点难受。
我缓缓转头，看到扎着短辫的黑发服务员整个人趴在地上，两只手伸直撑着地面，左眼下面长着两颗小痣的年轻女人抬着脸看我，慢慢张开了嘴巴，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惊惶与恐惧。
“噫、噫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飞速站起来对我不停地鞠躬，嘴里只是一个劲地说着道歉的话，就算我说了好几遍没关系也不停下来，显然是没在听。
她的道歉恐怕也是出于自我保护而多于愧疚，她这样疯狂道歉，倒弄得像是我在强人所难一样，这种强势的示弱无形地在逼迫人去更加努力地安抚她，或者如她所愿地索性大声斥骂她这副没用的样子好发泄心中的烦躁……嗯，这个人是不是有点自我中心啊？
是的，她很胆小，但同时也很自我中心，这不冲突。不过这种自我不等同于自大……该怎么说呢，这种矛盾挺好玩的。看到这样的人，不会觉得心里蠢蠢欲动，想要像是戳弄含羞草一样玩弄她吗？
我只是眨了眨眼睛，对方就已经是涕泗纵横的状态了，甚至嘴巴旁边的痣也因为透明液体沾上了皮肤而变得亮晶晶的。
哈哈哈、不可思议，人的脸是可以流出这么多汗的吗？
头上垂下来的面条遮挡了我的部份视野，透过像是流苏窗帘一样的视角，我窥见她胸前的名牌——东山小红。
根据我的情报，她其实和我同龄。不过她的外表看起来非常清秀，一头黑发在脑后扎了个短马尾，两个三角形发卡就是她身上唯一的饰物，瘦小的身型加上那副软弱怯懦的姿态，完全就是把“好欺负”写在了脸上，甚至拿去和红叶对比的话说是同辈都应该有人信。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餐厅的经理也来了。
同样是道歉，经理的姿态就要得体且谦恭许多，并且第一时间让东山带我去更衣室。
我把头上的瓷盘碎片和面条扫落，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
东山小红战战兢兢地带我来到了狭窄的女士更衣室，关上门之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旁边不说话，但时不时发出一阵像是被踢到的小狗一样的呜咽，一边低着头用耳语般的声量说着“这下一定会被开除”、“交不起房租了怎么办”、“我不想下海啊呜呜”之类的话。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我的时候脸红得很快，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只穿着内裤。
“衣服。”我指了指她如同救命稻草一样抱在怀里的全新的员工制服。
“是、是！”
我慢条斯理地拆开制服的塑料包装，一边说：“我见过你，你之前在横滨的珍珠奶茶店打工对吧？店长被黑手党杀了，你一定很难受吧。”
“咦…是、是的……”东山嚅嚅嗫嗫：“店长……还没发那个月的工资就死了……”
“你知道店长为什么会死吗？”我抖开折起来的衬衫，然后将右手穿过袖子，见她摇了摇头，我笑道：“是因为他在珍珠奶茶里用奶精而非鲜奶，激怒了珍珠奶茶之神，于是衪降下神罚，借港口黑手党之手送他下地狱。”
“诶？！”
“东山啊，你在那家店里，总共泡了多少杯奶茶呢？”我扣好钮扣，伸手从我脱下来的衣服堆里，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把格洛克43——我从港口黑手党那里弄来的新玩具。
我上前一步，笑眯眯地将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因为更衣室很小，所以枪口和她的皮肤只有大概十厘米的距离。
“要多少枪，才能弥补你犯下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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