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向碑而泣

下了车，两人就走向“小灵山陵园”大门。

        大门紧闭着，门卫室的灯也黑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值班。

        万哲说翻进去吧，抓住了栅栏就爬，却不想“呜”的一声从门卫室旁的黑暗中窜出了一条大狗，吓的这位企图闯入者就跟那受惊的猴一般“嗖”的就跳了下来。那狗将近半人高，流着口水，叫的很凶，但就是没人出来。陌子川说换个地吧，两人就顺着栅栏向西走。

        那狗却也在里面跟着，一路跟一路叫，直到前方有不知干什么用的两间房子挡住了去路这才心有不甘的“呜汪”了一阵回去了。万哲说就这吧，于是两人就抓着栅栏翻了进去。

        借着月光走上正道，踏上石阶，两侧便是整整齐齐的墓碑了，绵延出去，只觉无穷无尽。

        两人穿的都是靴子，鞋底叩击石阶，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便是二人在交流了。

        大概走了约莫一公里，折而向东，又是几百米，万哲便在一块墓碑前站住了脚。

        碑上有照片，借着月光看去，是一年约顶多二十岁的女孩，大眼，短发，嘴角含笑，只是那笑容里似乎隐忍了许多。

        这照片上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万哲的妹妹万珊。

        “跪下吧，不管怎样，她都值得你跪。”万哲的声音已沙哑。

        噗通！陌子川双膝着地，跪下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因为我是不是？”

        万哲：“是不是因为你我不知道，甚至我现在都在想接二连三的不幸是不是都是巧合，这世上也压根没有什么‘天煞孤星命’。可你偏偏要说你是‘天煞孤星命’，非要让我将所有的不幸往一起串，非要我痛上加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你倒是说说，我妹妹，她就一个十九岁烂漫无邪的小丫头，怎么就会患上‘乳腺癌’？”

        “乳腺癌？”陌子川的心一阵一阵的抽。

        记得初进万教授家门时，那时的万珊还读高三，灵动、可爱，一脸的调皮劲。可现在，几年过去，再次见到却是在照片里。难道是因为在那一年里若亲妹妹般待她走得太近？可自玉坠碎后，他就决然与之断绝了任何联系，再也没有见过不是？

        “呵！”万哲突然一声笑，然后就蹲下身来开始抚摸墓碑上的照片，“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真是‘天煞孤星命’在作祟，我也不该恨你，怪就怪她爱上了你，傻傻的，痴痴的，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说到这里，万哲又转过头来看陌子川，盯着：“你想知道这是一个怎样凄惨的爱情故事吗？我讲给你听。”

        陌子川不说话，只是直直跪着，但看得出，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万哲开始说下去：“我不得不承认你有着一张任何女孩只消一眼就无法忘记的脸，你的骨子里都透着魅力，浑身散发着令女孩着迷的荷尔蒙，你阳光有阳光的味道，冷酷有冷酷的韵味，总之无论你怎样你走到哪，都注定是祸水。我听说……东音还有两女孩为你跳楼是吧，我知道，这也不是你的错，甚至可能你连她们姓甚名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你无法否认她们都是因你而死。就像万珊，如果我今天不带你来这不告诉你这一切，你也压根不会知道她是怎样的爱着你，怎样的为你痛而痛……你知道吗？她怕你会痛苦怕到连死都不让我告诉你……”

        “告诉我，告诉我一切！”陌子川几乎是嘶吼出来。

        “有想过我妹妹为什么不进东音而去外地上吗？也是因为你，因为你在东音。”万哲坐下了，背靠着墓碑，正对着跪着的陌子川，“其实这一切都是后来我从我妹妹口中得知的。那是她刚上大二的时候，刚开学没几天吧，她打电话给我说她病了，叫我去看她。我只当是什么小病也就去了，谁知她就将化验报告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当时就懵了，乳腺癌？怎么可能？我不信，立刻带她去更好的医院检查，一家一家的换，可结果都一样。也就是在这期间，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她说从你走进我家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然后越来越喜欢直至深深的爱上你，可后来不知为什么，你就离开了我们家，走的时候和她连招呼都没打，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你再不见她，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信息，她伤心，她一个人偷偷的哭，可没人告诉她为什么。直至有一天夜里她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去上厕所时听见我父母还在卧室谈话，本来她也没在意，但听到了你的名字，于是就偷偷站在门外听。他们谈论的是给我妹妹报音乐学院的事，我父亲说自然是东音，但我母亲说她觉察到我妹妹可能对你动了心，担心真被你的‘天煞孤星命’给克了，两人争执起来，继而又说到你如何可怜如何命苦种种。我妹妹含泪听完，就默默的回到了她的房间，拿起手机查清楚了有关‘天煞孤星命’的种种。她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也越是心系于你。她将所有的感情深藏在心里，什么也没对我父母讲，我父母和她说上外地音乐学院的事，她满口答应。离开东灵市的每一天，她都将对你的思念、回忆，对你的爱，你所承受的痛苦统统写进了日记，那日记我有一篇篇的看，可以说每一篇都是泪痕……”

        “日记呢？”陌子川居然哭了，含着泪问。

        万哲：“烧了，整整十几大本，我统统烧了，就烧在了这里。因为那时我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天煞孤星命’，认为就是个笑话，我还在为你着想，认为不该让你背负我妹妹的死，更加痛苦的活着。我曾试探性的对我妹妹说让你来看看她，她说如果我那么做她死不瞑目，她不要你知道，不要你为他而更痛苦更自责，让我答应她永远不要告诉你她走了……”说到这里，万哲已是再说不下去，嘴里一遍遍的念着傻妹妹啊，用后脑勺一下一下的磕着墓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说的对，如果我不接受你父母的帮助不走进你的家庭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是我，是我害死了万珊，就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我就是个刽子手，将一个个亲人，一个个关心我的无情的送上死亡之路……”陌子川泪眼模糊，喃喃自语。

        万哲望着他：“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真正恨你是从知道我父亲是在去见你的路上发生不幸的那一刻起。陌子川啊陌子川，你有没想过这场意外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你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不见他是不是？甚至你完全可以去找他，为什么非要他去见你？好吧，或许怎样都无济于事。你知道吗，我今晚叫你出来的时候本是打算将你杀死在我妹妹墓碑前的……”

        陌子川：“我知道，但我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万哲：“是啊，我不能杀你，不能让我的母亲更痛苦。我也不想杀你了，不单单是因为我同情你，可怜你，也是想看看你这样的人到底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我相信你活着比死更痛苦。”

        “是，你说对了。”陌子川仰面望天。

        万哲起身：“走吧，该说的说完了，该回去了。”

        “你回吧，我就在这里。”陌子川没有起身的意思。

        万哲也不强求，想想道：“也好，随你。对了，如果你还可怜我们母子的话明天我父亲的追悼会就不要来了，回头我会将我父亲的墓地位置告诉你，你可以去那找他。”

        “知道了。”

        “嗯……还有，过段时间我会带我母亲离开这个伤心地，去A国，待安顿好后我也会将电话和地址都给你。在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当然如果你还坚强的活着的话，我希望你能出现在她的葬礼上。”

        “好，如果我还活着。”

        “那……就这样吧，我先行一步。”

        拍拍陌子川肩头，万哲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万珊，就拖着沉重的脚步踏着月色走了。

        陌子川跪着，依旧跪着，一动不动，就好似要跪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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